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這人果然是明月,杜晨他們一直稱之為明姐。
明姐走了六年,期間從沒回來過,沒想到今天這么晚了竟會在這里,很明顯,她是在等人,不,確切說她應該在等自己。
杜晨不是一般的意外,除了“明姐”兩個字,別的竟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并肩走了一段路,明姐才開口:“像……真像……”
杜晨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明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是想轉移明姐注意力的,其實一直習慣了自己過來,特別是今天這樣的日子,可楊小小打電話的時候那般可憐,想起半個月沒見,他一時不忍心才決定晚上帶著她,卻不想會讓明姐看見。
“她叫什么名字?”
“明姐,沒想到會遇見你……”就像兩條平行線,兩個人都試圖堅持自己的話題。
“她叫什么名字?”明姐停了下來,看向他。
盡管她語氣平淡,昔日威嚴仍在,杜晨只得如實回答:“楊小小……”
“小小……小小……阿晨,你想干什么?”
杜晨當然知道明姐想問什么,明姐是誰?什么能逃過她的眼睛?可他卻只能打馬虎眼:“趕巧了……”
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果真不是以前的明姐了,被杜晨這般敷衍,她亦不再生氣,只是淡淡地說:“你放心,沒有人告訴我,我也不再關心這些。用你的話來說就是巧了,我這次回來只是想看看微微,想著你今天可能過來,就多等了一會,不過你要晚來十分鐘,我就走了。”
她的聲音很輕,與以往完全不同,卻是直接說出了杜晨心中所想。
杜晨沉默著,找不上合適的詞來接話,被洞悉著心思,難免有些不自在,雖然她是明姐。
“你知道小韓出來了?”果然是明姐,果然知道主線在哪。
杜晨腳步一滯,呼吸頓停。
“六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阿晨,我知道你忘不了微微,這種感覺我懂,誰又能忘掉?”明姐的聲音早沒了以前的狠厲,逐漸悲涼,這是微微最喜歡的地方,是她的靈魂停留的地方,是要他們常來看她的地方,微微不喜歡他們大聲說話,不喜歡他們發號施令,來這里的人都只是想陪陪她,都只想溫柔地說說話,何況明姐。
“阿晨,姐知道你還想著給微微報仇,可是你該知道,那只是一場意外,真的只是意外。他們從小就在一起,玩得也很好,微微對他而言是很特別,放在心里疼愛,若非意外,一定不會傷害她的。微微沒了,其實他更懊悔更痛苦,他已經受到懲罰了,你也該放了自己吧。”
“明姐,我沒有,我只是……”他辯解著,不愿明姐多想。
“沒有最好,你能經常過來,微微一定很開心。”杜晨說的話,信與不信已不重要,她早已遠離了這個圈子,該提醒的提醒即可,“我們是法治社會,當下,最流行大家熱議最多的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阿晨,你也該多學學,該往前看,該退就退,不要傷害自己、波及無辜。”
“法治社會”、“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這些詞竟是從明姐口中說出,杜晨暗自感慨,卻不忘回話:“明姐,我知道的,你放心。”
又是沉默,目光卻不由自主轉向另一側的山莊,他一直都知道,姚哥把山莊建在這里,是想隨時提醒、警示自己,也是對明姐的一種虧欠與懷念。
“姚家山莊很有特色,生意一直很好,”杜晨斟酌著用詞,“姚哥現在一心撲在這,不聊別的。”
“他有天賦,自然是干什么都行……”明姐卻沒有如他所擔心的那般回避,“阿晨,生活總要繼續,那個楊…..楊小小,你要真心喜歡,就考慮成個家,微微一定希望你幸福,你別讓她擔心。”
成個家?他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他不是姚哥、不是明姐,沒有他們的睿智和魄力,沒有他們的豁達與通透,他的心中還有恨,還有仇,放不下的,他還沒想回頭。
“阿晨,姚輝一定告訴過你,他現在的生活雖然瑣碎繁忙,卻讓人安心,普通平凡是這世上最奢侈的幸福,白開水才是這世上最好最健康的飲料。”
他把楊小小帶到了姚家山莊,讓她出現在眾人面前,風吹草動,不過是多日伏筆。
同是男人,姚輝自然猜到杜晨的想法,雖退得徹底卻仍善意提醒,只是和明月一樣,他們都不再試圖強行改變他人的想法,有些話點到就好,畢竟成年人都是自我認識決定行為的,旁人終究只是外因、外力。
……
這個地方遠離城市,屬于典型的荒郊野外,即便是晴天,有圓月高照,即使知道杜晨他們就在不遠處,楊小小坐在車里仍覺得害怕,只是她的害怕多了別樣的成分。
“明姐”,楊小小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第一次見她的晨哥那般緊張、那般意外。
明姐是誰?這么晚了在這里干什么?等人嗎?等晨哥嗎?他們是什么關系?晨哥帶自己來這里做什么?他沒想到會碰見明姐吧?明姐為什么那么盯著自己?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們兩個人現在去哪了?在做什么?聊天嗎?聊什么?
楊小小生來遲鈍,腦細胞一向不夠用,不愿思考,不愛想太多,可今天,腦中突然冒出一連串的問題,這般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