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君衍聽到她的聲音，并無驚訝之情，只是淡淡的說，“是斯雨嗎？進來吧。”

　　姚斯斯沒想到行動還沒開始就暴露了，只能悻悻地推門進去。

　　崔君衍附身作畫的姿勢沒變，一身長衫，手捻著筆，眉頭深鎖。姚斯斯等了很久，兩人都沒有開口，誰也不想打破這份默契的寧靜。

　　等他終于完成了，將筆擱置在筆架上，摸了摸胡須凝視著那幅畫，仿佛畫中的人也在凝視著他。

　　“斯雨，你過來看看這幅畫。”

　　崔君衍向她招了招手，姚斯斯走過去。

　　這幅畫比她多年前在寺廟里見過的壁畫要更細膩生動，那巖石周圍一條條回蕩奔放的水線，又有部分與巖石吻合，造成自巖石流出的印象，只有那仰臉佇立的女子，面色沉靜如水，流水清淺，甚至能隱約看出她的眉眼之間與自己竟有幾分相似……

　　“你怎知道石觀音的？”崔君衍問道。

　　“我……小時候在一間寺廟里見過。”

　　“哦？哪座寺廟？”

　　“當時年紀太小了……我忘了……”

　　姚斯斯打著馬虎眼，崔君衍也不再追問，而是一邊在畫面的上半部疏綴著一點點紅，亦不知是紅花、紅雪，抑或紅色的星星一樣的東西。

　　“我聽說斯雨你是孤兒？”

　　“回老爺，是的。”

　　“你的養父母呢？都是什么樣的人？”

　　“不過是普通的農民罷了。”

　　“那你小時候過得好嗎？”

　　不知怎么，崔君衍好像忽然對她的成長經歷感興趣起來。

　　姚斯斯怕露出馬腳，只能含糊其辭。

　　“大部分時候還能勉強維持，養父母對我和弟弟也都一視同仁，不過碰上收成不好的天災年份也是要餓肚子的。”

　　她是臨時穿過來的，自然也不知道原主童年是什么樣，但看看家里那樣光景，大致也是能猜出來。

　　“苦了你了。”

　　崔君衍停下手中的筆，側過臉來看她，燭光在他臉上忽明忽暗，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在她看來是一種溫柔憐惜的神色。

　　姚斯斯內心忽然一陣感動，雖然這些年一直和白淵朝夕相處，可是他生性冷淡，平日里除了練劍幾乎不會與她有過多的交流，更談不上關心。

　　她知道這是為了培養她的心性，讓她成為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所以突然遇上一個像崔君衍這樣溫文爾雅的大叔，還是她第一次執行任務的對象，竟讓她內心矛盾起來。

　　“你知道為什么這幅畫上的女子會和你那么相似嗎？”

　　姚斯斯搖搖頭。

　　“很多年前，我也認識一個女孩子，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她美麗，聰慧，孤傲，一心想要精進武功，報得大仇。可是她愛上了一個人，從此心靈無復平靜，她知道如果要實現自己的計劃，要么斬斷情絲，要么退出江湖。”

　　“所以她選擇了什么呢？”姚斯斯好奇。

　　“她選擇了殺掉她心愛的人。”

　　姚斯斯大驚失色，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崔君衍目光下視，容色凄楚，聲音如夜色漸涼。

　　“十五年前她沒有殺死我，十五年后你終于來了，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