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遭遇殺機
羅鍋盯著李醒,半晌沒說話。
一對眼珠子瞪著人黑白各半,圓滾滾地突出來,背上背著一個鍋,四條短手短腳扒在床棱上,就差再多幾只,便真的像極了一只黑蜘蛛。
忽然他收了手腳,輕輕從床頂飄下來,又蹲到床頭,捏捏李醒的肩膀手臂,戳戳胸膛肚子。他手上也就下了五分力道,李醒卻疼得額頭冒出了冷汗。他的青白臉色和汗珠,即使在昏暗的帳子里,也藏不住人近在眼前的觀察。
“掌柜的,你真的被廢了啊。”
李醒慘然一笑,
“不廢這一下,也見不得魯爺?shù)惱婀Ψ潁盜恕!?p> 羅鍋嘆口氣,
“說不得說不得。”
見羅鍋并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反而蹲住了床頭一副來嘮嗑的平常模樣,李醒悄悄松了一口氣。
“魯爺怎么沒去南宮派看熱鬧?”
每年南宮派立秋日開門收徒都是江月城地頭上最大的熱鬧,和集慶一樣,南宮派不僅會請雜耍藝人來表演,還有流水席以饗鄉(xiāng)(xiāng)眾,往年還有比武擂臺,派內派外的人都可自由參加,最后獲勝的擂主可得重金獎賞,如是外人還會被禮聘至南宮派門下。
那么愛看江湖熱鬧的魯爺,怎么會錯過這樣的盛事?
“今年的熱鬧不好看了啊——”羅鍋又長嘆一口氣。看著李醒的臉,直搖頭。
“真的是惹禍啊,怎么會那么惹禍呢?!”
李醒問:
“難不成今天我這里熱鬧更大?”
羅鍋還是搖頭,還是嘆氣:
“熱鬧不大,死個人能有什么熱鬧?”
“誰會死?”
羅鍋大奇:“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這個答案合情合理,李醒覺得自己也是多余一問。羅鍋此來詭異,他甫一睜眼就預感到了。
“魯爺要殺我嗎?”
李醒的內息急劇涌動,不受他控制,全身經(jīng)(jīng)脈震顫,痛不欲生,可外人看來他手腳在神經(jīng)(jīng)微顫,多半會以為他在經(jīng)(jīng)歷毒發(fā)(fā)的陣痛。
羅鍋看著他可憐,可話說出來卻沒有慈悲:
“我不殺,自有別人會來。不過還需要人動手嗎?我就說,這毒是不可能解的啊。”
李醒努力地在腦中劃著魔字,控制著內息爆發(fā)(fā),牙根咬不住,上下牙“科科”地打架。
“為什么你知道這毒……毒無解?”
羅鍋看李醒這是到瀕危時刻了,覺得也沒啥好隱瞞,索性說個敞亮話。
“毒不是我下的,可我知道毒是哪里來的——”
李醒聽不到后面的話了,雖然他很想聽,可身體里暴漲的能量讓他必須必須做點什么——
一時間他失神了,等他回過神來,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坐在木床的碎片中,羅鍋灰頭土臉地滾到了墻角,正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不等他倆有什么對話,一波攻擊就自窗外飛來,飛梭帶著細細的鎖鏈集群式飛來,然而當它們叮叮當當插入朽木床的碎片上,李醒已經(jīng)(jīng)一飛沖天撞破房頂彈了出去。
屋頂上第二波飛梭鎖鏈從兩個方向飛來,黑色的鏈條閃著熒熒的邪異光芒,如鋪開的蛛網(wǎng)(wǎng)向李醒裹挾而來,眼看著四面八方封鎖住李醒的墜路,避無可避,一瞬間羅鍋以為看花了眼,李醒身型縮小了尺許,忽然又暴漲,一個旋身將漫天散布的飛梭彈飛,重又墜回客棧房間。
一落地,鏈鎖又如影隨形地從天頂?shù)鈉貧達w來,室內回旋余地不大,好在鎖鏈的角度有限,只要像羅鍋一樣找個角落藏身就可保全,偏偏李醒只身一偏,用一只手臂卷住鎖鏈,往下一墜,不只他哪里來的這般力氣,將整束的鏈條整個拽下來,順帶房頂又塌了一半,鎖鏈的那頭帶下來一個人,從頭到腳裹著黑色束身衣沒有面目,不等人落地,那人手臂又放出一批袖箭,沿著鏈條直沖著李醒而去。
叮叮當當,李醒身形太快,抖動鏈條把袖箭撥開,看那鏈條是綁在黑衣人身兩側的機關上,黑衣人一落地就把機關脫開,卻不及李醒的力量傳導快,機關飛走了,卻也被帶了一個跟頭,李醒抖動鏈條又砸過來,將那機關當做了流星錘使,這個黑衣人就地一滾堪堪避過,地上卻又砸破一個大坑,木刺飛濺。
李醒如瘋了一般將“流星錘”揮舞,掃過處摧枯拉朽,好端端的一個破客棧像茅草屋一樣被撕扯得四處漏風,羅鍋早早地把自己縮成一個球,找個空當滾下樓去了,只見那掉落的黑衣人東躲西竄,一個不避及就被鏈條抽到,也摔下樓來,還未及翻身躍起,鏈條帶著機關便又重重的砸在他背上,砸到他一口鮮血正噴到羅鍋腳面。
“還不出手——”那黑衣人對羅鍋吼道。
卻來不及了,李醒從天而降,鎖鏈如影隨形,從腳上卷來纏住,一個力抖,那人便飛上半空,羅鍋只覺眼前一錯,便一股又熱又腥的血從半空撒下來,李醒已將那人一扯兩半。
李醒一手拖著半個人,一手拖著鏈條,一步一頓走到羅鍋面前,面色慘白里透著青,細看是一條條青色血管暴突在皮膚下,好像一條條細小的線蟲在游走。
看李醒已經(jīng)(jīng)失了神志,羅鍋多少功夫都嚇沒了,連平日里用得最熟絡的滾地功,也被貪看眼前的異象而忘掉了本能。
然而李醒并沒有攻擊羅鍋,反而停住了,手一松,一半尸體落地,嘩啦啦另一邊鎖鏈也垂落到地上,剛才那鏈條如活了一般,現(xiàn)(xiàn)在攤在地上,也不過還是一個死物。
但羅鍋知道這兵器的,如蛇的鱗片一樣片片環(huán)(huán)扣的鏈條,每一片上都帶倒刺,倒刺上還煉有毒,所以從來操作的人都是用機關,無人敢空手去奪它。可李醒的手臂上,纏出來一道道黑色的烙印,卻像日光下的水跡一樣,一點點淡去,隨著消失的還有血脈下的青色線蟲,只留下皮膚上無血的刮痕和坑洞。
這不科學。
撲通一聲,李醒跪了下來,雙拳杵地,再抬頭,羅鍋覺得他認識的那個李醒回來了。
非常虛弱。
好像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抬起的手又是顫巍巍的了,像個垂死的人。
羅鍋腦子里轉著無數(shù)(shù)個念頭——這時我出手就能殺死他!
然而李醒的動作慢,羅鍋更是像被施了定身術,更慢。李醒先抓住了羅鍋的脖頸。
“你,不要殺我嗎?”
手好涼,又好燙。
羅鍋搖搖頭。
“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