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春節(jié)(jié)后，鄭廷揚(yáng)(yáng)差不多有3個(gè)(gè)月沒(méi)有再回來(lái)。

　　趙瑾瑜竟然都沒(méi)有一點(diǎn)(diǎn)想念，之前的相擁而眠就像一場(chǎng)(chǎng)虛幻的夢(mèng)(mèng)，醒了之后就沒(méi)有實(shí)(shí)質(zhì)(zhì)意義。最近她開始喜歡上了研究地圖和每個(gè)(gè)城市，思考著自己的下一步行動(dòng)(dòng)，有惴惴不安，也有隱隱期待，不過(guò)她還是不知道怎么和郭老師攤牌，她就像是她的另外一個(gè)(gè)母親，離開她她會(huì)(huì)不舍。

　　嗡嗡嗡嗡嗡，思考間手機(jī)(jī)震動(dòng)(dòng)響了起來(lái)，趙瑾瑜小聲接起來(lái)：“老師，有什么事嗎？”

　　“姑娘，我我不是那誰(shuí)，我不是小云，我是她同學(xué)(xué)劉阿姨，小云出事了！她剛才說(shuō)肚子疼就昏倒了，我們大伙兒給她送進(jìn)(jìn)醫(yī)(yī)院了，你快來(lái)吧。”

　　趙瑾瑜聽見(jiàn)電話那頭鬧哄哄的聲音，仔細(xì)(xì)辨別，等明白了嚇了一跳，立馬站起來(lái)：“阿姨，在哪個(gè)(gè)醫(yī)(yī)院？我馬上就去，我老師現(xiàn)(xiàn)在怎么樣？”

　　“那個(gè)(gè)，這里是那個(gè)(gè)善和醫(yī)(yī)院，就是我們學(xué)(xué)校旁邊，人還不清楚怎么樣呢，在搶救室呢。”

　　一聽到搶救室，趙瑾瑜人馬上就慌了，不管不顧的往外跑：“我馬上去。”往門外沖的時(shí)(shí)候，一下就撞到了進(jìn)(jìn)來(lái)的沈琳。

　　“怎么了，跑的這么急，看點(diǎn)(diǎn)人。”沈琳說(shuō)完就看到趙瑾瑜的眼睛瞬間就流了眼淚出來(lái)：“瑾瑜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要去醫(yī)(yī)院，我老師出事了。”趙瑾瑜說(shuō)完就又要著急的往樓梯口跑。

　　沈琳不知道她說(shuō)的老師是誰(shuí)，只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意義非凡，急忙救急：“我今天開了車，我送你過(guò)去。”

　　趙瑾瑜趕到的時(shí)(shí)候，郭彩云還在搶救室尚未出來(lái)。那群和郭老師在一起的學(xué)(xué)友阿姨們見(jiàn)她到了，急忙七嘴八舌的敘述經(jīng)(jīng)過(guò)。

　　郭老師確實(shí)(shí)是經(jīng)(jīng)常性肚子疼，不過(guò)她說(shuō)是因?yàn)樽約賀澇岳鮮竅緩茫菑膩?lái)沒(méi)有這么嚴(yán)(yán)重過(guò)，趙瑾瑜聽完害怕又悔恨，自己聽到她說(shuō)肚子疼的時(shí)(shí)候就該早帶她檢查，不至于這么嚴(yán)(yán)重。

　　沈琳看到趙瑾瑜滿頭大汗，拿紙巾給她擦了擦：“別擔(dān)(dān)心，也許沒(méi)啥大事，急性闌尾炎也是這樣，也許就是闌尾炎，切掉就好了。”

　　“沈琳姐，闌尾炎是不是很好治，切掉人就沒(méi)事了？”

　　“嗯嗯，這是小病，我之前就切了，現(xiàn)(xiàn)在不是也活蹦亂跳的嗎？”

　　“那就好。”趙瑾瑜給著自己心理暗示，但還是很恐慌，想著給鄭廷揚(yáng)(yáng)打個(gè)(gè)電話說(shuō)一下。

　　沈琳拍拍她的肩膀問(wèn)：“這個(gè)(gè)人是你什么人啊？我聽你叫老師？”

