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孫尤瑾環(huán)(huán)顧四周,堂堂齊二公子府的偏殿,竟無一絲金亮。但若說這里如同尋常書房,這一架架的古玩可是不樂意的。
殿門漸漸關(guān)(guān)上,最后一縷陽光從門縫穿過,映射到了文以言濃密的睫毛上,他抬眼看向尤瑾,卻被這一線光芒刺到,微微瞇起雙眼,雙眉輕蹙。
尤瑾看他倒看得真切,眼前這朦朧的臉廓,竟讓她有些恍惚,不禁想起當(dāng)(dāng)日在馬棚第一次相見時(shí)(shí)的場(chǎng)(chǎng)景。
“可否走近些?”文以言面對(duì)(duì)著陽光而坐,光線透過窗戶,看不清尤瑾的臉,只是聽掌事的說,這安陵孫氏自稱是畫中人。
尤瑾一步一挪,向文以言緩緩走來,這面容漸漸清晰,可身上的華服引得文以言意興索然,端起手邊的茶盞,目光垂了下去。
尤瑾似是嗅到了一絲不對(duì)(duì),淡淡笑著:“彼時(shí)(shí)不見,殿下四處搜尋;今朝對(duì)(duì)面,殿下視若無睹,敢問是何道理?”
雖說文以言素來謙和,卻也未曾有人敢如此質(zhì)(zhì)問齊國嫡長子,一抹笑意浮了上來,奇道:“姑娘是在責(zé)(zé)怪本王?”
言畢,文以言順勢(shì)(shì)起身,走了過來,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忽的濃眉微皺:“姑娘的氣韻和這畫中女子確有幾分相像,只是這雍容的姿態(tài)(tài)...與其說是安陵孫氏,不如說像王府的郡主?!?p> 尤瑾不解,問道:“莫非殿下不喜盛裝?”
文以言敷衍地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轉(zhuǎn)(zhuǎn)過身去解釋道:“這畫中女子素衣清顏,卻勝過姑娘紅妝華服時(shí)(shí)的傾城之貌。雖說你二人氣質(zhì)(zhì)相近,但她仍勝姑娘幾分?!?p> 講至這里,文以言臉上又多了幾分笑意。
尤瑾幾步上前,走到了他對(duì)(duì)面,只想讓此人好好瞧瞧自己,明明是同一人,怎讓他說得自己都險(xiǎn)(xiǎn)些恍惚了...
看著這四周的陳設(shè)(shè),以及文以言對(duì)(duì)華服的厭倦,尤瑾忽然笑道:“我明白了。殿下并非屬意于畫中女子,只不過是看倦了這春華,無意間窺得秋月便生了幾分興致。”
尤瑾這笑意間滿是落寞,自己的所思所念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她的目光中不再有水波,冷冷地一欠腰身,施禮后便徑直向門外走去。
“姑娘留步?!蔽囊匝鑰傆X得這種感覺有些熟悉,這女子離開的架勢(shì)(shì)和當(dāng)(dāng)日縱馬前行有些相似。
尤瑾回首,淡然無意。
“既然姑娘主動(dòng)(dòng)來此,不知本意為何?”文以言想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仲孫尤瑾大大方方言道:“民女不善作畫,否則殿下定然也是畫中人?!?p> 這一言,撥亂了他的心弦。
文以言注目著她,這女子的眼里泛著波光,波光倒影著一副畫卷,而文以言當(dāng)(dāng)真是這畫中人。
畫至此時(shí)(shí),筆墨不再,只怪自己未能及時(shí)(shí)發(fā)(fā)覺,任憑她走進(jìn)(jìn)深處。
“本王,”
文以言有些心慌,低低地開口,默默咽下一絲喘息,不敢抬起眼簾。繼而道:
“錯(cuò)(cuò)了?!?p> 她淺笑,靜靜地看著他,宛若水蓮,不再有絲毫要走的跡象。
