16.趙萬(wàn)永借故離京
神宗顯皇帝和思宗烈皇帝的神主牌位以及御筆手書,在一路嚴(yán)(yán)密的護(hù)(hù)送安保之下,轉(zhuǎn)(zhuǎn)送到了漢陽(yáng)大報(bào)(bào)壇。
失卻了這一塊免死金牌,華陽(yáng)書院突然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竟然沒有第二張王牌可以再打,好似剝了殼的白煮蛋,只能任人予取予求了。
曾經(jīng)(jīng)的高高在上,居然這么的不堪一擊。到底哪一步走錯(cuò)(cuò)了呢?
萬(wàn)東廟的拆除工程很快展開,在當(dāng)(dāng)?shù)禺?dāng)然是不可能雇傭到任何人的,現(xiàn)(xiàn)在清州地方敵視洪景來(lái)的情緒非常嚴(yán)(yán)重,雙方還處于極端的對(duì)(duì)立中。只不過懾于五百鐵騎以及二千支燧發(fā)(fā)槍,這些人不敢明面上對(duì)(duì)抗罷了。
但是這對(duì)(duì)于二千余人的大軍而言,又有什么意義呢。軍隊(duì)(duì)正是這個(gè)(gè)世界上最暴力的拆除機(jī)(jī)器,只要他們被賦予了破壞的使命,那一切都顯得簡(jiǎn)(jiǎn)單起來(lái)。縱使是規(guī)(guī)模龐大的萬(wàn)東廟,百年來(lái)連續(xù)(xù)的擴(kuò)(kuò)建修繕,也頂不住教導(dǎo)(dǎo)兵幾日的破拆。
沒了,萬(wàn)東廟被夷為平地!
華陽(yáng)書院固然還有肅宗大王賜予的匾額傍身,但是除開有歷代先王教旨保護(hù)(hù)的免稅田之外,十萬(wàn)結(jié)(jié)隱沒和寄名的田地一概被清退原主。無(wú)有原主認(rèn)(rèn)領(lǐng)(lǐng)的,則直接劃撥戶曹和宣惠廳的公田,反正都要照章納稅,一個(gè)(gè)都跑不了。
其他原本還能堅(jiān)(jiān)持抗拒御史官差檢查的書院一下子沒了主心骨,全部都垮了下來(lái),各地的書院幾乎是在一瞬間都被清查完畢,超過六百間書院被勒令關(guān)(guān)閉,田產(chǎn)(chǎn)則重新登記到魚鱗黃冊(cè)(cè)上,成為國(guó)家的納稅田。
各郡縣中都揀擇一所較為闊大和完善的沒收書院,充作鄉(xiāng)(xiāng)校,并劃撥學(xué)(xué)田,支應(yīng)(yīng)學(xué)(xué)官們的俸祿,充實(shí)(shí)鄉(xiāng)(xiāng)校的經(jīng)(jīng)費(fèi)(fèi)。且學(xué)(xué)官三年一考評(píng)(píng)調(diào)(diào)任,不允許在一個(gè)(gè)地方上久任。避免產(chǎn)(chǎn)生新的學(xué)(xué)官世襲化,也避免有濫竽充數(shù)(shù),混吃等死的存在。
當(dāng)(dāng)然啦,李濟(jì)(jì)初驅(qū)(qū)散摧垮了六七萬(wàn)士人儒生,他們已經(jīng)(jīng)沒了明面上對(duì)(duì)抗的膽氣,但是背地里卻一個(gè)(gè)個(gè)(gè)咬牙切齒,打定了主意要讓洪景來(lái)收不到今年的秋稅。現(xiàn)(xiàn)在他們能拿捏洪景來(lái)的地方,也就是把持地方上的基層政務(wù)(wù)這一點(diǎn)(diǎn)了而已。
使了雷霆手段的洪景來(lái),眼下自然也要設(shè)(shè)法安撫地方上的士民。第一條就是下令今年停止征調(diào)(diào)大部分的勞役,這對(duì)(duì)于把持地方的兩班而言是個(gè)(gè)利好。往年他們需要驅(qū)(qū)使自己的奴婢給國(guó)家應(yīng)(yīng)役,今年若是能豁免,不僅是免了這樣一茬子事情,也能省下很大一筆開銷。
其次是下令免除歷年以來(lái)積欠的錢糧,反正也收不上來(lái),與其放在那里看了生氣,不如就昭告八道,一概豁免。這一條實(shí)(shí)際上也豁免了很多兩班老懶拖欠的賦稅,畢竟良民都被他們蠶食殆盡了,朝廷的賦稅,很多也需要兩班來(lái)支應(yīng)(yīng)。他們自然也是能躲就躲,能拖就拖,現(xiàn)(xiàn)在一筆勾銷,很是給他們面子了。
