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來聽聞人間被一個女人掌控，賀珒往桶里添了些熱水，我抬手拈起一片花瓣。
“主子，要不要再添點熱水？”
“好啊。”
我穿上里衣，來到妝臺前，一只錦盒明晃晃的放在臺上，我打開一看，是風坖炑燁的那支水晶蘭花的發釵。
“主子，要穿這件衣裳嗎？”
“不，給我換那件蓮瓣紋的素錦繡裙。”
“是。”
素錦襦裙的肩部和裙擺都用粉白兩色繡著蓮瓣，粉色的單瓣蓮花，我摸著那蓮瓣。
“主子，要戴這只步搖嗎？”賀珒取了一支銀九尾鳳銜珠釵。
“就這支，如今人間的女子都梳什么發髻？”
“雙環、飛仙、云髻、螺髻、半翻髻。人間的女子都愛在發髻上戴一朵絹花，還要顏色鮮艷的。”
我低頭翻了一只白玉盒，盒里盛著新制的胭脂，我對著銀鏡涂一抹紅唇。
“這個顏色好看嗎？”
“好看，這樣氣色更好了呢。”
我從鏡中看著賀珒，賀珒也從鏡中看我，我們四目相對的一剎那都對對方露出一抹笑意。
“你留在這里。”
“是。”
我來到舉世聞名的東都洛陽，見街上女子皆著紅裙，且是那種束胸紅裙，披著半透明的薄紗，風一吹，一抹倩影窈窕。
我也去做了兩套，這一日剛出門便遇上風坖炑燁。
風坖炑燁向我行禮，我還了禮，“不想在此處遇到公子，真是有緣。”
“家中煩悶，想著出來長長世面也好，便來此閑游，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與姑娘同行。”
我沒說話，只是眼含笑意的看了他一眼，便走了，他倒是挺識趣，馬上跟了上去。
“聽聞長安最是繁華，有一百零八坊，不知洛陽如何。”
“洛陽有一百零三坊，洛陽被洛水分為南北兩城，北城西為皇城，東為百官、百姓居所，有北市；南城都是普通百姓的居所，有南市和西市。”風坖炑燁非要等我問他才肯說話。
我聽到一陣鐘聲，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風坖炑燁立在我面前。
“是開市的鐘聲。”
我當然知道是開市，但是鐘在哪兒呢？
一名穿白衣系紅甲的兵士騎馬從我身邊奔馳而過，風坖炑燁將我護在身后，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都說美人愛英雄，美人愛的只是護著自己的英雄，就像現在。
人間女子都愛戴一朵絹花在發間，我卻只戴著風坖炑燁送我的蘭花。
李唐酷愛牡丹的雍容華貴，難不成只有我覺得它俗不可耐，不過也是，人，原本就是俗的，哪能再找出一個酷愛路邊菊花的陶淵明呢，盡是被生活壓彎了腰的百姓。
我看到那個皇后，雖然已是多個孩子的母親，但她還是很美麗，錦衣華服也難掩她眼中的犀利。
人人皆說武后如何囂張跋扈，卻無人說她穩定朝局，在稚子為長成、夫君多病的狀態下，一個女人苦苦支撐著偌大的國家，還要被人指責“后宮不可干政”。
人潮洶涌，一個男子說：“不就是個女人嘛，有什么了不起。”
“確實沒什么了不起，你如此瞧不起女人，不娶便是了，自己生兒育女、料理家務、侍奉雙親，不是更好，這樣也省的一份聘禮，省的還要娶一個外姓人回來，浪費錢財。”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實話，女人也沒什么了不起，莫不是你是男人生的，如此瞧不起女人。我們這些人那里陪與你為伍，別弄臟了你的錦繡前程。”我掀起帷帽笑著看了他一眼。
那人只一眼便忘了自己，仿佛失了魂魄，嘴里只念叨著：“真乃神人……”
我百無聊賴的跟回顏玩骰子，也不知是我運氣太差，還是回顏的運氣太好，我一連輸了許多。
我正苦惱著，季姜來了，回顏將季姜帶的東西放到桌上。
“這是什么？”
“九連環，我家主子命奴送來給娘娘玩的。”
我將九連環拿在手里，從前也玩過，不過我還沒有一次將它完全解開的。
我一邊看一邊用指甲掐，“主子，仔細傷了指甲，給我吧。”回顏伸手接了過去。
“多謝你走這一趟，替我謝你家娘娘。”
“娘娘不必客氣，奴還有別的事，就先回了。”
“去吧。”
季姜出門的時候正遇上風坖炑燁拿回我新做的衣裳，“拿到了？”
風坖炑燁命人將衣裳送到我面前，我迫不及待拿出來看。
“方才那個人是誰？”
“你說季姜，她是海神身邊的人，寧馨兒的心腹。”
“她來做什么？”
“送東西。”
回顏將九連環放到桌上，我不耐煩的拿起來，“寧馨兒突然送我這個做什么，又不能吃的。”
我對這衣裳倒是挺有興致的，她們都喜歡穿這種上身著襦下身著裙的穿法。襦要短且小，裙要肥且長。裙系高腰至胸部，甚至系在腋下，系扎絲帶，頸部與胸部的肌膚露在外，給人以優雅、修長、飄逸之感。
“這衣裳跟我那些也沒什么區別，但是紅配綠真的好看嗎？”
撞色是好看，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比如我，幸虧沒讓他們做紅配綠的衣裳，否則我得一頭撞死。
“主子，天水碧的好看。”
“我也這么覺得。”
“季姜有沒有跟你說什么？”
“嗯？沒有啊，就給了我這個。”我將衣裳一件件疊起來，給回顏做的兩套男裝我也疊起來給她。
“聽聞洛陽城中鄭家樓的飯菜最好，過幾日端午佳節，要不要去嘗嘗？”
“好啊。”
風坖炑燁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直到端午節時。
我換上那身天水碧的襦裙，披上細長披帛，拿了胭脂在額間勾勒一朵綻放的荷花。
回顏用毛筆蘸水將花鈿上的魚膠打濕，將花鈿貼在我胸前。
“這蝴蝶栩栩如生，剪的真好。”
“主子喜歡就好。”
我摸著頭上的碧玉簪，溫潤光滑，這還是上一代文明的產物。
風坖炑燁敲了敲門，回顏去開了門。
“一蘭在嗎？”
“在，公子請。”
我從鏡中望著風坖炑燁，那張臉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