而他,透過她的粉黛華服,似是看到了那日的素面清絕、松松發(fā)(fā)髻。這高貴的氣韻牢牢嵌在她的神色之中,直叫人敬慕。
曉玉在門外等候得有些焦急,正準(zhǔn)(zhǔn)備抓來小卒好好問上一番,便看見尤瑾走了出來。
“小姐,你可算出來了,這二殿下沒有為難你吧?”曉玉擔(dān)(dān)心道。
尤瑾搖了搖頭,舉止間多了幾分少女的羞怯,待她回過神來,便一如既往昂然而走。
殿內(nèi)(nèi),僅留文以言一人,獨(dú)(dú)自踱步,手里緊握著那幅畫,時(shí)(shí)不時(shí)(shí)發(fā)(fā)出陣陣笑聲,門口的侍衛(wèi)(wèi)都不敢入內(nèi)(nèi)。
“來人,燒掉它吧?!蔽囊匝孕χ鴮嬋攪聳絳l(wèi)手里,不自覺地想著方才尤瑾所言:民女不善作畫,否則殿下定然也是畫中人。
這好天氣,不出去走走真是可惜了,文以言想到這里,邁步走出殿門。
府院內(nèi)(nèi)的假山,已讓他厭惡許久,這些繁雜虛假的物價(jià)(jià)是他最為不能接受的,刪繁就簡(jiǎn)才是他的處世之道。至于這假山,若不是此乃皇叔所贈(zèng)(zèng),早就被鏟平了??墑譴藭r(shí)(shí),他卻覺得這流水滴落的聲音宛若山泉叮咚,便不自覺地多看了假山幾眼,幾年來,這怕是假山得到的最大恩寵了。
回到客棧,曉玉終于開口問道:“公主可是忘了此行的目的?”
“自然沒忘。我心中有數(shù)(shù)。”尤瑾淡淡道。
“可是公主每次和那二殿下碰面之后,都有種少女情懷,一點(diǎn)(diǎn)都不是舉國敬佩的那個(gè)(gè)深謀遠(yuǎn)(yuǎn)慮的大公主。”曉玉講心里話說了出來,她生怕尤瑾因?yàn)檳信槎藝掖髽I(yè)(yè),畢竟渭國此次又受到了溟仕軒的重創(chuàng)(chuàng),已經(jīng)(jīng)搖搖欲墜。
“你可知我為何見那二皇子?”未等曉玉回答,尤瑾繼續(xù)(xù)道:“齊二皇子文以言,乃齊國嫡長子,不僅深受齊皇寵愛,而且滿朝文武皆對(duì)(duì)其贊不絕口??梢哉f,未來的齊國是他的。”
曉玉自然知道這些,只是公主的狀態(tài)(tài)不像是要利用二皇子,反而像是真的對(duì)(duì)他一見鐘情了。
尤瑾看她仍有遲疑,解釋道:“那次在馬棚,我是故意吸引他注意的。如今他對(duì)(duì)我已生情愫,我想,我們可以利用這點(diǎn)(diǎn)?!?p> 曉玉焦急道:“就算以后能夠繼位,也解不了咱們渭國的燃眉之急啊公主!”
“并非如此。這二皇子自然沒有放棄攻打渭國的權(quán)(quán)力,但是,如若我們讓他卷入朝堂內(nèi)(nèi)斗呢?”尤瑾的眼中仿佛閃著火光,這才是曉玉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仲孫尤瑾。
“公主是說,利用他和其他皇子爭(zhēng)斗,讓齊國自顧不暇,沒有心力攻打渭國?”曉玉的臉上泛起了笑意,想到公主果然心中有數(shù)(shù),便放心多了。
“正是如此。利用文以言同齊三皇子文以淵爭(zhēng)奪皇位,必會(huì)(huì)使這朝堂掀起軒然大波?!庇辱伎賈?。
曉玉倒是第一次聽說齊三皇子文以淵,問道:“這三皇子是什么樣的人?”
“他?哼,恐怕深謀遠(yuǎn)(yuǎn)慮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半分謀略。他有的可不是鴻鵠之志,怕是吞吐天地之志吧?!庇辱喚袊@,不久之后,文以言怕是要和這深不可測(cè)(cè)的文以淵,展開一場(chǎng)(chǎng)惡戰(zhàn)(zh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