　　“嗯，就是類似于媽媽那種。”趙瑾瑜正要給鄭廷揚(yáng)(yáng)撥過(guò)去，郭彩云就被從里面推出來(lái)了，人還是昏迷的狀態(tài)(tài)。

　　趙瑾瑜放下手機(jī)(jī)急忙上前，郭老師還在面無(wú)血色的昏睡著。忙問(wèn)醫(yī)(yī)生：“大夫，怎么樣，我老師得了什么病？”

　　醫(yī)(yī)生摘掉口罩，問(wèn)道：“你是病人家屬？”

　　“是。”

　　“她還有什么親人嗎？丈夫、兒子這些？”

　　“還有兒子和女兒。”

　　大夫皺皺眉，頓了一下：“我這邊的建議是你們家人最好都能趕快過(guò)來(lái)，病患現(xiàn)(xiàn)在情況不太好，目前初查是胰腺癌，還沒(méi)完全確診，要進(jìn)(jìn)一步穿刺活檢。”

　　“什么，胰腺癌？”趙瑾瑜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我老師平時(shí)(shí)身體很好的，怎么可能呢？是不是誤診了？”

　　醫(yī)(yī)生對(duì)(duì)她的質(zhì)(zhì)疑友好的嘆了口氣：“我也希望是我們誤診了，所以說(shuō)再確認(rèn)(rèn)一下。”

　　那一刻，趙瑾瑜整個(gè)(gè)人木了，但是思維還在活躍，腦海中與郭老師相依相伴的日子就像過(guò)電影一樣快速閃過(guò)，雙手握著拳頭，指甲摳進(jìn)(jìn)肉里刺痛著讓自己清醒：“大夫，我老師平時(shí)(shí)身體很好的，她才剛過(guò)56歲，她明明身體很好的。”后面她就說(shuō)不下去了，哽在咽喉里。

　　沈琳在她后面扶著她的肩膀給予力量，突如其來(lái)的噩耗誰(shuí)都難以承受，能感受到她的身體在劇烈的抖動(dòng)(dòng)，忙問(wèn)醫(yī)(yī)生：“大夫，現(xiàn)(xiàn)在能確定癌癥階段嗎？如果是早期的話是不是治愈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任何一個(gè)(gè)家庭碰到這種事情都是晴天霹靂，但醫(yī)(yī)生不得不實(shí)(shí)事求是：“只是病患從目前的情況來(lái)說(shuō)，并不樂(lè)觀，還是早做打算的好，我們也會(huì)(huì)盡自己最大努力去治療，現(xiàn)(xiàn)在趕快辦理住院手續(xù)(xù)吧。”

　　星火般的希望又破滅了。趙瑾瑜握著郭彩云的手摩擦著，垂下的淚水劈里啪啦的掉落在她們的手上，繼而抬起頭對(duì)(duì)著醫(yī)(yī)生說(shuō)：“感謝您了，懇求您救救她。”

　　“這是我的職責(zé)(zé)，我一定盡力。”

　　聽見(jiàn)醫(yī)(yī)生鄭重地回復(fù)(fù)，趙瑾瑜卻覺(jué)得心一點(diǎn)(diǎn)一點(diǎn)(diǎn)墜向了深淵，但還是要打起精神，去給郭老師辦理各種手續(xù)(xù)，又和主治醫(yī)(yī)生詢問(wèn)了一下胰腺癌的治愈率、治療方法、癌變周期和生活飲食的各個(gè)(gè)方面。

　　從診室出來(lái)，趙瑾瑜走到?jīng)]人的樓梯間就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覺(jué)得老天爺從來(lái)不長(zhǎng)(zhǎng)眼，她覺(jué)得郭老師不該受這種苦，她覺(jué)得無(wú)助和悲慘。眼淚鼻涕橫流，蹭滿衣袖，她聲嘶力竭的哭泣到后面變成上氣不接下氣的抽噎。哭累了，她終于站起來(lái)了，覺(jué)得腦袋缺氧有些暈眩，扶著墻緩了一陣，她整個(gè)(gè)人有點(diǎn)(diǎn)發(fā)(fā)木。哭也無(wú)濟(jì)(jì)于事，趙瑾瑜去衛(wèi)(wèi)生間的洗手池用涼水沖了沖臉上的眼淚，也讓自己清醒一點(diǎn)(diǎn)，對(duì)(duì)面的鏡子顯現(xiàn)(xiàn)的她看著有點(diǎn)(diǎn)咬牙切齒的恐怖狀。趙瑾瑜把臉上的水抹了抹，拿著紙巾擦了擦手，先是給玉燕打電話讓她近幾天馬上回來(lái)，又是給鄭廷揚(yáng)(yáng)撥了電話。鄭廷揚(yáng)(yáng)電話一直無(wú)人接聽，趙瑾瑜便發(fā)(fā)了短信過(guò)去：我和郭老師現(xiàn)(xiàn)在在善和醫(yī)(yī)院，郭老師現(xiàn)(xiàn)在身體情況不太樂(lè)觀，初步判定是胰腺癌，看到短息速來(lái)。

