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無邪的,不一定是孩子。]
跟著綁帶一路前行,邊銘、月堇心、無峫來到地宮中的一處類似于寢殿的地方。
縱使這里東西雜沓,卻算是偌大鬼城上下少有的干凈之處,令身上沾染了些許塵埃的邊銘和月堇心都有點不忍心弄臟此方。
如此看來,該地便為無峫休息睡覺的臥室。
不過,無峫本人卻并不在意似的,他像個急于拿出自己寶藏給大人看的孩子般,順手收回綁帶入口袋,快步走進其中,有些興奮地從床上的黑漆枕頭邊取出一個潔白的束魂囊。
束魂囊雖說外表形似儲物袋,但功能卻完全不一樣。后者具備儲存諸多物品的特性,前者卻無論內部空間大小與否,只能裝人的整個靈魂或魂魄碎片進去。
這回,無峫可不敢像方才扔擲綁帶向月堇心那般隨意,而是分外慎重地將束魂囊交至邊銘手掌心中,臉上似是難得露出一次發自真心的笑容:“邊銘,你快看看。”
即便是安然把束魂囊放入了邊銘掌中,無峫仍不放心,唯一的一只能夠視物的左眸牢牢盯著它,仿佛盯緊的是自己的全世界。
如果不是知道無峫此人個性殘忍,恐怕邊銘和月堇心真要被他此刻熱情好客的表現騙了個徹底。
這……
不看還好,一望駭然。
邊銘輕輕打開束魂囊,卻見里面的魂魄殘缺不全,盡是碎到不能再碎的白色碎片,當中靈魂力量更為微弱到幾乎不復存在。
“無峫,可否容我多問一句,這到底是何人的魂魄?”
“你問那么多干什么?”無峫面色一變,手曲成爪,露出鋒利指甲,卻是未對邊銘出手。
這是在表演變臉咋地?無峫變化無常的臉,竟是意外地沒讓邊銘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脅,反倒更有著莫名的好笑。
無峫不是獸類,邊銘自然也不是什么老好人,雖是醫者,卻總不見得任何人都會去救。他略一豎眉,握住束魂囊的手不由加重了幾分力氣:“你這是求人幫忙的態度嗎?”
倘若說邊銘的逆鱗是月堇心等同伴,那無峫的軟肋便為束魂囊內的某個人殘缺的魂魄碎片……不,嚴格來說,不能稱之為碎片了,它早就已經殘成渣渣了!
無峫臉色又變,手指甲狠刺自己的掌心,即使用力到刺入深處,滴出血來,亦要捏緊成拳:“你就直說吧!你能不能復活她?”
“坦白說,很難?!邊呫懨髦@樣說無峫定會生氣,卻依然選擇實話實說?!澳悴豢險f,我亦不知這是你什么人的魂魄。可你應當也知道,那些魂魄碎片……”
他終是沒直言束魂囊內的已然不能稱為碎片,而是渣了。
“殘成這樣了……三魂六魄都缺了二魂五魄,連僅剩的一魂一魄,碎到用萬能膠也粘不回去。別說是我了,就連其他人,怕是亦沒能力復活她,除非……”
“找回她缺失的二魂五魄,是嗎?”
無峫放開手來,任血滴落下來,染紅這不多見的干凈之地。他滿懷希望地觀向邊銘,后者卻是靜靜地凝視著束魂囊內的魂魄碎渣,倒是完全不擔心前者會對自己下手。
月堇心仍舊不敢放松警惕性,代邊銘監看著無峫的一舉一動。
“你希望我說真話,還是逗你開心的假話?”跟無峫這人溝通,真是說什么都要小心謹慎,否則邊銘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無峫似是愣了一下,那么多年了,邊銘算得上為少見的敢這樣對自己說話的人。思索片刻,他方才嘆了口氣,給出答復:“你給我說真話?!?p> “這人生前必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或者殘忍折磨,不然也不會自毀魂魄至此。她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意志。所以,她又如何能叫你尋回她缺少的二魂五魄?縱然你再努力,她的魂魄都繼承著她的意念,不愿再與你相遇。”
月堇心原以為無峫聽了邊銘此言會暴怒殺人的,正欲護著邊銘,豈料無峫卻是罕見地不變表情,眼神略有絲絲哀意地從邊銘手里拿回束魂囊,并小心翼翼地關上。
“若是換成你們……”無峫有些瘋瘋癲癲地口中喃喃著,并不能視人的右眼對上邊銘與月堇心的目光。
“你在說什么?”月堇心有點憂心,連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此時自己居然會擔憂無峫受到打擊后,會做出傷害他本人的瘋事。按理說,自己應該擔心的是,他會傷到邊銘才對。
“我要你們,去給我尋找她剩下的二魂五魄!”
月堇心本想拒絕,心中卻知違逆無峫恐會造成更加難以挽回的局面。其他同伴皆不知目前處境如何,一旦惹怒他,唯恐……
邊銘一揚手,毫不猶豫地替月堇心答允下來:“好?!?p> 無峫笑了,笑得堪比初生嬰兒這般天真無邪,不摻虛假之意,真是像極了他名字的諧音。
或然為他取名的父母,本就希望他擁有無邪性子的,誰曾料,后來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的邊銘,如月堇心此般,對無峫的感覺,已從初印象的手段惡毒之輩,逐漸變為可憐之人。
就好像,他從很久很久以前,便是一個求而不得的孩子……
然則,這并不代表自己能夠選擇性地看不見其所作所為。城內外那么多人慘死的樣子,無一例外不震動人心。
邊銘不想深究無峫是怎么變成為如今這副有時笑又時而瘋的殘酷模樣,他牽著月堇心的手,默默給予她心安的力量,與無峫繼續前行,尋找“她”剩余的二魂五魄。
唯今之計,暫為緩兵。
必須得想辦法盡快脫離無峫,早日與同伴們會合!不能再讓他跟著他們了!
邊銘很清楚,縱集齊了三魂六魄,也不可能復活得了那個人。
一個人自己都不愿被他拯救,何嘗能做到強行從鬼門關拉回?只怕真救活了那人,人家又要再死一回,難不成到時邊銘還要來救一次?
沉思之間,邊銘越發好奇,“她”會是他的誰?又跟無峫讓花城變鬼城之事,是否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