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方元怒不可遏,抽出長劍,一式“白虹貫日”刺向鄭徐面門。
聶方元劍法當真有相當火候,又善使快劍。這一式“白虹貫日”足以使大多數一流高手瞬間斃命。
“叮”!,聶方元的劍刺中了鄭徐的刀,發出悠揚的聲音。
聶方元道:“乾元刀么?你從來就喜歡這些歪門邪道,練劍不用劍而用刀,今天倒要叫你看看是你的刀厲害還是我的劍厲害!”
聶方元將劍豎持胸前,左手掐著劍訣,雙眼緊緊盯著鄭徐。鄭徐將乾元刀橫架胸前,亦緊緊盯著聶方元。
二人相持許久,誰也不敢動。
聶方元忽然動了,如鬼魅一般襲向鄭徐,而原地還留著他的殘影。
聶方元定立不動,手中乾元刀卻向四面八方舞去,將周身護得密不透風。
聶方元攻勢愈急,什么“疾風劍雨”、“天外飛仙”、“流星逐月”、“杏花春雨”一股腦地使出,鄭徐則以“孔雀開屏”、“八面玲瓏”、“如封似閉”等專守不攻的招式應敵。
丁丁當當拆得十余招,鄭徐一招“哪吒探海”撥開聶方元長劍,同時借勢刺斜里往聶方元腋下削去,這卻是武當派的劍招。聶方元急縱回身,輕飄飄落在窗外陽臺上,對鄭徐叫道:“你果然是不務正業,本派劍法精妙絕倫你不學,偏偏偷學他派武功。有種出來,今日我便替華山清理門戶。”
鄭徐更不打話,縱身躍出。忽然空中出劍,一劍直刺聶方元,也是“白虹貫日”,叫道:“原招奉還!”
聶方元料到乾元刀削鐵如泥,鋒利無比,不能攖其鋒芒,遂施起“鬼影迷蹤”身法,望左閃去。
鄭徐冷笑道:“鬼影迷蹤?哼哼,天山風雪派輕功,女人學的,你堂堂華山掌門之子也學?”
聶方元面色一赧,無話可答,只管與鄭徐拆招。
鄭徐年輕時常偷下山門,結交各種江湖人物,見多識廣。又常鉆研各家劍法,不惟師長之命是從。是以各門派武功都有涉獵,劍法隨心所欲,不拘一格,常在出招時變招使用別派劍法。聶方元是掌門之子,劍法一招一式都嚴謹老到,專使本門劍法。
二人又斗幾十回合,鄭徐劍法層出不窮,聶方元漸漸力不能支。鄭徐虛刺一劍,又晃出幾朵劍花,聶方元一時難辨虛實。鄭徐趁此機會,右手長刀送出,左手駢指跟進,聶方元格住長刀,膻中穴卻中一指。膻中穴是人體大穴,對習武之人猶為重要,若不慎被人點中,輕則傷及心脈,重則傷及性命。
好在鄭徐不善點穴,聶方元內功亦有相當火候,否則聶方元生死都未可知了。饒是如此,聶方元也是受了不小的傷,只覺經脈酸軟,丹田作痛,連提兩次氣都不能提上來。他連忙跑回臥室,鄭徐亦連忙跟上。
“別過來,再過來我殺了她!”聶方元喝道。
只見聶方元挾住秦長安,手中長劍架在她的脖子上。
鄭徐罵道:“混賬!快把她放了,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與她無關!”
聶方元叫道:“出去!你快出去!你出去我就放了她!”
鄭徐無奈,只得一步步退出房間,道:“我出來了,現在你放了她!”
“放了她,哈哈,”聶方元大笑,“她是我妻子,你叫我放了她?”
鄭徐道:“你既知道她是你妻子,更不應該傷害她!”
“傷害她?哈哈哈哈,”聶方元大笑,臉上卻更顯猙獰,“到底是誰傷害誰?雖然她跟著我這么多年,但對我從沒一句真心話,就連笑容都是那么虛偽,你知道這么多年我是怎么過的嗎?到底是誰傷害誰?”聶方元狂笑幾聲道:“你要我放了她,那我便把她給你好了。”說罷,用力一掌拍在秦長安背上,同時,他手中長劍又向秦長安后心刺去,然后躍窗逃走。
鄭徐大驚,沒有去追聶方元,連忙將秦長安接住,緊緊抱在懷里,叫道:“師妹,師妹,你怎么樣?這個畜牲,我一定要殺了他!”
