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賬房拉著陳在利進(jìn)(jìn)了房門,看著左右無人,才小心翼翼的把門關(guān)(guān)上,這才憂心忡忡的道:“少爺昨夜突然來索要去年的賬冊。”
陳在利猛的一拍案牘,緊張的說道:“什么,你給他了?”
劉賬房哆嗦了一下,急忙道:“我本打算借故推遲的,可是奈何長喜那個小廝,竟然趁我不備偷偷翻了去。”
陳在利眉頭深皺,手指叩著桌子,憂心道:“看來少爺已經(jīng)(jīng)看出了什么,是時候該跳水了。”
“不,不可。”劉賬房卻是不干了,連忙拉住了陳在利的袖子,“少爺應(yīng)(yīng)該沒有發(fā)(fā)現(xiàn)(xiàn),事實(shí)上他也只是隨意問一句,我推脫說翻看往年賬冊需要老爺?shù)腦S可,少爺便說不看了,我覺得八成是長喜那個小廝,想要在少爺面前邀功,這才偷了去,否則少爺真心想查,還由得我不給。”
劉賬房不肯。
陳在利貪了那么久,不知道貪了多少銀子,早就貪夠了,可是他還不夠,他早就愛上了這種隨意花錢的日子了。
陳在利沉默著,也不說話。
良久,他忽然說道:“去年的賬冊作得如何?”
劉賬房等的就是這句話,急忙取出了副本,交給了陳在利。
趁著陳在利在翻看的時候,劉賬房說道:“這去年的賬冊是我親手作的,那時候閑著無聊倒也把賬認(rèn)(rèn)真作了一遍,不敢說滴水不漏,但是也絕對不可能輕而易舉能夠看出來的。”
陳在利一邊翻看一邊說道:“底本呢,咱們有多少銀子沒記上?”
“底本當(dāng)(dāng)然不可能在這里,不過我記得沒錯的話是五萬貫,你我二人三七分。”
陳在利將賬冊合上,揉了揉眼睛,說道:“真的能保證少爺看不出來?”
劉賬房猶豫了,怎么說明梧也是進(jìn)(jìn)士及第,他雖然是專業(yè)(yè)的,但是也不敢肯定就能騙得過進(jìn)(jìn)士。
扭扭捏捏了一會,才道:“少爺畢竟是個有大才的人,我也只有七成把握。”
“少爺可是拜了什么高人?”
“這倒沒有,這幾日也沒見少爺出門,不過前幾天倒是有些風(fēng)(fēng)吹草動,但是應(yīng)(yīng)該和咱們無關(guān)(guān)。”
劉賬房想了想,又道:
“不過,少爺這幾日對查賬特別有興趣,也曾經(jīng)(jīng)問過我?guī)讉€問題,幾乎是一點(diǎn)就通,也難怪少爺能夠進(jìn)(jìn)士及第呢,現(xiàn)(xiàn)在他成天將自己關(guān)(guān)在房里琢磨,真怕他琢磨出什么。”
陳在利不再猶豫,咬了咬牙說道:“三天之內(nèi)(nèi)將銀子全補(bǔ)上,我也不要你全部吐出來,你只要拿出一半就行了。”
劉賬房猛的抓住陳在利的手臂說道:“不能啊!今年的錢我都花的差不多了,下個月我兒子還要娶媳婦呢,怎么可能拿得出來,況且拿出來又算個什么又該怎么記賬。”
陳在利怒了,不耐煩的道:“你別管那么多,讓你拿你就拿,老夫出了那么多都沒說什么,這一次要是再有什么問題,非要出事不可了。”
其實(shí)陳在利有句話沒有說,去年交給劉賬房的賬冊也只有自己全部生意的一半,他并不打算填補(bǔ)這一部分,如果被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就干脆跑路好了。
畢竟這些年劉賬房拿著大筆錢財揮霍無度,已經(jīng)(jīng)變得非常遲鈍了,陳在利靠著明原衛(wèi)(wèi)的官場資源早就把生意擴(kuò)大了不知道多少,只是他還傻傻的被瞞在鼓里,拿著一點(diǎn)點(diǎn)錢就在沾沾自喜。
陳在利從丟了魂一樣的劉賬房的房里走了出來,直接就回到了家中。
洗去了身上的冷汗,這才摸到了新納的小妾的房間。
陳在利新納的小妾才十八歲,正是風(fēng)(fēng)華正茂,她看見了陳在利推門進(jìn)(jìn)來,臉上轉(zhuǎn)(zhuǎn)瞬間露出了欣喜若狂的模樣,扭動著身軀,把陳在利拉到了床邊,而后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撒嬌道:
“死鬼,這兩天跑去哪了,這才把我娶了就出去尋新歡去了?”
