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毅從來都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索波列夫是他光刻機計劃中的關鍵一環，那他無論如何，哪怕是舍棄自己的顏面，也一定要勸得他回心轉意。

　　于是他親自上門，敲開了索波列夫居所的大門。

　　索波列夫開門一見是孫毅，頓時沒給他好臉色看，想也不想就要給他吃個閉門羹。

　　不料卻被孫毅搶先一步，將一只腳跨入門內，堵住了索波列夫關門的可能。

　　無法關門的索波列夫，當即聲色俱厲地斥責道：“請你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孫毅厚著顏面向索波列夫這個怪老頭，計算機科學狂人鞠了一躬，致歉道：

　　“我親愛的索波列夫同志，真的非常抱歉。

　　我不該否定你的成果，我在這里為自己不當的言行向你道歉?！?p>　　索波列夫卻是正眼也不瞧孫毅一下，不假辭色道：“你沒有說錯，我是個老頑固，Сетунь 70也只是個無用的廢物?！?p>　　孫毅見老頭還在氣頭上，只好將姿態放得更低，請教道：

　　“索波列夫同志，請問我需要怎樣做，才能得到您的原諒？”

　　索波列夫顯然沒有原諒孫毅的意思，不客氣地趕人道：“你沒錯，無需我的原諒?！?p>　　孫毅被老頭一個勁地往外推，也不知道這快七十的老頭哪兒來的一把力氣，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把他推出門外，關上那最后的交流大門時，他情急之下使出了自己的終極必殺技，大叫道：

　　“索波列夫同志，請等一等！波朗納爾打算研發下一代三進制計算機，請問您是否愿意出山相助？”

　　索波列夫一聽三進制計算機這幾個字，動作就不由地一陣遲疑。

　　孫毅見機，逮著機會就鉆了進去。

　　他本以為，接下來該他上演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的戲碼了。

　　可沒料到索波列夫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他感到有些情況不妙，這劇本好像拿錯了。

　　只見索波列夫關上房門，轉過身來，對他嘆氣道：

　　“沒用的，三進制計算機只有放到相應的體系中，才能發揮出它應用的作用。

　　它是體系設計思想下的產物，單獨研發三進制計算機并沒有任何意義，就像你說的那樣連一臺微型計算機都比不上?！?p>　　孫毅見索波列夫說得煞有介事，不由好奇地問道：“您能說一下是什么體系嗎？說不定我有這個能力，建立能所說的那種體系。”

　　“你？”索波列夫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沒有聯盟這樣偉大的國家，是根本不可能建立起我們設想中的體系的。

　　你的能力最多只能復活賽博托尼亞，根本無法實現我們當初提出的偉大計劃?！?p>　　孫毅聽了反而有些不服氣，追根究底地問道：

　　只是索波列夫對此卻一直避而不答，讓孫毅完全是無可奈何。

　　不過這趟他也不是沒有收獲，索波列夫雖然依舊沒有表態，但至少對他的態度上對他有所改觀。

　　孫毅則是想要趁熱打鐵，從索波列夫居處出來以后，他就直接奔波朗納爾科研生產聯合體而去，想要找伊萬諾維奇老頭問一問，索波列夫一直不斷掛在嘴邊的偉大計劃到底是什么東西。

　　孫毅很快來到了波朗納爾科研生產聯合體的首席執行官辦公室，找到了正在辦公中的伊萬諾維奇老頭。

　　當他在伊萬諾維奇面前剛坐穩，便迫不及待地問伊萬諾維奇道：

　　“伊萬諾維奇同志，能告訴我Сетунь 70是為什么樣偉大的計劃而誕生的？”

　　伊萬諾維奇老頭停下手中的工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似乎追憶起了什么傷心的過往，良久方才回過神來對孫毅道：

　　“達瓦西里，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沒了聯盟，也就沒了計劃實行的基礎，說它還有什么意義呢?！?p>　　不過孫毅顯然不這么認為，直覺告訴他這個一直被索波列夫掛在嘴邊的計劃，可能會成為他打開索波列夫心防的一個突破口。