　　趙瑾瑜回到病房，里面郭老師的幾個(gè)(gè)好友阿姨和沈琳都在旁邊坐著等郭老師醒來(lái)，俱是愁云密布。趙瑾瑜過(guò)去握著郭老師的手，對(duì)(duì)她們說(shuō)：“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我在這里陪她，你們回去吧，真的謝謝你們了。”

　　“嗯，行，孩子我們就先走了，小云醒來(lái)你們給我們打電話啊。”

　　“好的，劉阿姨。”

　　沈琳也站起來(lái)，用力抱了抱趙瑾瑜：“瑾瑜，你優(yōu)(yōu)先處理家里的事，我給你放假，什么時(shí)(shí)候回來(lái)都行。”

　　趙瑾瑜回抱她，她的身體柔軟又溫暖，她感激她：“謝謝你，沈琳姐。”

　　“一切都會(huì)(huì)好的，加油。有事需要我，隨時(shí)(shí)給我打電話，別怕麻煩。”

　　“嗯，謝謝了。”

　　把大家送走，趙瑾瑜坐在郭老師的病床前靜靜看著她。不知不覺(jué)間郭老師真的老了，她眼角的皺紋已經(jīng)(jīng)層層疊疊，鬢邊的頭發(fā)(fā)也已縷縷發(fā)(fā)白，是啊，他們都這么大了。初次見(jiàn)她的時(shí)(shí)候，郭老師還是氣質(zhì)(zhì)端莊、儀態(tài)(tài)從容的靚麗女人，十六七年過(guò)去了，她變成了平常的鄰里阿姨，韶華易去，有誰(shuí)還記得當(dāng)(dāng)年那個(gè)(gè)明媚動(dòng)(dòng)人的郭彩云呢？聽說(shuō)抗癌的過(guò)程痛苦又煎熬，不知道郭老師到時(shí)(shí)候會(huì)(huì)憔悴成什么樣子，想想都讓人心疼。

　　鄭廷揚(yáng)(yáng)火急火燎的進(jìn)(jìn)來(lái)，在眾多床位中找到了趙瑾瑜和他媽媽的身影。郭彩云已經(jīng)(jīng)醒了，正樂(lè)呵呵的和趙瑾瑜說(shuō)話。鄭廷揚(yáng)(yáng)連忙奔過(guò)去，氣喘吁吁的問(wèn)道：“抱歉，我來(lái)晚了，怎么回事？”

　　“兒子，你來(lái)了！”郭彩云見(jiàn)到鄭廷揚(yáng)(yáng)開心的打招呼：“沒(méi)啥事，就是胃疼，消化不良老毛病了，我掛完這個(gè)(gè)吊瓶就跟你們回家。”

　　“老師，還不能，有檢查結(jié)(jié)果沒(méi)出來(lái)，結(jié)(jié)果出來(lái)醫(yī)(yī)生放行我們才能走。”趙瑾瑜沒(méi)敢把病情告訴郭老師，一方面是逃避，一方面是怕郭老師心態(tài)(tài)崩潰。

