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做飯
這個(gè)時(shí)(shí)間點(diǎn)(diǎn)超市人漸漸多起來，主要集中在蔬果區(qū)(qū)，買菜回家做晚飯的人。
外面的雨一定還沒有停，室內(nèi)(nèi)的地面覆上了臟濕的腳印，一層又一層。
蕭郅推著購物車跟在蒙羽身邊，悠閑的看她看看這顆生菜，那個(gè)西紅柿的，每次猶豫幾秒又放下。
從一片水果區(qū)(qū)游走，蒙羽視線一一掃過，唯獨(dú)(dú)看見橙子后眼里有光，好像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蒙羽見蕭郅不說話，自己也找不到話題，想買點(diǎn)(diǎn)菜只是一時(shí)(shí)沒有拿定主意，關(guān)(guān)鍵是要不要請(qǐng)他吃頓飯呢？
這才糾結(jié)(jié)的要死，突然看見黃橙橙的，大大圓圓的橙子，尤其在這燈光下，顯得更加可愛，蒙羽忍不住要去碰一碰。再給拍張照。
對(duì)于蕭郅，暫時(shí)(shí)又顧不上糾結(jié)(jié)了。
蕭郅看著蒙羽一手拿一個(gè)橙子，一手拍照，不知道女生都怎么想的，橙子有什么稀奇的，也值得拍照？還那么多張？
但蒙羽的手真的好小小的一只。
看了會(huì)，蕭郅有幾分無聊的玩手機(jī)(jī)。
“那個(gè)，蕭郅，你平時(shí)(shí)喜歡吃什么菜？”
蒙羽問，就像是為了避免尷尬故意找著話題一樣，語氣里盡是隨意，還顯現(xiàn)(xiàn)出敷衍的意味。順便輕微移動(dòng)開了點(diǎn)(diǎn)購物車的位置，讓旁邊的人可以更方便的過去。
“啊，什么？什么菜啊？什么都吃的。”
蕭郅顯然被蒙羽突然的話語驚了一下，他趕緊收起手機(jī)(jī)。臉上堆著笑容，從蒙羽手中接過購物車，繼續(xù)(xù)推著。
“噢，這樣啊。”
蒙羽走在前面一點(diǎn)(diǎn)，隨口應(yīng)(yīng)了一句，就不再說話。
蕭郅意識(shí)到氣氛有些怪異，心里還微微忐忑著。
預(yù)(yù)備要問蒙羽會(huì)做什么，想吃什么，還要買什么，等一系列的話，突然不好問出口來。
蕭郅試圖找些話說，就見蒙羽已經(jīng)(jīng)不再是瞎看，而是很有目的的果斷選擇，什么雞肉，胡蘿卜，土豆，黃瓜，等等，七七八八的快速入了菜籃子。
蕭郅就看著她選菜的時(shí)(shí)侯是面無表情，不發(fā)(fā)一言。
難道剛剛自己玩手機(jī)(jī)？她有點(diǎn)(diǎn)生氣？
“就這些吧？我請(qǐng)你吃晚飯今天。”
“嗯嗯，好。”
在收銀臺(tái)，蒙羽堅(jiān)(jiān)持堅(jiān)(jiān)決以及堅(jiān)(jiān)定不移的表示自己付賬。
“嗯嗯，好吧。”
蕭郅無奈道。也堅(jiān)(jiān)定地拎起袋子。
兩人差不多并排走著，蕭郅驀然心情低落，他已經(jīng)(jīng)隱約猜想到了蒙羽這些做法的緣故，好像，應(yīng)(yīng)該不是什么好事。
蒙羽直視前方，眼睛有點(diǎn)(diǎn)濕，視線些微的模糊。
