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展現在百里飛二人面前的,只能是用驚奇來形容。
百里飛也不知該如何稱呼自己所在的地方,這地方是一間約十丈方圓的狹小石室,整個石室皆由同一種青磚鋪成,無論是頭頂,還是四周的石壁。石室里沒有任何東西,空空蕩蕩,顯得有些壓抑。
身后是自己來時的路,身前則是一條望不到邊的通道,寬約兩丈,高約三丈,與石室一般都是鋪著青磚。每隔十丈左右,兩邊便會各有一盞油燈,發(fā)出幽暗無比的光。
明明是這么壓抑的環(huán)境,百里飛此時腦子里想的,卻是這些油燈是不是會一直這么亮著,這里面的油又該如何去添。
趕車人此時說話了,聲音冰冷且低沉,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寒人心魄:“到了。”雖只有短短兩個字,卻壓的百里飛險些喘不過氣來。
百里飛看向趕車人,此人和他們一樣,也是全身包裹在夜行衣里,可是臉上,卻是戴了一張面具,一張全黑的,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具,只有兩個孔,和孔里透出來的深幽的目光。
說完兩個字,趕車人頭也沒回,直接是將馬車調轉頭,百里飛此時才看清,整輛馬車,就連馬,都是全身包裹在黑布里,看起來就仿佛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只不過棺材的蓋子是直接掀開,這馬車的頂棚卻是如門窗一般,朝一側拉開。
趕車人離開了,與棺材般的馬車一起離開了,百里飛分明覺得,這人就是無常,在黑夜里將各種各樣的人,都拉到自己身處的這塊地方,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可能最終都會成為回風樓的一員。
“百里兄,既來之則安之,我看我們還是往里走,看看回風樓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白硯秋見趕車人已走,而百里飛似是在發(fā)呆,趕忙是提醒了一句,示意二人來此的目的。
百里飛緩過神來,揉了揉眼睛,驅散了腦子里的胡思亂想,朝著白硯秋點了點頭,回了句“走吧”,便是率先往通道里走去。
通道很長,二人走了不少時間,卻還是沒有走到盡頭,二人的腳踏在地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音,雖然壓抑恐怖,但卻是這個通道里,唯一陪在二人左右的東西了。
百里飛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緊張,甚至可以說非常緊張,他從來不知曉,原來自己對于狹小的空間,竟會抗拒成這種程度,此時此刻,若不是身旁有白硯秋,只怕自己會忍不住發(fā)瘋。
“白兄,你覺得我們現在身在何處?”百里飛硬頂著壓力,開口問向白硯秋,只希望此時能夠轉移自己的心神,不至于被這通道和腳步聲給折磨的瘋掉。
白硯秋轉頭看了百里飛一眼,卻是驚訝連連,方才百里飛明明率先信心十足地進了通道,怎么現在竟然是變成了這樣,便開口問道:“百里兄,你沒事吧?”
“無妨,等會便好了,你先說說你對此地的感受如何。”
“對此地的感受嘛。”白硯秋想了想,又轉頭看了看身后,與前方一樣的深不可測,“我感覺此地應當是在地下,而且這條路還通到了城外。”
“那會通向哪里呢?”百里飛聽著白硯秋的話,此時已是好了不少,只是仍然有些心悸。
“這我便不知曉了,我們還是加快步子,這路總會到頭,到時候一看便知,總勝過在此地推測來推測去。”白硯秋倒并無什么感覺,他經歷的江湖事比百里飛多了不知道多少,此時的心里素質自然也是極佳。
說著話的功夫,這通道總算是走到頭了。
通道的盡頭不再是一路上二人看得有些厭倦的青磚,而是一整塊巨石,與頭頂及兩側的墻壁嚴絲合縫,連白硯秋的游龍都是抵不進去。
百里飛此時已是好了大半,看見這巨石,竟是有些興奮了起來,說道:“這場景我知道,兩側的墻壁定然有機關,我們只要一按,這石門自然就是起開了,我在書里看過不知多少遍了。”
白硯秋卻是伸出手,橫在百里飛身前,勸說道:“百里兄,先別急著找機關,萬一出來一些飛針毒箭,怕是要命喪于此。”說完,白硯秋走到了石門前,細細觀察了起來。
“書上不都這么寫嗎,遇見死路,必先尋得機關控制,才能安然無恙,重見天日啊。”百里飛卻是有些不明白,白硯秋這樣怕是有些謹慎過頭了。
“書上這么寫,只是因為你們愛這么看,百里兄,你經歷的江湖事不多,有時候越是顯眼的位置,便越是危險。”
說完,白硯秋卻好像發(fā)現了什么,“咦”的一聲,將百里飛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白硯秋指著石門偏下的位置,指給百里飛看:“百里兄,你看這是什么。”
百里飛湊近一看,只見在石門下方,有一個小孔,仿佛是被一把劍刺過,才留下來的孔洞。通道里光線不佳,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真切。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百里兄,你將從吳王府得來的鐵片,插入試試。”
