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有靈鹽？”穿著寬大僧袍的小和尚一邊低頭向劉客回禮，一邊小聲的問道。

　　“當然！要不然拿什么幫你復仇！”劉客笑著說道。

　　“那就好。老家伙讓我帶你過去，估計是想圖謀你的靈鹽?！斃『蛻械吐曊f道。

　　“嗯，我知道。放心，我有辦法?！眲⒖褪掌鸚θ?，略帶嚴肅的說道。

　　“好，那你跟我走。”小和尚說完，轉身在前面領路。劉客轉頭望了一眼依舊站在馬宅門口的眾位頭領，然后緊緊跟在小和尚身后。

　　小和尚是獨自一人過來的。在義軍占領下的縣城中，他身上那并不合身的破舊僧衣，比喬盟主親手所書的軍令還管用。小和尚所到之處，沒有任何土匪膽敢阻攔，就連幾位土匪頭領，對小和尚也是畢恭畢敬。

　　片刻之后，小和尚帶著劉客來到一座道觀。馬大已經趕去城門口，等候約定好了的糧食物資。劉客孤身一人跟著小和尚進了道觀，一路不停，兩人直接來到一間大殿門口。

　　四扇雕花松木門向外開著，劉客看到屋中，老和尚正跪坐在一個蒲團之上，斷斷續續的誦經聲傳來，證明低頭跪在神像前的老和尚沒有睡著。

　　“請！”小和尚伸手示意劉客進去，他自己則站在殿外。

　　“嗯！”劉客頷首答應，抬腿邁過門檻，進入了三清寶殿。劉客沒有打擾依舊在念經的老和尚，而是抬頭觀看殿中三座神像。關于道教真神，劉客了解的不多，但三清他還是知道的。

　　陶土燒制的神像，沒有過多裝飾，但依然惟妙惟肖。劉客看看三清神像，又看看跪在神像前的老和尚，心中一陣別扭。這不倫不類的場面，比羅麻子內穿鐵甲外套女人睡衣，更讓劉客難以接受。

　　“小施主，坐?！崩蝦蛻芯従忛_口，身形未動，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謝大師?！眲⒖凸淼樂x，乖乖的坐在一個蒲團之上，絲毫沒有給三位陶像下跪的意思。

　　“小施主不信教？”老和尚緩緩睜開雙眼，用余光掃視了一下劉客。

　　“信，也不信?！眲⒖偷幕卮鵡＠鈨煽?。

　　“呵呵，小施主請明言?！崩蝦蛻修D過頭看著劉客，滿含微笑的臉上盡是慈祥，與一個普通和尚一樣，慈悲為懷。但劉客知道，他大慈大悲的外表下，是一顆瘋狂的心。

　　“對我有益，我就信。對我無益，我就不信。”劉客的回答毫無新意。

　　“世人皆是如此！”老和尚的反應也中規中矩。

　　“大師讓我來此，有何吩咐？”劉客不想與老和尚談論什么佛學，直截了當的問道。

　　“度你！”

　　“度我？”劉客睜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老和尚。他肯定老和尚是為了靈鹽，而不是傳播佛法。

　　“對！度你！”老和尚表情鄭重。劉客不禁轉頭望了站在殿外的小和尚一眼，他可不想被剔個禿瓢，雖然現在的長發讓他有些不適應。

　　“怎么度？”劉客有些膽怯的問道。

　　“你是汪家人？”

　　“呃……”老和尚這個彎兒轉的有點急，劉客差點沒跟上。劉客從懷中拿出那塊銅牌，恭敬的捧到老和尚面前，朗聲說道：“是的。我母親是汪家嫡女?！?p>　　老和尚上下打量了劉客幾眼，緩緩說道：“你父親是木匠？”

　　“是！”劉客心中一震，老和尚似乎知道，劉老疤和汪家大小姐的事兒。

　　“你可愿皈依我佛？”老和尚渾濁的雙眼似有精光一閃而過。

　　“不，不愿！”劉客有些結巴的回答道。劉客心中忽然有些亂，他是來借勢的，但卻不愿被“勢”吞噬。

　　老和尚遭到拒絕，但并未生氣，只是緩緩起身，束手而立。劉客也連忙跟著站了起來，心中依舊忐忑。

　　“你想要什么？”老和尚的聲音高了很多，語氣強硬，身形孤傲。

　　“請，請大師派兵護送我回章家集?！眲⒖偷穆曇粲行╊澏?，直接說出了他的目的。

　　“可以。然后呢？”

　　“然后我愿獻給大師半斤靈鹽?！眲⒖駝f完，偷眼望向老和尚，但并未從他臉上看出什么。

　　老和尚沒有搭話，側身對著劉客，抬頭望著三清神像。劉客心中一橫，繼續說道：“半斤少了，我愿獻出一斤。每次都會有，只要大師保我平安。”

　　老和尚依舊沉默不語，眼神渙散，像是陷入了沉思。劉客心中有些不安，但他不愿再加價，一斤靈鹽已是他的極限。片刻之后，老和尚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會參拜道教神像？”

　　劉客一愣，努力轉動腦筋，想了幾秒，然后猶猶豫豫的說道：“因為，因為對大師有益?！?p>　　“哈哈哈，答得好，答得好。”老和尚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劉客緩緩松了一口氣，偷偷擦了一下鬢角的汗珠。

　　“靈鹽留下。喬盟主會派人送你回去。”老和尚收起笑容，干巴巴的丟下一句話，轉身走出了三清寶殿。

　　劉客看著老和尚的背影消失在長廊拐角處，然后脫下外袍，從腰間摸出一袋靈鹽，彎腰放在蒲團之上。起身時，劉客掃了三清神像一眼，恍惚間又看到了老和尚的面容。

　　劉客跟著小和尚走出了道觀。在道觀門口，小和尚看著劉客欲言又止。掙脫了老和尚影響，重新恢復清明的劉客，看出了小和尚眉目間的困頓。于是他輕聲詢問緣由。

　　“老家伙對我冷漠了很多，我怕……”小和尚咬著嘴唇，神色憂慮。

　　“為什么？之前你不是說他很寵你嗎？”劉客問道。

　　“嗯，但現在不一樣了。義軍攻下靖縣，老家伙又收了好幾個道童徒弟?！斃『蛻杏行┘鼻械惱f道。

　　劉客聽罷便明白了小和尚的處境。他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你大師兄是怎么做的？”

　　“大師兄？”小和尚有些茫然。

　　“對，青峰觀的大師兄?！眲⒖橢芭c小和尚談論不多，但每次交談，劉客都能從小和尚的言語神色間，看出他十分敬佩和懷念曾經的大師兄。

　　“我做不到大師兄那樣，特別是對他們。”小和尚一直以慈愛和善的大師兄為偶像，但讓他像大師兄那樣對待他的仇人，他從內到外感到惡心。

　　“你可以的。你要像大師兄那樣，而且要比大師兄做的更好。你要努力去爭取地位權勢，成為老家伙的左膀右臂，只有這樣你才能報仇?！眲⒖涂粗『蛻斜M是糾結為難的稚嫩臉龐，繼續說道：“當然你也可以安心做一個普通和尚，只是要將心中的仇恨徹底抹掉?！?p>　　“我知道了?！斃『蛻朽嵵氐獰c了點頭，然后突然伸手抓住劉客的手腕，擅抖著嗓音說道：“你要幫我！”

　　“好，我幫你?！眲⒖團牧伺氖滯筇幮『蛻心僑崮鄣男∈鄭鬧脅蝗蹋吘怪皇且粋€十三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