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淵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后收起鋒芒,端起茶盞。“看妹妹這個樣子,似乎事情比兄長我想的還要更復(fù)雜些。”
“兄長所說的家書,妹妹我從未收到一封。”我迎上他的眼,想要一份解釋。
難怪,家父身體抱恙的消息在家眷進宮前才姍姍來遲,按道理早該通報到我宮里。
“青鶯,你去一趟卿巧閣。”我示意青鶯帶著茶點去找靠譜的人打聽情況,要說誰能攔下我的家書,首當其沖的就是那位了。
“家書的事先放一邊,為兄倒是關(guān)切妹妹的寒癥。”袖間取出一精致的藥盒,祥云精雕細刻,綴有暗紅色的珠寶。
“這是?”我再次對上他的眼,沒有質(zhì)疑,只有關(guān)切。
“藥茶雖對癥,怕是日日飲茶也傷脾胃。”我心中一暖,這么多年我未曾與李家有過多來往,他倒是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謝晉為我配藥茶的事少有人知,這李明淵有心了。
“謝兄長。”
待天陰的時刻,蘋菁宮仍熱鬧非凡。
皇帝開恩準許兄長參加完我的晉封儀式再離宮,還賞了好些名貴器物給李家,我累得靠在軟塌上打哈欠,青鶯替我拆著頭飾,清妍今日免了學(xué),舉著兄長送的木雕小兔子滿院子跑。
“以茶入湯,確有一番風味。”或許是相處了一日,氛圍也不再尷尬,我放下了娘娘的架子,坐地歪七倒八等著鈴兒喂我吃湯。
“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怎還和在府中似的。”眉眼似有星火閃過,我看著他微微揚起的嘴角,“怎么,兄長瞧我累了一天了,吃碗湯還堵不住嘴。”我難得放松下來,也開始以妹妹的身份向這位兄長撒起嬌來,突然有點想回到李府,或許在家父和兄長的陪伴下,另有一番生活。
“家父的身體抱恙,或許向皇上請了恩,讓謝晉去趟府中吧。”我詢問他的意見,也是打探他與御醫(yī)的關(guān)系。
“御醫(yī)一去,豈不打草驚蛇?”他迅速收起溫和的目光,示意遣走下人,鈴兒微微行禮,帶著門邊的婢女一同出去了。
“兄長的意思是?”其實這節(jié)骨眼上的種種怪事,已經(jīng)惹得李府的這位公子放下了西南的商會,可以說一路過關(guān)斬將,順利在前朝站穩(wěn)腳跟,怕是有什么大動作了。
與其說是無端惹上護公主不周一事,不如說從皇子出生前,我受到的種種,都隱隱地與李府,與前朝,與卿巧閣的秘密,與半庶民的古氏,都有了關(guān)系。
“這三封家書,是親信替為兄保下的。”我接過信,字體娟秀,卻有一封墨跡斑駁,我輕輕放置在桌案上,從側(cè)邊的匣子暗格取出一份包著晶石粉末的紙袋。
“妹妹有一事,還請兄長幫我探查。”伸出手仍覺得不妥,我從匣子另一側(cè)取出一個更小的木盒,小心封在木盒之中,再遞給他。
見我眼神凝重,他慎重地接過木盒,收入袖中,“為兄所給的藥盒,切勿經(jīng)第三人之手。”
這樣防范我身邊的人,難道是青鶯和鈴兒也成了他的懷疑對象嗎?
我仍有疑慮,但見他如此警惕,我也開始疑心起來。
“好。”
時間已過,在不舍也要遵守宮規(guī)。當宮門落鎖之后,偌大的殿內(nèi)只剩幾碗吃剩的茶碗,還有餓地喵喵叫的豆子。我讓鈴兒去小廚房盛貓飯,自己晃到梳妝臺前收起頭上的玉簪,鏡中之人滿眼疲憊,桌邊的藥湯冷了又熱,我反胃的很,不想喝。
“娘娘,藥湯再替您熱一遍吧。”陌生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我眉頭一緊,有種不好的感覺。一身青衣的婢女恭敬地站在一旁,低著眉眼,我看不清面容。
“你是?”我小心地握住臺案上的玉簪,瞟向軟塌,本應(yīng)該收拾軟塌的鈴兒不見了身影,我更覺得奇怪。
“娘娘勞累,奴婢是青鶯收在手下做事的流心。”低著頭行禮,我還是沒看清臉。
“哦,你先退下吧,湯藥酸澀,本宮今晚不喝了。”
“是。”
“青鶯?”我輕聲喚著,握著玉簪的手仍未放松,窗扉吱呀一聲被風吹開了,冷氣卷向我的床榻,一卷書從床邊散開掉下,我驚得轉(zhuǎn)身,豆子從窩中躥起,躲到臺案底下。
“青鶯?”我又喚了一聲,見她神色緊張地進來,關(guān)上窗子后走到我身側(cè),“娘娘,大事不好。”
“什么?”我一下緊張起來,是孩子,還是兄長?
“西南地區(qū)鬧蟲災(zāi),原是娘娘府上以茶餅藥材等重要物資增援早已前往安頓百姓的郡王爺,不過路中遭人暗算,物資多已搶盡,郡王爺為保隨行的李府親眷,受了傷。”
郡王?
是啊,時間流逝得快,快到我已記不清上次見他是什么時候。
“你明日一早,帶著宮牌找夏公公,就說蘋菁宮娘娘要給府上抱病的父親送親手熬制的藥茶點心,他會知道怎么做的。”
家父抱恙,郡王此時又因李府受傷,人言可畏,我得派人回去一趟,至于郡王那邊……
次日我妝發(fā)齊全,穿上了青綠色的長裙,戴上了某人親手送來的銀簪。卿巧閣我已甚少踏足,心中的恐懼仍沒有退去,但為了家人還有群王救命的恩情,我顧不上了。
“娘娘,議事大臣們還未離宮,皇上那邊怕是整日都不會出卿巧閣,看來西南那邊……”青鶯一早撲空,我就知道事情沒有想象中簡單,此刻宮牌握在手中,但怎么都使不上勁。
“夏公公,勞煩您尋機會向皇上遞話,蘋菁宮的梨花開了,花茶碾碎入了湯,是本宮親自烹飪的,請皇上品鑒。”
我行禮退去,此刻一定要定住心神,不能讓有心之人鉆了空子。
“青鶯,你身邊的流心這兩日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回娘娘話,流心一向本分,昨日覺得沖撞了娘娘,自己還去領(lǐng)了罰,倒是流意,這丫頭做事經(jīng)常腦門一熱,我時常規(guī)勸。”
“這兩日大典你也辛苦了,休息兩日讓這兩個丫頭伺候吧。”
我近身的事,向來都是青鶯和鈴兒做,如今變故太多,我能稱心用的人又不夠,是時候培養(yǎng)幾位可用之人了。
“那明日起由流心流意替娘娘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