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打賭
翌日清晨,上京城門將開,慕容璟便先出了城門,大搖大擺地領著一隊車馬行在大路上。
孟云裳則是到了晌午才在孟家姐弟的掩護下追上來的。
或者換句話說,慕容璟故意趕得慢,就等著她追上來。
出了上京往南,途中正好要經過牧云寨,孟云裳等人不出意外地碰上了在牧云寨前一百多里地安營扎寨的高如壽高將軍。
“郡主怎的來了?”
高如壽手底下的人攔住了她二人,孟云裳一鞭子打了過去,這才將高如壽請了出來。
孟云裳不屑于理會他,不耐煩道:“本郡主奉陛下密令押送物資往豐南,高將軍手底下的兵士倒是忠心得緊呢!”
話語里分毫不隱藏諷刺的意味,高如壽聞言一腳踢上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兵士,罵了聲“狗娘養的東西”,才又轉頭賠笑:“郡主勿怪,這些人不常在京,自然不識得郡主?!?p> 孟云裳道:“廢什么話?趕緊將東西給本郡主放了,耽誤工夫你可擔待不起!”
“是是是,郡主教訓的是?!備呷鐗哿ⅠR狗腿地讓人放了被壓的物資。
孟云裳御馬而去,走了沒兩步又轉身道:“高將軍,牧云寨打不下來,此事您該知曉不能傳出去罷?”
一句話,既諷刺了他沒有領兵之能,又嘲諷了他不會辦事。
高如壽忙道:“郡主安心,在下省得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如此最好?!泵顯粕雅つ槪@才跟著慕容璟繼續南下。
過了牧云寨,慕容璟道:“這個高將軍,倒是會巴結人。”
孟云裳問:“怎么說?”
慕容璟道:“你看見他手上戴著的那個玉扳指了嗎?那是傅丞相賞的。”
孟云裳打趣道:“歸陌哥哥還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
慕容璟笑道:“只是恰好曾無意間看見過傅丞相戴過那只扳指罷了?!?p> 孟云裳道:“如此這般,咱們倒也不用擔憂這消息傳不出去了,歸陌哥哥,要不要打個賭,賭一賭咱們何時能碰上劫道的?”
“好啊”,若是放在平日里,慕容璟定是不會與她玩耍博賭的,只是路途遙遠,尋些樂子也不錯,“我賭最晚明日便能遇著?!?p> 孟云裳道:“歸陌哥哥,你也太自信了,明日最快也不過行至夏水城,離上京不遠,傅正遠那個老匹夫可不敢這般明目張膽地下手,要我說,他定會在蜀中下手。”
慕容璟挑眉,明知故問道:“何解?”
孟云裳道:“本郡主是蜀中郡主,若是物資在我的轄地被劫,你說,該是誰之責?”
慕容璟頷首,評價道:“不錯,頭頭是道。”
孟云裳又道:“既然是賭,總須得些彩頭才好,金銀財寶本郡主早已司空見慣,不需要也瞧不上,不如賭些有趣的?”
慕容璟好奇道:“什么有趣的?”
孟云裳笑得不懷好意,盯著他看了半晌才笑道:“若是本郡主輸了,就剪一縷頭發與你,若你輸了,亦然,如何?”
慕容璟聞言臉色突然就變了,孟云裳癟癟嘴,不知他是不是生氣了,剛想開口說“玩笑玩笑”,他卻點頭同意了。
那個輕飄飄的“好”字落進孟云裳的耳朵里時,她一時有些發懵,腦子里亂哄哄的,然后就愣住了,駕著馬險些重心不穩摔下去,好在慕容璟撈住了她。
“孟云裳!”慕容璟不悅地喊道。
孟云裳的七魂六魄被他這么一喊才震回身體里,沖他“呵呵”一笑,道:“歸陌哥哥,你既然應了,到時可不能反悔?!?p> 慕容璟無奈:“不反悔,坐好?!?p> 孟云裳忙握緊韁繩,于馬背上坐好,心情頗好地勾了勾唇,忍不住哼起了在西秦邊境時聽過的小調子。
慕容璟聽她慢悠悠地哼完一小段,問:“這曲調倒是好聽,你打何處聽來的?!?p> 孟云裳道:“在西秦駐守時聽到那里的百姓唱過,覺得好聽便記下了,聽百姓說是西秦那邊的調子,但我聽著更像咱們大慶的,溫婉柔雅,與他們的粗獷豪放截然相反?!?p> 慕容璟:“昭仁女帝少時,因著是皇家女,又容顏昳麗而被當時的西秦可汗瞧上,曾遠赴西秦和親,傳聞昭仁女帝極愛音律,故而當時的西秦可汗為她搜羅了不少漢家曲子,她自己因為思念家鄉親人,融合西秦民風也作了不少曲子,而后在西秦廣為流傳?!?p> 孟云裳恍然:“無怪乎像是大慶的曲調,竟還有這么一出典故?!?p> 慕容璟:“因著如此,西秦皇族一直以漢家血統自居,效仿漢家衣裳,漢家禮儀,甚至是漢家法制,更自認為同為漢家人,他們更有能力主導天下,也導致了他們一直對大慶蠢蠢欲動,數次借口出兵,不惜違背兩族立下的誓約?!?p> 孟云裳評價道:“蠻荒夷民,庶子而已,漢家貴在其內而非其外,不解其然,終究不過畫皮難畫骨罷了?!?p> 慕容璟對此不置可否,但其所憂卻是另有它事。