陳在利搖了搖頭,滿臉的疲倦:“不,不是,我前兩天忙著生意上的事呢,連覺都顧不得睡……”
還沒等他說完,懷中的女子就像八爪魚一樣趴在他的身上,說道:“不用說啦,奴家已經(jīng)(jīng)等了很久了。”
陳在利精神隨之一陣,一把把她抱住,猛的吸了一口香氣,而后溫情的道:“倘若我半輩子都在奔波,你還愿不愿意跟隨我?”
“當(dāng)(dāng)然愿意,只要有官人在,奴家又有什么好怕的。”小妾沒有任何猶豫柔情蜜意的開口說道。
平常情況,小妾都是只能稱呼官人為老爺?shù)模乾F(xiàn)(xiàn)在這種情況下這樣親密的稱呼反而給了陳在利一個信念。
“玉兒,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
小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愛我就讓我轉(zhuǎn)(zhuǎn)正啊,否則說好聽的話有什么用。
她不知道的是,陳在利確實(shí)已經(jīng)(jīng)有這個打算了,并且心中還堅定了要把去年的賬填補(bǔ)起來的心思,他不忍心讓他愛的人跟他一起顛沛流離,所以他必須得做點(diǎn)什么了。
……
明梧在家里打著瞌睡,一旁攤開的賬冊被窗外的閑風(fēng)(fēng)無聊的吹動著,長喜早就趴在一旁留著哈喇子了,輕竹則是緩慢的扇著風(fēng)(fēng),頭一上一下,快要睡著的樣子。
此時書房大門卻被一個人猛的推了開來,屋里的三個人嚇了一大跳。
長喜“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怒不可遏道:“誰?是誰毛手毛腳的,不知道少爺在睡覺嗎?”
李清照看都不看他一眼,從進(jìn)(jìn)房中抓住了還在迷糊狀態(tài)(tài)的明梧的肩膀,道:“我想到了,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明梧慍怒道,他剛剛夢回現(xiàn)(xiàn)代,正端著可口的冰激凌,一口還沒咬下就被叫了起來。
“就是祥瑞啊,祥瑞!”李清照顯得很激動。
明梧板著臉,這都好幾天之前的事了,就為了這個事情打擾他好不容易夢到的后世。
明梧是后悔了,就不該答應(yīng)(yīng)讓她隨時出入府邸,這成什么樣子了。
李清照卻是毫不顧忌,自顧自的說道:“那些鹿鳴,喜鵲都是假的,七彩霞光也是假的,全都是你收賣的人瞎編的,章相公為了脫罪也只好將計就計,相信了這個謊言,這里面的石頭肯定就是你派人連夜運(yùn)過去埋在土里的。”
“你瞎琢磨了這么久就想到了這些?”明梧忍不住給了她一個白眼。
李清照說道:“哼哼,你不要不承認(rèn)(rèn),我可是有證據(jù)(jù)的,據(jù)(jù)說,當(dāng)(dāng)時看見祥瑞的有百八十人,而且圍在那里大肆祭拜,可是附近只有一個小村莊,加起來人數(shù)(shù)尚且不足五十左右,哪來的百八十人?況且我親自去過一趟,現(xiàn)(xiàn)在那里根本就荒無人煙,沒有任何人在意,哪里像是祥瑞出現(xiàn)(xiàn)的地方,附近的村民不去祭拜,自然就證明他們原本就知道那是騙人的。”
“哈哈。”明梧忍不住大笑了一聲,“這算是什么證據(jù)(jù)。”
“村民們少了那么多是因為此時是農(nóng)(nóng)忙大多數(shù)(shù)人都出去干活了,至于不去祭拜,那就更簡單了,寶物都被拿走了,還拜個屁,你當(dāng)(dāng)他們都傻?他們自己日子過的尚且困難,哪里又有余力去祭拜一個沒什么意思的祥瑞之地,而且你又該怎么解釋石頭上刻的字,”
李清照低著頭思考了好一會,終于還是承認(rèn)(rèn)了自己的錯誤,最簡單的就是章惇章相公如果不是真的看到了七彩霞光是不會輕易相信這個祥瑞的,因為石頭上刻的是哲宗,章惇這樣性格異常偏激的人是不會因為想要脫罪就選擇妥協(xié)(xié)的。
如果真的是明梧做的,不如刻些其他模棱兩可的詞更加有把握。
“那么郎君快告訴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告訴你也行。”
明梧想了想,現(xiàn)(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jīng)板上釘釘了,就算是想要說這個祥瑞是假的,官家也不會承認(rèn)(rèn),他們硬著頭皮都要說是真的。
“但是,作為交換條件,你往后進(jìn)(jìn)來明府必須得遞上名帖,等我安排好了時間,才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