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回憶中抽出身來,有些手腳冰涼。
慕時離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勇氣推開自己的房門。他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將頭埋在雙腿間。
他怎么會不記得虞初北?怎么會……
慕時離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自說自話:“可她的確是無辜的啊,這與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又重復了幾遍這句話,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待天蒙蒙亮時才發覺自己睡在了房門外。
他扶著墻站了起來,身上有些酸痛,剛要去找林溪顏,就見林溪顏從拐角處走了過來。
她微笑道:“去云清原址吧。”
望著她清秀而又熟悉的眉眼,他最終還是笑道:“好。”
天還未大亮,云清原址還沒有營業。慕時離推門而入,拿出除妖符驗了一下客棧內的氣息,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里除了你,再沒有其他妖的氣息。”
老板睡眼惺忪,見他們來了才終于將眼睛睜大了點:“慕公子,您可終于來了,我還以為您不會來了呢。”
慕時離笑道:“你這是何意?”
老板應道:“前段日子聽聞慕公子受傷了,還以為公子您會歇息一段時間,近日不會來了呢。”
“小傷而已,無妨。”
慕時離熄了符咒,問道:“近日可發生過什么怪事?”
老板思索了一會兒,答道:“要說發生的怪事,也就只有那些只有晚上來的客人了,自從您那日除了那只妖后,飯館里就沒有那些東西了。”
慕時離聽此,眉頭皺的更緊了。
林溪顏問道:“怎么了?”
慕時離不語,又將另一道符咒拿了出來,剛一發動,這張符咒就立刻化作了灰燼。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去了放著貢品的地方。那面墻壁上依舊貼著許多符咒,上面寫著的都是林溪顏的生辰八字,不過陣法的效力卻弱了不少。
他望了一眼林溪顏,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妥的地方。
他問道:“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并沒有。”她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有什么猜測嗎?不妨說來聽聽。”
“安魂陣的效力弱了,就說明被它保護的魂魄被削弱了。”慕時離與她四目相對,再次不厭其煩的問道,“你真的沒事?”
林溪顏攥緊了已經趨于破碎的雙手,淺笑著搖了搖頭:“我可是高階妖啊,我又怎么會有事?”
他這才稍微放下心來,畢竟他不想見到她像虞初北那樣從世間永遠消失,在他的面前……
煙消云散。
他從安魂陣中出來,對云清原址的老板鞠了一躬:“從今往后,飯館就可以夜晚營業了,祝您生意興隆。”
一聽這話,老板笑的合不攏嘴,連忙對慕時離說了幾句感謝的話,還送了他一壇好酒。
臨走前,老板問道:“慕公子這是要去哪?”
慕時離手上拎著老板送的酒,對老板揚起了笑容:“永除后患。”
他望著手上的酒壇子,聞著彌漫出的酒香,心里有些亂亂的。他擰開了蓋子,飲了一大口的烈酒,卻還是澆不滅心中的憂愁。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林溪顏笑道,“你這是怎么了?”
慕時離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半晌,他直接將酒壇子摔在了地上,無助的蹲了下去。
他喃喃道:“我不想要你走……”
林溪顏將他臉上的淚水拭去,捧著他的臉,輕笑:“我不走,我不是一直在這里嗎,不哭了……”
她自然知道安魂陣的效力為何弱了,不過她現在還要瞞著他。待他歷過天劫,她才能將答案告訴他。
他此時就像是個小孩子似的,可模樣一點不像是個小孩,反而比她高了一頭。而就是這樣的“孩子”,此時此刻正埋在她的身上哭泣著,重復著那句:“別走。”
林溪顏見此,不由得嘆了口氣,他或許是記憶開始蘇醒了吧。
但她認為還是不記得的好。
許久,慕時離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他識趣的避開了方才的話題,對她說道:“要完全根除云清原址的事情,還需要消滅造成這一切的源頭。”
林溪顏忽然想到了什么:“造成這一切的源頭?指的是我嗎?”
慕時離笑著搖了搖頭:“那只與你交手的高階妖就是造成這一切的源頭,而你不過是這件事的導火索罷了,錯不在你。”
他望著她的眼睛,又重復了一遍:“錯不在你。”
世人都認為是她錯了,都認為她親手殺了那么多無辜的人。她不出面去解釋,因為她知道,即便她解釋了,世人也只相信他們愿意相信的話。
空口說憑向來比真話要動聽的多。
“那只高階妖……”林溪顏道,“她的實力非同小可,你絕不是她的對手。”
“不是還有你嗎?”慕時離牽過她的手,笑道,“我相信你。”
林溪顏的心忽然沉了一下,她不禁想起與白頃交手之時,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冰冷和肅殺之氣,那種她無法駕馭的力量讓她無比恐懼。
而一切都結束以后,她的意識也幾近渙散,卻還是拼盡全力將他帶到了店小二身邊,因為她知道,店小二會照顧他,并且照顧的比她還要好上許多。
但她還是需要它,需要它來保護他。
她此時還可以待在人間,也是拜它所賜。若是沒有它,她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真的太思念他了,即便她現在就在他身邊,她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思念。她想將他抱的緊緊的,不讓任何人近他的身,更不允許任何人把他奪走。
她開口道:“你怎么不在我懷里哭了?”
慕時離的臉隱隱泛紅,輕咳一聲:“在女人懷里哭是多沒面子的事情……”
話音未落,就見她撲進了他的懷里,肆無忌憚的痛苦起來。慕時離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副模樣。
他聽見她說道:“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他了然,將自己的肩膀借給了她。
他笑道:“我的肩膀借給了你,而我的心卻送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