秦長安身上衣衫已被鮮血染紅,氣息微弱,她虛弱地道:“師哥,對不起,當年的事不是出自我本意……”她吐出一口鮮血,氣息更加微弱。
鄭徐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愛我的,我這就帶你走。”
秦長安抓住鄭徐手臂道:“不,師兄,我走不了了,當年的事……咳咳……”
鄭徐悲聲道:“當年的事我不想再聽了,我這便帶你走,去找大夫。”
秦長安道:“我活……咳……我活不成了,你就陪著我,聽我說……咳咳……”鄭徐抱著秦長安,含著眼淚,點點頭:“我陪著你,我永遠陪著你。”
秦長安微微笑了一下,可又吐出一口鮮血,眉頭便又蹙著,道:“當年,你內試取得第一,他們都來慶賀你。那晚你喝得大醉,我也回房休息了,聶方元卻來到我房間,將我……我……我抵抗不了,被他凌辱了。我只想死,可他卻將你帶來了我的房間,說如果我尋死,他便嫁禍于你,說是你凌辱的我,讓掌門把你殺了,并且還用我父母兄弟來要挾我。他要我承認是你凌辱了我,他便向掌門求情,讓掌門放了你。我聽信了他,誰知他卻食言讓掌門把你囚禁在思過崖。我的清白已毀,本已無生念,但你被囚禁總好過被他們殺了,我在他的脅迫下,與他成婚。婚后我每天求他放了你,過了一年他對我說你已經被他放了,其他人也這么對我說。我又信了他,本想著可以離開這世界了,可我的孩子出世了,身為一個母親,我不能拋下他。師兄,我成了他的妻子,無顏再見你,也發誓此生再不見你。可是今天我又見到了你,我真的好……好高興……咳咳……”
“師妹,別說了,師兄都知道,師兄都知道。”鄭徐緊緊抱著秦長安,泣不成聲。
秦長安微笑道:“師兄,我走了,愿……來生……我能成為你的妻子,在長安城西郊的家里,永遠不分開……”
鄭徐看著秦長安漸漸合上的雙眼,她的嘴角還保持著微笑,他想哭,他張大了嘴巴,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的眼淚瘋狂地涌出,無聲地涌出。
不知過了多久,鄭徐終于平靜下來,靜靜地看著秦長安,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鄭徐,這回你逃不了了!”一群人闖了進來。
鄭徐抱著秦長安,慢慢站起身,轉過身來,向人群走來。
“鄭徐,你私自逃出思過崖,還殺害同門,今日你逃不掉的。”掌門聶正文威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鄭徐看了看他,這是他昔年的恩師,淡淡地道:“師父,我要殺了聶方元!”
“你說什么?”
“我要殺了聶方元!”他走向人群,人群退出門外。他走出門外,走下樓梯。“殺了他!”掌門下了令,但沒人敢向前,他們一步步退著,直到練劍的廣場上。
鄭徐將秦長安輕輕放在椅子上,柔聲道:“師妹還記得我們創的‘長相思’劍法嗎?今天我用它來為你報仇。”
鄭徐盯著聶方元道:“我要殺了你!”
聶方元有些不自然,道:“鄭徐,你殺了我妻子,掌門和我及眾師兄弟定將你碎尸萬段。”
“那就來啊!”鄭徐已經動了,這句話就跟他的殘影一起留在了原地。
“當”,第一刀,聶方元的長劍被削斷了。
“欻”,第二刀,聶方元的右臂被削斷了。
“丁”,第三刀,掌門擋住了鄭徐。
掌門劍氣如匹,削向鄭徐。
鄭徐站立不動,亦發一道劍氣迎向掌門,兩道劍氣相互碰撞,將花木割得七零八落。這是“長相思,在長安”,“長相思”劍法第一式。
鄭徐左手掐劍訣,右手長刀急劃,漫天劍氣紛紛,眾弟子紛紛逃避,來不及的,便被劍氣割出道道傷口。聶正文忙凝神布氣,劍氣布于周身,護住身體。這是“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色寒”,“長相思”劍法第二式。
接著,人們再不清楚場中發生了什么事,只聽得時而丁丁當當刀劍交鳴聲密集如雨,時而久久沒有聲音,只有劍氣相撞。
不一會,場中復歸平靜,聶正文口吐鮮血,單膝跪地,顯然受傷不輕。鄭徐看上去卻安然無恙。他提著乾元刀,走向聶正文,剛走得兩步,卻忽然倒下了。
“哈哈,鄭徐經脈廢了,大家快殺了他!”聶方元捂著斷掉的右臂叫道。但沒人敢應聲而上。他便罵罵咧咧的用左手提著長劍走向鄭徐。
“咻”!鄭徐忽然擲出乾元刀,乾元刀飛過聶方元,從他胸前穿過,釘在游廊的柱子上。是“天長地遠魂飛苦”,“長相思”劍法第五式。
“元兒!”掌門聶正文大叫,他撐起身子,提著劍,一步步走向鄭徐,鄭徐已完全不能動彈了。
“呀!”聶正文舉起長劍向鄭徐用力砍下。
“當”,一個人影撲過來,將鄭徐抱走,這一劍砍只中地板,迸出一串火花。聶正文本已是強弩之末,此刻一招放空,便倒在地上不能起來了。
卻原來是李志,他始終不放心鄭徐,又溜回來了。那時眾弟子都在圍攻鄭徐,沒人發現他。
“鄭伯伯,我帶你走!”李志背起鄭徐,就要往外走。
“長安,長安,把長安也一起帶走。”鄭徐叫道。
“什么?”李志不解其意。鄭徐用手指了指椅子上的秦長安,李志方才會意,忙過去抱起她。又望見插在游廊柱子上的乾元刀,也一并將它拿走了。
李志到了外邊,唿哨一聲,叢林中走出一匹馬來。這是老楊給他的馬,甚為乖巧,此刻與李志相熟了,更是隨叫隨到。
李志將鄭秦二人安放馬上,自己亦翻身上馬。虧得這馬高大,方才坐得了三人。
李志一拉轡頭,那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向山下奔去。
秋風又起,吹得滿山蓬蒿嗚嗚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