百里飛伸手從懷里掏出了當日從蘇誠手里接過來的鐵片,蹲下身,將鐵片小的那頭輕輕插了進去。
鐵片到了一定的位置便再也進不去了,留下了大約指甲蓋大小的部分在外面,二人靜靜等了一會,發(fā)現并未有什么動靜,想來應當是鐵片放反了,于是百里飛便準備拔出來,換個方向繼續(xù)。
可這一拔,卻是再也拔不出來了。
百里飛的雙手都快要變形了,鐵片卻好似生在了石門中,紋絲不動,急得百里飛是眉頭緊皺,仿佛能夠從中擰出水來。
百里飛一掌擊在石門上,想著石門受到震動,鐵片也能夠松動,可卻發(fā)現毫無用處,最后換來的,只是手掌的痛苦不堪。
白硯秋攔住了想要再擊一掌的百里飛,勸道:“百里兄,稍安勿躁,蠻力是不行的,這門肯定有開的方法,也肯定與這鐵片有關。”
百里飛也知這樣不是辦法,只能是一邊繼續(xù)試著拔鐵片,一邊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洞口,能讓第二枚鐵片插入。
白硯秋勸說完百里飛,站起了身,一手輕輕撫摸著石壁,感受其上傳來的冰涼,另一只手捏了捏下巴,開始回想自己此前的經歷。
可惜,想了好一會,白硯秋發(fā)現自己此前并未遇到過這類情況。機關不通的原因其實只有兩個,一個是壞了,另一個便是鑰匙不對。
可眼下,那孔的大小與鐵片一般無二,回風樓前幾日才剛出現過,這兩種情況,應當都不是。
白硯秋實在是想不出來,手掌在石壁上來回摩擦,竟是發(fā)現這石壁是前所未有的平整與光華。
等等,平整?
白硯秋終于是想起了什么,直接是喊出了聲,對著百里飛大聲說道:“百里兄,你試試,看能不能將鐵片徹底打入這石門里。”
“我試試。”百里飛二話不說,掏出另一枚鐵片,置于其上,一掌打了上去,頓時下方的鐵片完整地沒入了石門中。
石門頓時發(fā)出了轟隆隆的聲響,向上移去,移到大約兩丈高時便是停了下來。
百里飛收好另一枚鐵片,往前看去,前方是個轉彎口,剛準備邁入,卻是將頭轉向了一旁的白硯秋,問道:“白兄,你是如何知曉一定要將鐵片徹底沒入石門,才可開啟,我第一次明明已經再也頂不進去了。”
白硯秋臉上,此時已是露出了相當自信的笑容,用手拍了拍百里飛,以一種及其欠揍的語氣說道:“江湖經驗罷了,不足為奇。”
百里飛的嘴角有些抽搐,最后還是冷靜下來,望著白硯秋,可臉上卻是一種你今天不講清楚,我就打得你講清楚的表情。
白硯秋雖說武功高強,勝過百里飛不少,可此刻百里飛的眼神,卻讓他多少有些心慌,趕忙正正經經地說出了實情。
“百里兄,這石門的材質,并非純粹的石頭,里面嵌有磁石,所以你才拔不出來。”
“磁石,這有何用?”百里飛聽到磁石二字,卻實在是不解。
“別急,聽我說完。”白硯秋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來一物,百里飛一看,又是一枚鐵片,和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樣。
“這個機關靠磁石來運作,這石門其實是空的,你聽。”說完白硯秋抬起手,拿手指敲了敲移到頭頂的石門,百里飛一聽,果然是空的。
“這石門中有兩塊磁石,平日里一直夾著一枚鐵片,就是我手中剛撿起的這枚。”白硯秋說完,拉著百里飛走到石門對面,把手中的鐵片再一次按到孔中,只不過這一次,鐵片是大頭先進去,而且只進去了一半,便不動了,石門再一次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響,降了下來,最后徹底關住了。
“開門時進小頭,且要完全插入,將原本兩塊磁石中的鐵片頂出去,自身取而代之,這樣一進一出,機關便活了,石門也就開了,到時候開門之人只需撿起被頂出的鐵片,下次再回來時,便又能打開石門。而關門則不同,只需破壞磁石間的鐵片狀態(tài),石門不受機關影響,立馬依靠自身重量,降了下來,再像這么一拔。”白硯秋說完,拔出了石門上的鐵片。
百里飛卻是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不對啊,照你這樣來說,拔出鐵片的時候門中的鐵片回到兩塊磁石之間,石門應當再次升起,可為何不動了呢。”
“嘿嘿,這就是這個機關的巧妙之處了,能制造出這石門的定是一位神奇的工匠。”白硯秋將拔出的鐵片再一次插入石門,這一次,運起內力,將鐵片全部沒入石壁中,石壁再一次緩緩升起。
白硯秋走過去,將掉落地上之物撿起,卻是之前的那枚鐵片,給百里飛看了看,說道:“我猜測,鐵片被擠出去之時,觸發(fā)了某個小機關,這才是石門上升的秘密,如果沒有擠出,則不會上升。”說完,領著百里飛又演示了一遍關門,開門,最后,二人站在了石門另一側。
百里飛總算是徹底明白了,心里對白硯秋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不過臉上卻并不打算表現出來。
白硯秋卻并不知曉百里飛心中所想,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明白了?明白了那就繼續(x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