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已是晨時。
過了祁南一帶,一路便再無山川丘壑,平坦的原地遼闊到不敢想象,讓人不禁想要飛馳其中。
駕!
趙如煙狠扯韁繩,策馬加速,把一行士兵都遠遠甩在身后。
迎面的清風很是愜意,吹起了趙如煙長長的秀發,再輕輕掠過她干燥的臉頰,涼的如同甘霖。
果然,還是燕地的平原和微風,最令她舒心。
王城就在前方,已不足百里,眨眼便可到達。
“趙將軍,此回燕都,該是如何決斷?”荊安也策馬追上來。
“旦聽遣派。”趙如煙明媚的雙眸卻是異常堅定。
《八佾》之中,孔子就說過: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而這,便是趙如煙之忠。
“趙將軍,是否著人去報捷,告之王上,將軍凱旋?”荊安輕聲詢問。
“好。”趙如煙答。
荊安便稍稍減了速,捋一捋胡須,招手喚來一名錦衣使。
“速速飛馬回城,稟告王上,趙將軍歸來。”
“是!”那錦衣使得令,便策馬飛去。
百里平地,眨眼便過。
不多時,燕國的王城已映入眼簾。
城墻五丈多高,用的全都是最上等的花崗巖,層層疊砌,竟連綿出十幾里遠。
七國之內,也只有燕國獨具匠心,城池才會這么雄偉吧。
城外很是熙攘,商販和叫賣聲絡繹不絕,來往的行人和車馬匆匆,竟擠滿了道路。
“讓一讓,讓一讓!”四名士兵大喊。
他們走在前面,橫起長槍,隔開擁擠的人群,搶出一條道來。
趙如煙勒緊馬繩,緩緩而過。
“嘿,那是誰呀?我老頭子活這么大,還真沒見過女子掛帥出征!”一名拄著拐杖的老者在小聲議論。
“她呀,聽說她是趙人……不過也算立了很多功,封作鎮國大將軍。”
“什么大將軍呀……我聽人說,大王一直是拿她當下人來使……”一名婦女也附和。
趙如煙聽的煩的,把頭撇向一邊。
她瞥見一名小童,莫約七八歲,臉上的嬰兒肥還未褪去,兩只小手捧著一本書。
那本書趙如煙認得,是趙國的《五侯》。
“夫為將者,勝之百里,凱旋之歸,君無不五十里相迎,以撫其志。君臣一心,天下安得。”小童放音朗讀。
那小童的聲音十分稚嫩,很是惹人憐。但不知為何,趙如煙覺得,這一段格外刺耳。
“誰讓你讀趙國的書?回去掌手。”
一名男子追上前,奪去小童手中的書,用力撕爛,再狠狠扔到地上。
那男子一襲長衫,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文質彬彬,像極了教書先生。
“以后不許讀趙國的書!”男子補充道。
“哦。”
那小童似懂非懂,不停點頭。
是啊,趙國人就是因為飽覽趙禮,才會被燕國如此輕視。
趙如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很快便穿過熙攘的人群,來到城下。
偌大的城墻異常雪白,顯得格外莊嚴。
城頭上,儼然掛著一行六個人,都被拇指粗細的麻繩束縛了手腳,懸掛在城墻之上。
這些是,趙國人!
趙如煙暗驚,不知是喜還是憂。
這些人早已死去多日,不時散發出一陣惡臭,引來食腐的烏鴉不停在挑剔……
嘎啦嘎啦。
“這些是趙國使者。”荊安一眼認出。
趙如煙當然知道,這些人的衣服上,都刺著趙國才有的針繡。
這種針織很是秀美,只有手巧的趙國才刺的出,別國是仿不來的。
咳。
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咳嗽一聲,顫顫巍巍從旁經過。
“老人家請留步。”趙如煙叫住了他。
老者停下來,皺紋密布的臉龐很是慈眉善目,他轉向趙如煙,細細打量。
“城上捆掛著,是何人?”
“他們啊……是趙國的使臣,無視燕禮,惹怒了大王,被下令絞死,暴尸一個月。”老者說的很慢。
據說,燕王這是真的怒了,將趙國送來的所有禮綱,一并在城前焚毀。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
滿滿三馬車,各種玲瓏的瓷器,數不清的絲綢和玉帛,全都吞沒在火中。
老者瞇起眼睛,渾濁的雙目深陷進眼窩,似乎絲毫不懼趙如煙的將軍身份。
“城下何人?”城上大呼。
“我乃書詔使荊安,這位是鎮國將軍趙如煙,特回都面見王上。”荊安答。
放行!
一聲大吼,城前的木柵被撤去。
趙如煙想,她這次一定要見到王,親手交還七星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