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刮起一陣風,冷冷的。寧初和梁值走在河畔大道上,寧初不禁裹緊了自己的大衣。
寧初軟著聲問道,“你和她打算什么時候結婚?”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寧初還是想起林予,當初也是這么依戀齊斯年。她們的臉上,閃爍著戀愛的光芒,一點點的幸福,都毫不介意的讓全世界知道。
梁值想了一會兒,“可能要到夏天,這陣子公司很忙,抽不出時間。”他想給賀顏的,是一個盛大的婚禮,許多事需要慢慢準備,婚禮上的每一處都要完美無瑕。
寧初跟在梁值身后,“真好!”好朋友的祝福,是寧初唯一能做的事。寧初目光所至之處,一片荒涼。除了眼前的這個人,是走到哪里都不會丟下他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見面。但只要一個背影,寧初就會認出來。
“等我們結婚的時候,你要做我的伴郎。”梁值柔聲道,喜色沾染上他的嘴角,連語音都比往日溫柔了。
梁值相信,他們的未來一定會如這大道,光明燦爛。那一日,梁值問賀顏喜歡他什么。賀顏注視著他的眼睛,無比真摯的說:“我看過許多地方的風景,見過很多人,甚至還在大學里交過男朋友。梁值,我想我是喜歡你的,這和喜歡一顆星星、一朵花是不一樣的。當你喜歡星星、喜歡花時,你喜歡的是美麗與希望。我喜歡你,喜歡你的一切。我不能了解你的一切,誰也不了解自己的一切,可我就是動了心。將來就是現在,而我,想要和你的每一刻都是美好的。”
寧初看著梁值的臉,沒有再說話。
冬天,綿密的潮氣包圍了整座城市。空蕩的房子冷冷的,寧初擁著毛毯在沙發(fā)上,空調釋放暖氣的聲音聽上去格外清晰。吞了片安眠藥,寧初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如此漫長的一生,拿什么度過每一個寂寞的時光?恍惚如昨日,寧初好像依舊住在姑姑家,狹小的空間多一個人就會擁擠。新年的夜晚,城市彌漫著煙火的氣味,醺得人堅信塵世最大的幸福就在這一天。齊斯年站在樹下等寧初,光禿禿的樹杈似乎要劃破天空。樹下的人卻柔軟溫和,輕輕喚他“寧初。”現在,再也等不到那個會在新年夜跑過去送禮物的人,那個溫柔的叫他名字的少年。
寧初買了許多禮物,有送姑姑的人參、送醒醒的玩具熊、送嫂子的包包,還有送梁值的外國詩選集,因為梁值什么都不缺。寧初摩挲著精美光滑的封面,眼神愈發(fā)清冷。朋友之間,由初識到熱烈,最后化為歲月下的平淡。這個道理,以前不懂,現在懂了。寧初想起來只有默默的懷念,懷念曾經一起肆意揮霍青春的時光,懷念老校園的下課鈴聲。夠了,到此為此吧!放手讓梁值離去,不要再成為負擔。寧初小心翼翼的包好禮物,也將這十幾年的記憶收好。
我只是做了大人該做的事,是嗎?梁值。
白色方桌上放著黃色的玫瑰花和紫色的風信子,玫瑰微微的露出花心。裝了純凈水的彩色玻璃,蕩漾著新年的氣息。寧初拿著剪刀,一枝一枝的修剪,顧子喻坐在旁邊。
“他們打算結婚了!”寧初漫不經心的說著,看了一眼顧子喻,顧子喻倒是一點也不傷心。
“所以呢?你怕我搶婚。”
顧子喻嗅著玫瑰花,目光深邃,寧初什么都猜不到,也不能深問。
“她是你的前女友,畢竟,你們相愛過。”
顧子喻笑了笑,有些脆弱的美感,“你覺得愛情比一切都重要?”
寧初想了想,“有人為愛粉身碎骨,有人以愛為籌,選的路不一樣,自然看的不一樣。從古至今,未必人人都需要愛情,只要有光、空氣和食物也能活著。但是…”寧初沉默著,不知怎么形容。
花刺刺進了顧子喻的拇指,顧子喻緩緩的用力,花刺刺進指心一分,好像心里的傷痛就少一分。
“但是呢?”
寧初搖了搖頭,“我沒談過戀愛,沒有資格去評判。無論怎樣活著,有愛,比無愛好。”
寧初伸手想接過顧子喻手里的花,發(fā)現卡在顧子喻手中的刺。
“你,”寧初把花扔到桌上,慌亂的拔出花刺。寧初的手很暖,顧子喻不覺的抓住寧初的衣服。
“待在這不要動。”寧初去拿創(chuàng)口貼,手忙腳亂的貼上去。
顧子喻宛如娃娃般任由寧初擺弄,看著寧初雪白的手,忽然輕輕的說:“我的媽媽離開我,因為她愛著另一個人。我的弟弟離開我,他回來了,但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從前。”顧子喻的聲音帶著沉重的悲傷,寧初愣住了,以往的經歷都在讓他不斷的索取別人的愛,沒有人告訴他該怎么去安慰一個人。
寧初有些笨拙地學著梁值的樣子,握緊顧子喻的雙手,久久的,相對無言。梁值,不知怎么,我有些想念你了。寧初的心思飄著,卻沒有忘記顧子喻的悲傷。
“我一點也不疼,從他們離開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都被帶走了。”寧初不知道真相,但是一定是極其痛苦不堪的回憶。所以才讓顧子喻念念不忘。
“無論多么難過,永遠不要放棄,顧子喻。”我也不會放棄。
顧子喻離開得很匆忙,連外套都忘了,寧初追出去的時候,車子已經一溜煙的消失在路口。這個時候顧子喻應該也沒有心思接電話,寧初默默的拿了外套回去。算了,下次再給他吧!寧初嘆著氣將衣服掛起來,上面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就像顧子喻一樣,一不小心就會沉淪。
原本寧初可以休息大半年,出版社突然提出要立刻準備下一步小說。理由是出版社入不敷出,雖然寧初的小說賣得不錯,但物價暴漲、成本上升,不得已讓寧初早日寫稿。
寧初很少拒絕人,但這一次很堅定的回絕了。“我知道公司的難處,小說不是逼著就能寫好的。與其寫出我不愿看見的東西,我寧愿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