就在剛才，她恍然大悟似的覺得，蕭郅是并且只是青春里的一抹記憶。至于成為其他的什么，比如關(guān)(guān)系更近一步之類，不能奢望，也不適合……
不是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他是不喜歡自己的么。
那么，為你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飯，也算是個(gè)正式的告別，劃清不該有的想法和界限。
蒙羽緊了緊半握著的手，也是剛剛蕭郅握過的，她這個(gè)年紀(jì)(jì)即使還有心動(dòng)的感覺。可是這次，生活里適的合適和心動(dòng)，蒙羽選擇前者。
超市門口，果然雨沒有停下。
稀里嘩啦的，雨落在地上，砸得稀碎的。水花四濺，匯集成流。
蒙羽撐開傘。手舉得高高的。吊繩上的布結(jié)(jié)在蕭郅眼前晃蕩。
“怎么了？走啊？”
蒙羽跨出半步，半邊淋在雨里。
立馬回身看向沒有跟著移動(dòng)腳步的蕭郅，露出一貫的笑容說道。
蕭郅提著一袋子?xùn)|西，也是嘴角咧開弧度，回看著她。又低了低頭再抬起頭，認(rèn)(rèn)真的抱以歉意地回道，
“蒙羽，我臨時(shí)(shí)有急事要走，對(duì)不起了今天，下次我請(qǐng)你吃飯。”
蒙羽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下一秒，蕭郅手中提著的購物袋就遞到了身前。
“好，”蒙羽抿了抿嘴唇，“下雨天路上注意安全。”
蒙羽接過袋子，蕭郅頓了頓，松開手，重量突然落下那一刻，蒙羽感受到手莫名有點(diǎn)(diǎn)痛。
“你也是。到家了說一聲。我先走了。”蕭郅說。
“拜拜。”
蕭郅走進(jìn)(jìn)雨里，躲在車內(nèi)(nèi)。
蒙羽撐著傘，一步一步走在雨里。
“要死了真是！”不留神的踩進(jìn)(jìn)水洼里，蒙羽出聲怨道。思緒卻瞬間回歸正常，“干啥呢想啥呢！衣服都還沒收，晚飯也還沒吃，好餓噢，趕緊回家做飯！”
隨后蒙羽步伐正常起來，袋子也輕盈了許多。
蕭郅只是把車開到一個(gè)路口就停下了。
這算得上是逃避嗎？算吧。
這一個(gè)時(shí)(shí)刻，他想到李政他們的吞云吐霧。“喝酒抽煙，天下無雙”李政曾說，可他從不抽煙，一是自己不喜歡，二是蒙羽曾也說過不怎么喜歡抽煙的人。
黯然神傷了會(huì)，蕭郅輕嘆聲氣，摸摸后脖頸，發(fā)(fā)動(dòng)車子回家，想起什么，又停下。
打開手機(jī)(jī)相冊(cè)，最新的那幾張，是蒙羽拿著橙子拍照自娛自樂，笑容輕輕，恬靜美好。
蕭郅就盯著照片里的姑娘，側(cè)(cè)臉，正臉，或放大，或縮小。看了很久很久……
蕭郅側(cè)(cè)頭看了眼車窗外。
雨依然淅淅瀝瀝，行人匆匆忙忙。
雨都還沒下完，故事也還沒說完。
選擇其中一張照片，設(shè)(shè)為手機(jī)(jī)背景壁紙。終于嘴角又抿出笑容，發(fā)(fā)動(dòng)車子。
蒙羽剛到家門口，在包里翻找鑰匙。越找越找不到
手機(jī)(jī)這時(shí)(shí)響起，看也沒看就接聽。
“您好，有什么事？”
蒙羽顧著找鑰匙。語氣不甚為好。
電話那頭的蕭郅愣了一下，保持著笑容繼續(xù)(xù)說道，
“是我，我是蕭郅。”