四面八法傳進(jìn)(jìn)漢陽(yáng)的消息一片大好,各地的清查都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只不過這下面隱藏著幾乎全國(guó)兩班的不滿。
外面的哭嚎聲和哀樂聲稍微停歇,入夜之后,趙家上下終于安靜了下來(lái)。現(xiàn)(xiàn)在趙家子弟幾個(gè)(gè)分別守靈,到是讓趙寅永不必那么勞累。他還被打了三棍子,后背的傷才養(yǎng)(yǎng)好沒幾天。今夜由趙原永守靈,其他人可以睡個(gè)(gè)囫圇覺。
“到底有沒有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平靜下的暗涌呢?”一人靜坐在黑暗之中,趙萬(wàn)永的形象居然有些晦暗陰森。
“似乎是真的沒有發(fā)(fā)現(xiàn)(xiàn)啊……”
“那眼前這個(gè)(gè)局面,又該是如何著手收拾呢。”
……
趙萬(wàn)永說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話,心中紛亂如麻,眼前的局面是他完全不想見到的,前不久趙鎮(zhèn)(zhèn)寬死前那一跪,直擊他的內(nèi)(nèi)心。曾經(jīng)(jīng)那堅(jiān)(jiān)定無(wú)比,感覺永遠(yuǎn)(yuǎn)不會(huì)(huì)動(dòng)(dòng)搖的改革之心居然出現(xiàn)(xiàn)了裂痕,被自己父親那沉重的一跪,砸開了一道無(wú)法彌補(bǔ)(bǔ)的裂痕。
有些事情,原本是不必要做到這么殘酷的,前不久傳回漢陽(yáng)的消息,兩名自縊在萬(wàn)東廟的老者中有一人還是宋時(shí)(shí)烈的再傳弟子,出身安東權(quán)(quán)氏那樣的大族,為了守護(hù)(hù)自己的信仰,就這樣懸梁自盡了。
洪景來(lái)這般行事,是不是太酷烈了一些……
越想腦子里越亂,趙萬(wàn)永甚至不敢再繼續(xù)(xù)想下去,因?yàn)樗ε倫約合氳奶啵罱K會(huì)(huì)使得心中的那道裂痕變成成片的崩決。
一夜無(wú)眠……
“老弟此番要去楊州先行開穴?”洪景來(lái)瞧了瞧日頭。
趙萬(wàn)永帶著好幾個(gè)(gè)趙家子弟出城,回他們本貫京畿道楊州豐壤地方的祖地,給他爹的后事先行準(zhǔn)(zhǔn)備起來(lái)。墳地是早就選好的,大家族同地而居,死后也基本上同地而眠。現(xiàn)(xiàn)在回去無(wú)非就是建造個(gè)(gè)碑亭,移植一些松柏之類的植物。
墓穴自然也是要用青磚砌好的,只不過不用像帝王那般大操大辦,差不多意思到了就行。現(xiàn)(xiàn)在開始弄,等到七七過去發(fā)(fā)喪,也完全是趕得上的,一點(diǎn)(diǎn)兒不急。
“先往仁川去,托林老弟辦了幾塊大料。”趙萬(wàn)永搖了搖頭。
趙鎮(zhèn)(zhèn)寬雖然追贈(zèng)(zèng)正一品大匡輔國(guó)崇祿大夫、領(lǐng)(lǐng)議政,但是到底是臣子,根本不可能給他用什么楠木的,正經(jīng)(jīng)是要用上好的杉木板子刷大漆。《紅樓夢(mèng)(mèng)》里面不是還有上等的鐵網(wǎng)(wǎng)杉拿去給秦可卿用嘛,似這等大貴族之家,也就是這樣了。
林尚沃和李禧著兩位商團(tuán)(tuán)的大行首都在仁川,想要找上好的壽材板子沒有比他們更好的人選了,小趙家也不差錢,好木料走海運(yùn)(yùn)過來(lái)也快,沒啥好稀奇的。
“是該弄塊好料子,主上必有賜葬,老弟你到時(shí)(shí)候記得承接。”那塊鐵網(wǎng)(wǎng)杉也才值一千兩銀子,小趙頂天也就找到那樣的板子,這點(diǎn)(diǎn)錢朝廷還是愿意報(bào)(bào)銷的。
“省得……”趙萬(wàn)永朝洪景來(lái)拱手,表示感謝。
“勿要太過操勞,能讓手下辦的,就讓手下去辦,我離不得你。”拍了拍小趙的手,洪景來(lái)把人送走。
趙萬(wàn)永回頭望了一眼,心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