　　于是在他的不斷追問之下，伊萬諾維奇方才道一段有關前蘇聯辛酸曲折的互聯網發展史。說是前蘇聯的互聯網發展史，其實也不完全對，相比于現在大行其道，前身是?應對核沖突爆發后的通信系統發展而來的因特網，蘇聯互聯網的全稱應該是國家計算和信息處理自動化系統，簡稱OGAS。

　　OGAS本質是用于管理國家經濟的計算機系統，其初級目標是在1990年之前連接管理至少5萬家工業企業，以及同等數量的大型農業生產企業；中級目標是將蘇聯經濟應完全交由計算機控制；最終目標是建立蘇聯天網、蘇聯電子貨幣體系、讓蘇聯去中心化網絡、使用自然語言編程（蘇聯版Siri?。?、實現數字化儲存意識、踐行宇宙主義永生觀、用科幻改造世界、建立賽博國家與賽博憲法……

　　如果是這個時代的一般人，聽到這些也許會很茫然。

　　可是早已經過比特幣、云計算、大數據時代、工業互聯網、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概念洗禮過的孫毅，對OGAS的初級中級以及最終目標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不就是以上，他所熟悉的這些未來概念的總和，再加上一些更加超前的概念。

　　原本在他看來，這些超前的理念，在過去那個七八十年代根本就沒有多少實現的可能，哪怕僅僅是初級目標，以當時的硬件基礎，想要實現這樣的目標也夠嗆的。

　　可讓孫毅萬萬沒想到的是，天才的前蘇聯工程師們，卻用他們獨有的體系設計思想解決了硬件差的問題。

　　“體系設計”的思想在前蘇聯、如今的俄羅斯的工業科研生產創新中具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前蘇聯、俄羅斯深知自身科技的優勢與不足，因而在各種工業產品的研制過程中能堅持體系設計思想，注重實現系統整體的穩定和關鍵技術的突破，做到揚長避短，以取得高質量的研制成果。

　　以未來的俄羅斯微電子技術為例，蘇聯錯過了上世紀60年代微電子技術發展的黃金時機，導致其微電子技術走上了與世界主流微電子技術不同的道路，受此影響，俄羅斯在芯片領域技術水平受到極大限制。

　　對此，俄羅斯堅持“體系設計”的思想以揚長避短，依靠自身在導彈飛行力學、慣性制導技術和器件，發動機，微波電真空技術，模擬電路等基礎技術的優勢深挖自身技術潛力，消弭芯片技術落后的影響，在體系上實現了創新。

　　未來的蘇-57戰機、S-400防空系統、A-235戰略反導系統等裝備為代表的俄制武器系統就是在此指導思想下誕生的杰作，他們雖沒有全面超越世界先進水平，卻能在部分關鍵技術指標上達到領先，成為令對手膽寒的一流的武器裝備。

　　而分別誕生于50年代的Сетунь和70年代的Сетунь 70，就是這一體系設計思想下，為OGAS而生的產物。

　　哪怕三進制計算機Сетунь 70相比于同時代的二進制計算機在性能上并不占優勢，但它卻有著一個二進制計算機所無法媲美的優勢。

　　那就是三進制邏輯相比較使用二進制數字系統的計算機，更接近人類大腦的思維方式。

　　二進制計算規則雖然簡單，自然界中制造二進制計算機的材料如硅等半導體材料也非常好找，并不像制造三進制計算機的原材料自然界中難以直接找到，需要用過工業才能合成。

　　可是二進制計算機也有著自己的缺陷，那就是并不能完全表達人類想法，在這一點上三進制計算機卻能很好地做到。

　　三進制的邏輯表達方式更符合計算機在人工智能方面的發展趨勢，也為計算機的模糊運算和自主學習提供了可能。

　　也就是說計算機如果沿著三進制的方向發展，那么人類完全可以使用自己所說的自然語言進行計算機編程，而不是基于0和1的計算機語言編程，而且人工智能的誕生也將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智慧很高的AI也將會更早地出現在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