“蕭郅？”蒙羽趕緊看了看號(hào)碼備注。“還真是你！噢？到家了是嗎？我也到了。”
“那就好，現(xiàn)(xiàn)在我還可以去你家蹭飯嗎？”
蕭郅試探性的問。
“可以，地址發(fā)(fā)給你。”
蒙羽略想了一下，很快答應(yīng)(yīng)了，了斷吧。
掛斷電話后，約莫十幾分鐘的時(shí)(shí)間，門鈴聲響起。
蕭郅在門外已經(jīng)(jīng)好生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小心翼翼才按下門鈴。
誰料到門一打開就是明晃晃的一把菜刀。蕭郅下意識(shí)的退了半步。再從刀的一邊進(jìn)(jìn)門。
“呵呵呵，蒙羽好，我來蹭飯了。”
“噢，哈哈沒嚇著你吧，我在切菜，你進(jìn)(jìn)來吧，不用換鞋了，只有兩雙女生的拖鞋。”
“沒事，要換的，湊合著吧。”
這下雨天不換鞋打掃起來實(shí)(shí)在麻煩。
“你確定？新倒是新的，就是有點(diǎn)(diǎn)小，要不你先試試可以？”
蒙羽一手拿著菜刀，一手打開鞋柜拿拖鞋，菜刀就被蕭郅拿過。這樣揮舞著實(shí)(shí)在是有點(diǎn)(diǎn)危險(xiǎn)(xiǎn)。
“哈哈行吧，就這樣吧。”
蕭郅看看腳下粉白的拖鞋，走進(jìn)(jìn)廚房去。
“哈哈哈。”
蒙羽見他半截后跟腳踩在地上，也是十分可愛了。不客氣的笑出聲來。
“真的，鞋子再小一點(diǎn)(diǎn)，我跟你說我可以踮起腳來跳小天鵝芭蕾。”
“哈哈哈哈哈。”
蒙羽給胡蘿卜削皮。蕭郅切著雞塊。
“蒙羽，雞肉怎么切，切成啥樣要？”
蕭郅拿著刀在砧板上對(duì)著雞肉比劃了好一會(huì)，不知如何下手，開口問道。
“切成丁。切成丁就好，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啥那么好笑的？”
“不是我想起你穿拖鞋跳芭蕾畫面就好笑，不好意思啊哈哈。胡蘿卜也切丁。”
“哈哈，你開心就好。”
“啪！”
蕭郅揮著菜刀重重落在砧板上，發(fā)(fā)出巨大的聲響，誰料到雞肉卻彈飛落在地上了。
“這個(gè)雞肉很倔強(qiáng)(qiáng)啊，竟然妄想從我的刀下尋求一絲生跡。”
蕭郅故作鎮(zhèn)(zhèn)定，撿起肉來沖洗好，重新放上砧板。再次舉起菜刀。
“咚！”
一刀下去，雞肉再次偏離砧板。
蕭郅瞥一眼蒙羽，撿起肉，再次放上。
“再而衰，三而竭，你已經(jīng)(jīng)竭盡氣數(shù)(shù)了，放棄抵抗吧。”
蕭郅自言自語念叨，舉起菜刀來。
好在一旁看呆的蒙羽及時(shí)(shí)阻止了他。
“我來吧。你就等著開飯好吧？”
蒙羽接過他手中的活，再任由他這么折騰下去，這塊雞肉算是報(bào)(bào)廢了。
蕭郅撓撓頭，乖孩子似的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蒙羽一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慢慢的切肉。看上去她的手法也是生疏的很。但是這副認(rèn)(rèn)真細(xì)(xì)致的模樣很動(dòng)人。
“那你幫忙打幾個(gè)雞蛋，然后攪勻？”