但孟云裳似乎并不憂心,西秦屢次毀約攻打大慶,孟云裳對于這般不守信之徒一向瞧不上眼,生來高傲的她,根本不會將其放在心上。
上京,忠武侯府。
不知為何,孟云深打今日起身就覺得右眼直突突,讓他很不安心。
早朝時元帝又特意關照了他兩句,朝后太后又將他請去了壽寧宮,還拉著他在宮里用了午膳,愈發讓他心頭的不安放大了。
回到忠武侯府,府中也無甚大事件,一切如常,除卻孟云裳又跑去了鎮國公府,傍晌跟著孟蕎嵐孟蕎岍他們去寺廟上香了。
但,孟云深總覺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又讓他摸不著頭腦,說不上哪里有問題。
直到晚膳后管家拿著請帖進來,道:“侯爺,明日常家小姐大婚,這是請帖,老太君說孟家人必須要去,不能讓成國公府小瞧了孟家,怎么說常家小姐也是三娘子的娘家人。”
聽到這里,孟云深一拍桌案,總算是反應過來哪里不對勁了。
明日是常嫣華與孫厚大婚的日子,孟云裳他們幾個再不待見常嫣華,也不會在這個關頭去廟里上香,這一來一回,還能趕得上日子么?
尤其是孟云裳那野性子,不去敲打敲打孫厚他都能跟她姓!
“管家,去鎮國公府瞧瞧,郡主在不在,在就給本侯請回來,不在就把大小姐二小姐還有小少爺請過來!”孟云深黑著臉道。
管家不明所以,卻還是應聲而去。
約摸著過了半個時辰,管家才帶著孟蕎嵐三人慢吞吞一步一頓地來到忠武侯府。
一見著鐵青著一張臉比平日更刻板嚴厲的孟云深,三人心肝都忍不住顫了顫,孟蕎岍和孟暉玨更是往孟蕎嵐伸手躲了躲。
他們也不是故意要推自家長姐出去獨自面對大哥那個煞神的,只是,大哥對長姐一向寬容些,也甚少疾言厲色,比起他們來說,大哥應當是不大會沖長姐發脾氣的。
“孟云裳呢?”孟云深看著他們三個,語氣里的冷厲之感藏都藏不住。
孟蕎嵐微微見禮,撞著膽子道:“裳兒說是將將及笄,想去城外廟里上柱香。”
孟云深道:“是嗎?”
他的聲音如鐘聲一般,厚重又響亮,讓躲在后面的孟蕎岍和孟暉玨再次顫了顫,這才囁嚅道:“回大哥,是的?!?p> 孟云深冷冷地盯著他三人,沉默良久才看向孟蕎嵐道:“嵐兒,你何時竟也學會扯謊了?!”
孟蕎嵐本就低垂的腦袋又往下低了低,沉默著沒有說話。
孟蕎岍和孟暉玨卻站不住了,忙出來道:“大哥,這是我與孟暉玨逼長姐的,長姐本來是不愿的。”
孟暉玨也道:“二姐姐說的不錯,長姐性子溫軟,若不是我與二姐姐相逼,她不會與我們一起欺瞞大哥的。”
孟蕎嵐道:“大哥,不是的,蕎嵐是自愿的,蕎嵐應了裳兒,自是不能食,大哥要罰就罰蕎嵐一人罷?!?p> “長姐!”
“長姐!”
孟蕎岍和孟暉玨同時喊道。
孟云深依舊眼神冰冷,沉默著看他們在這里演完一出姐弟情深,道:“平日倒不見你們如此齊心!”
孟暉玨道:“平日是小打小鬧,自然沒......”
一句話只說了一半就在孟云深的眼眸注視下生生給咽了回去。
孟蕎岍縮著脖子亦是不敢說話。
孟蕎嵐道:“大哥,裳兒也是怕你擔憂,這才瞞著你的。”
孟云深蹙了蹙眉頭,問:“所以,她究竟去了何處?”
孟蕎嵐看著自己的鞋尖,咬著牙不肯說。
孟蕎岍和孟暉玨更不說了,耷拉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對于他們姐弟心照不宣的齊心,孟云深愣是被哽了一口氣在嗓子眼,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半晌只能化作一句:“你們三個,家規,三十遍?!?p> 孟蕎岍和孟暉玨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忙了聲“是”就拉著孟蕎嵐往祠堂跑去。
孟云深見狀又是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嚨里。
“侯爺,那郡主?”管家憂心不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