　　“這么麻煩嗎？”郭彩云嘆口氣，醫(yī)(yī)院的消毒水味道聞著讓人壓抑喘不過(guò)氣來(lái)。

　　鄭廷揚(yáng)(yáng)看過(guò)短信，知道事情態(tài)(tài)勢(shì)(shì)不好，目光和趙瑾瑜遞過(guò)來(lái)的眼神匯聚在一起，鄭廷揚(yáng)(yáng)從趙瑾瑜哀切的眼睛中讀懂了，那一瞬間，鄭廷揚(yáng)(yáng)才真的蒙了，思維恍惚，意識(shí)(shí)停頓，馬上就聽不見(jiàn)周圍的嘈雜聲。清明了點(diǎn)(diǎn)，鄭廷揚(yáng)(yáng)走過(guò)去緊急大力的抓住了趙瑾瑜的手腕，繼而又松開了，然后又是頹坐在鄰座的病床上，想哭又根本哭不出來(lái)，全部沉在胸口。

　　趙瑾瑜回握住鄭廷揚(yáng)(yáng)發(fā)(fā)在膝蓋上的手，起身輕輕說(shuō)：“你跟我出去叫一下護(hù)(hù)士吧。”

　　鄭廷揚(yáng)(yáng)木木的被趙瑾瑜拉到了樓梯間。趙瑾瑜放下鄭廷揚(yáng)(yáng)的手，鎖著眉頭說(shuō)：“郭老師情況不太好，醫(yī)(yī)生讓我們做最壞的打算。”

　　鄭廷揚(yáng)(yáng)有點(diǎn)(diǎn)聽不進(jìn)(jìn)去，忙著顫顫巍巍去拿煙，突然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手抖嚴(yán)(yán)重，他使勁握了握拳，嘗試了幾次，終于放棄。

　　趙瑾瑜完全理解他的心境，幫著他拿過(guò)煙點(diǎn)(diǎn)著遞給他。

　　鄭廷揚(yáng)(yáng)接過(guò)來(lái)，邊吸邊頹然倚在墻角，他忍不住對(duì)(duì)趙瑾瑜說(shuō)：“趙瑾瑜，我害怕，怎么辦？”

　　他的尾音輕顫，趙瑾瑜聽完鼻頭一酸，她看著他隱在迷霧后竟說(shuō)出不來(lái)一句話。憋了半天她才說(shuō)：“我叫了玉燕回來(lái)，她明天晚上到。”

　　“一定有辦法的，現(xiàn)(xiàn)在醫(yī)(yī)學(xué)(xué)這么發(fā)(fā)達(dá)(dá)，我去找全世界最好的醫(yī)(yī)生，無(wú)論多少錢我都出，一定能治好的。”鄭廷揚(yáng)(yáng)仿佛覺(jué)得有了一絲希望。

　　這也是趙瑾瑜希望的，可是。。。。

　　鄭廷揚(yáng)(yáng)的希望燃起的快，熄滅的也快，之前在路上他已經(jīng)(jīng)咨詢了關(guān)(guān)于胰腺癌的病癥，機(jī)(jī)會(huì)(huì)渺茫。

　　他的斗志、泄氣起起伏伏，趙瑾瑜全看在眼里，此前她也是經(jīng)(jīng)歷了這種心境變化。趙瑾瑜想了想安排道：“我過(guò)一會(huì)(huì)兒回去拿些住院可能需要的東西，你多陪陪郭老師。你回來(lái)的少，她總是惦記你。”

　　鄭廷揚(yáng)(yáng)心理的自責(zé)(zé)和懊惱涌上心間：“好。”

　　趙瑾瑜說(shuō)完就后悔了。他不回家，不就是因?yàn)樗趩幔懇驗(yàn)(yàn)樗拇嬖冢攀溝盟麄兡缸酉嗵幍臅r(shí)(shí)間變少了。

　　倆人把情緒整理完畢，才開始回去面對(duì)(duì)郭彩云。

　　郭彩云不傻，他們倆人故作正常的表現(xiàn)(xiàn)，讓她也察覺(jué)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貌似不妙，便不提回家的事兒了，順從的聽著他們倆的安排。

　　得益于鄭廷揚(yáng)(yáng)，郭彩云住上了高級(jí)(jí)病房，床倒是很舒服，郭彩云卻一點(diǎn)(diǎn)都睡不著，胃抽痛的難受，但是她又不想聲張，怕驚擾道身后守候半夜剛趴著瞇著的兩個(gè)(gè)孩子。瑾瑜的眼睛哭的又腫又紅，廷揚(yáng)(yáng)說(shuō)話聲音發(fā)(fā)抖，那她是得了大病吧，是不好治嗎？是活不久吧？胃這么疼，是胃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