蒙羽怕他無事可做，無聊會(huì)生出尷尬來，說道。
“好的，雞蛋嗎？這不是輕松的很。”
誰知蕭郅樂呵呵的答應(yīng)(yīng)，胸有成竹的保證，結(jié)(jié)果卻是一碗雞蛋，半碗蛋殼。
“蕭郅！”
“在，在，我這就挑出殼！很快！”
“你去那邊坐著去，我發(fā)(fā)現(xiàn)(xiàn)，只有講臺(tái)是適合你的。灶臺(tái)與你有億萬光年的距離。”
蒙羽毫不客氣的吐槽道。在她義正言辭的控訴下，蕭郅只好去客廳晃蕩。
蕭郅打量這房子，白凈的簡約風(fēng)(fēng)，卻處處透著講究和心思。客廳有許多精致的空間模型，墻上掛了好些裝飾畫，署名都是蒙羽。
就在蕭郅一幅畫一幅畫看得仔細(xì)(xì)的時(shí)(shí)候，廚房那邊蒙羽一聲驚叫。
蕭郅連忙趕過去，鍋里燃著火，火焰躥的老高，蒙羽站在一邊，舉著鏟子，一臉驚恐看著趕來撲火的蕭郅，驚慌其實(shí)(shí)已經(jīng)(jīng)被她極力壓制著了，只是沒想到會(huì)起火。絕對(duì)的失誤啊。
菜全毀了。
“菜全毀了。”蒙羽看著冒著火焰的鍋。念叨。
“什么菜不菜的。你沒事吧！沒傷到吧？”蕭郅進(jìn)(jìn)來好好看了看蒙羽，確認(rèn)(rèn)她外露皮膚沒有被燙到，然后安撫的摸摸她的頭，輕輕的，一下兩下，“沒事沒事，沒嚇著吧？先出去，我來滅火。”
“嗯。”
蒙羽愣住了，怔怔的放下鏟子，端出已經(jīng)(jīng)先做好的苦瓜炒蛋。放在餐桌上。
蕭郅收拾好廚房，坐在蒙羽對(duì)面。
整個(gè)餐桌，就兩碗米飯，一個(gè)苦瓜炒蛋。
“辛苦了，飯沒吃成，還要撲火，要不我請(qǐng)你出去吃吧？”
蒙羽為蕭郅遞上毛巾擦手，一邊致歉道。
蕭郅接過毛巾卻靠近了蒙羽，猝不及防蒙羽沒有來得及躲開，兩人的距離頭一次挨得這么近。蕭郅一只大手按住蒙羽的后腦，另一只手拿著毛巾輕輕拂上蒙羽的臉龐，為她擦去臉上的油污。
這么近，蕭郅看見蒙羽微微垂著的眼睫，長長的，翹起恰到好處的彎度。心跳在胸膛打鼓。蒙羽感受到隔著層毛巾蕭郅的手指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擦。奇妙的感覺，連呼吸都不再平穩(wěn)(wěn)順暢。
“那個(gè)，好了好了，吃飯吧。”
蒙羽抬起手拉下蕭郅手，坐在桌邊，扒飯。隨便夾了一筷子苦瓜，就往嘴里塞。
嚼了兩口發(fā)(fā)現(xiàn)(xiàn)味道不對(duì)，想吐出來，抬眼不經(jīng)(jīng)意看到蕭郅似笑非笑的表情正看著自己。蒙羽只好再扒兩口飯和苦瓜一起吞下去。
“苦瓜好吃嗎，不吃還強(qiáng)(qiáng)迫自己吃的啊？”
蕭郅坐下，往蒙羽碗里夾雞蛋。
“是吃啊，不吃我為什么要炒呢。”
蒙羽辯解道。
“因?yàn)檳闃懷鑰喙銑吹襖錈嫻碾u蛋。”
蕭郅了然于心回。
聽此，蒙羽無言以對(duì)。只說了句，
“你喜歡吃的宮保雞丁，被火燒了，沒能做成。”
“你怎么知道的呢？哈哈哈。”
蕭郅很開心，幸好今天來了。
“因?yàn)欏?p> “轟！”
窗外一個(gè)炸雷聲勢滾滾，掩蓋住蒙羽的后半句。
蕭郅沒聽清，而蒙羽也沒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