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牧野和李靜海的那輛越野車是在第三個彎道過后熄火的,他們車上的發動機在一開始的時候就不太好用,任牧野開了一會兒想叫停,但那時他們已經開出去了一段距離,并且被前面的車遠遠地甩在了后頭。
雖然是彎道型的場地,但是跑道和跑道之間并不重合。他們的車停在半路,雖然不至于遭受被后面來的車撞飛的風險,但也意味著很難被其他的人發現。
任牧野解下安全帶,走下車,站到跑道邊緣的綠化帶上,李靜海也緊隨其后。他們并排站在綠化帶上,忽然揚起的風吹了他們一臉的沙子。
任牧野好像笑了一下:“我發現你每次單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會遇上倒霉的事?!?p> 李靜海抿著嘴,她敏銳地在任牧野的語句發現了特別之處,他說的是“你和我”,而不是“我和你”,即使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愿意替別人著想。
“坐一會兒吧”李靜海說,她徑直坐在了綠化帶前面的路牙子上,象征性地拍了拍路牙子上面的土。
任牧野也坐了下來,李靜海和他安靜地并排坐著,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李靜海非常享受這漫長的靜默,距離她上一次和任牧野這樣安靜地獨處,還是大半年之前的事,只不過那一次的經歷帶給她的更多是刺激和驚險。
中午的太陽變得越來越大,周圍的溫度肉眼可見地升高了,任牧野也感受到了灼熱,他徒勞地把手架在頭上擋著太陽。
“噯,你說,溫度這么高,如果我們坐在車里的話,車胎會不會爆炸?”李靜海指著那輛報廢的越野車說。
“應該不會吧,橡膠耐熱性都是很好的?!比文烈罢J真地說。
李靜海閉上眼睛輕輕笑了起來,“拜托你,我是在講一個笑話?!?p> “喔。”任牧野遲鈍地點點頭。
“哈哈,我的笑話太無聊了”,李靜海無奈地說,她打消了想做點什么來打破兩個人之間沒話說的狀態。
“好渴啊,我的嘴唇快干裂了?!边^了一會兒,李靜海又說,“我們被困在這兒有多久了?我覺得起碼也應該有三十分鐘了,怎么人還不……”
李靜海自顧自地說著,任牧野已經站了起來,遠方有一輛紅色的小車正朝他們駛來,揚起陣陣塵土。
“不好意思,我們的車出故障了,給二位造成了不便?!睅е錁说墓ぷ魅藛T把車停在他們的面前,走下車,請他們上去。
“有水嗎?我們的嗓子都快冒煙了?!?p> “喔,后面車座上好像有一瓶,你們二位喝一瓶可以嗎?”工作人員居然把他們當成了情侶。
任牧野找到那瓶礦泉水,遞給李靜海:“你喝吧,我突然不渴了?!?p> 李靜海微笑著接過了那瓶水,將瓶身高高地揚起,張著嘴去接傾泄下來的水,她的角度找的不好,水灑了她一身。
李靜海及時地翻轉瓶身,好在灑落的量并不多,還剩下大半瓶。
李靜海把瓶蓋擰緊,遞給任牧野,笑著說:“現在可以喝了?!?p> 工作人員還在跟他們道歉說給他們造成了不便之類的話,李靜海的臉上掛著淺淺笑容,她并不覺得今天這場遭遇有什么不便,她感謝這場不便。
小紅車開得又快又穩,把他們本應該自己開過的路替他們行駛了一遍,李靜海把車窗搖下感受外面吹來的風,還沒有吹夠,就已經抵達了終點。
瞿曉雨在盡頭的休息區露出又擔憂又欣喜的表情,她用濕紙巾擦拭著李靜海的臉,關切地問道:“有沒有害怕?”
李靜海靦腆地回答說沒有,她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在休息區的另一側,強雙雙正同樣拿著一片濕巾給任牧野擦著臉,他們親熱地聊著,強雙雙咯咯地嬌笑。
這突兀的感覺讓李靜海心里咯噔一下,她恍然記起上一次在2000酒館里偶遇,強雙雙也是和任牧野在一起的,任牧野和強雙雙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但是跟她在一起就是無話可說。
李靜海的好心情漸漸地如一陣繾綣的煙消散的無影無蹤,嘴角也無聲地耷拉了下來,而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對這其中的感情糾葛渾然不覺的瞿曉雨也察覺到了李靜海突然失落的表情,她只當是李靜海覺得累了,為了使她重振精神,瞿曉雨拍手示意他們集合,攥著她的手機提出要給他們五位“好朋友”拍一張合影留念。
“誒,不用了吧。”李靜海細聲細氣地說,雖然她長得不錯,但是她在鏡頭沒有自信。
“拍一張照片而已啊,那么小氣干什么?!壁w胤寧慫恿她。
李靜海輕輕搖著頭,眼神閃躲,她發現任牧野和強雙雙也在看著她,任牧野的眼神是足夠將她融化的溫柔,這溫柔中好像又帶著些許鼓勵。
如果是強雙雙遇到這種事的話,一定會痛痛快快地一口答應吧,男生都會喜歡她那款。李靜海低頭思索著,突然就滋生出了勇氣,使勁點了點頭。
“哈哈哈,李靜海,你的表情要不要那么悲壯。”趙胤寧斜著眼打量著她,一臉吃驚的表情。
“多照幾次就好了。”瞿曉星招呼他們坐在一起,不長的椅子上,五個人擠在一起好別扭,李靜海于是起身打算到后面站著,趙胤寧也剛好起身,他們的頭碰在了一起。
“我到后面吧,”任牧野笑著站了起來,瞿霆也站了起來。
這樣的構圖就變成了強雙雙一個人站著,其余四個人站著,更奇怪了。
瞿曉雨組織他們重排隊形:“女生都到前面坐著,牧野,你也到前面坐著,最帥的人要坐最中間。”
于是第一排李靜海、任牧野、強雙雙,第二排趙胤寧,瞿霆一字排開。瞿曉雨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著,“準備好,我喊一二……三”
李靜海嫻靜地坐著,她突然感覺到他身邊的任牧野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用余光掃過去,果然,強雙雙那個討厭的女人已經把手臂鑲在了任牧野的懷里,而且是在明面上!
“哎呀,這張不算,靜海,你要看鏡頭啊?!?p> “喔,好的,好的?!崩铎o海鎮定心神,努力綻放一個微笑。
閃光燈一閃,畫面定格在了二零零六年。
后來李靜海把那張照片珍藏了很久,那是她在青蔥歲月里對于任牧野唯一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