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韻并沒有往府門的方向去,畢竟這么好的月光,可不能就白白浪費了。
紫湘樓的掌柜的是江南來的生意經(jīng),愣是把這原本不起眼的小樓經(jīng)營成了算上錦縣在內(nèi)最大的風(fēng)月所,
而且更其他的青樓有所不同,紫湘樓的姑娘聽說都是從淮揚精挑細(xì)選出來的才女,各個能詩做賦,比起那些不加遮掩的肉鋪子,更能吸引那些所為的風(fēng)流韻士文人墨客,
再加上這掌柜的沒幾天還會搞些詩詞歌會,更是讓那些“斯文人”趨之若鶩,美其名曰若是想做這入幕之賓,先得對上姑娘出的對子,
就這樣,多少冤大頭海量的銀子就那么扔進去,連個水花都聽不著。
葉韻對于這紫湘樓里的鶯鶯燕燕倒是沒什么興趣,她主要是來這兒找莫向文的,
從懷里掏出些散碎銀子,到紫湘樓門前支應(yīng)著小廝進樓就把莫向文引了出來。
那小廝不認(rèn)識葉韻,只跟莫向文說有個姑娘在樓前找,
莫向文還以為是在哪兒留下的來的風(fēng)流債呢,一臉不耐煩嚷嚷著就出了樓,只是一出門看到葉韻的聲音,才馬上又換成了一臉的恭敬。
“呦,韻兒姐,這么晚了,是什么風(fēng)兒把你吹來了?”
“閑話少講,跟我走。”
葉韻沒多說,轉(zhuǎn)身就和齊掌柜的一起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哎,哎,如錦那曲兒還沒聽完呢!哎,你們倆別急啊,等等我。”
紫湘樓也算是挨著西街的邊兒,所以柳宅離這兒也并不是特別的遠(yuǎn),一路上葉韻把見到李光義的事全都告訴了莫向文,今晚她得先去跟柳氏通個氣,所以要他來幫忙。
莫向文倒是很不解,“我說韻兒姐,你想跟李氏通氣,也不用用這種夜入柳宅的方式吧?你寫一封書信,我找兩個身手好的幫你遞進去便是。”
“不行。”
葉韻搖搖頭,“有些話,必須得跟李氏當(dāng)面說,對了,還有這柳繼業(yè)的巡防你能從中做手腳嗎?”
莫向文躊躇了一會兒,方才點頭應(yīng)道:“琿寧總兵調(diào)防在即,琿寧軍又沒有副總兵,大多巡防的事宜都落在了柳繼業(yè)自己的身上,所以并不是太好做手腳。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我且去營里試試看,行與不行,我再著人跟你說。”
身后的齊掌柜插嘴道:“高夏到任,應(yīng)該還有一段時間,柳繼業(yè)就算是再想在新任總兵面前表現(xiàn)一番,也不至于終日泡在營里吧?到時候我讓鋪子里的伙計來幫忙,一天這事兒就能辦成。”
“高夏?新任總兵是高夏?”
莫向文聽著這話,才注意到跟在葉韻身后的齊掌柜,
“咦,這位仁兄是?”
葉韻翻了翻眼,朝著兩個人一伸手,互相介紹道:“一位草原來的,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人,這個,莫總兵的公子,莫向文。”
“哦,原來是神秘兄,久仰久仰。”
“......”
談話之間,柳府已然是在眼前,葉韻對這地方倒是熟悉,
琿春塔這個一年到頭兒十天要有七八天都在下著鵝毛雪刮著白毛兒風(fēng)的地方,獨獨讓柳家一家蓋了這么一座綠瓦粉墻、高脊飛檐的徽派建筑,
里面別致曲徑回廊、亭臺樓榭倒是里外透著一股詩書世家的味道,只不過進來的人卻都聞不見有半點兒的墨香。
李氏那間頂著琉璃瓦的屋子還算是好找,葉韻在周圍尋了一處稍微低矮些的院墻,將自己的那身百褶裙往腿上和腰間收了收,把腦后的披肩長發(fā)也高高的攏起,
齊掌柜則雙手疊在一起,讓葉韻的那雙錦緞繡鞋踩在上面,朝著墻上猛的一用力!
葉韻本就身形嬌小沒有多少分量,齊掌柜這雙手勁兒可是連葉老將軍手中的長槍都能生生奪下來的,稍一用力,便將葉韻托送到了墻頭。
“你......你還會翻墻呢?”
莫向文可算是開了眼界,誰能把一直都是大將軍府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跟眼下這跨坐在紅瓦上,束腰攏發(fā)的俏佳人聯(lián)系在一起?
許久沒有如此放開,葉韻也是急促的起伏著胸膛,臉上帶些潮紅的笑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當(dāng)年在王京里,慶國公家的院子,我跟九公主兩個人就能翻進去。”
“你一個人沒問題么?”
齊掌柜倒是沒有聽葉韻騎在墻頭回憶往事,仍舊是不放心的昂首問道。
“你留在這兒我放心些,我擔(dān)心巡夜的兵士會從這過來,你幫著向文應(yīng)付下。”
齊掌柜點點頭,
“有事沖著墻外喊一聲,我便是打破府門,也要沖進去救你出來。”
葉韻輕柔的一笑,亦是點了點頭。
李氏因為不知禮數(shù),被柳德舉命人看在屋子里,沒有他的允許,至今李氏都沒有再出屋門半步,
府里面人都是明眼的,風(fēng)往哪吹也就往哪兒倒,李氏這園子也就鮮有人進來了,多數(shù)時候都只有她跟自己的丫鬟兩個人。
葉韻從墻上翻下來的時候,還能看到屋內(nèi)亮著的燈火,周圍除了幾只不甘寂寞的夜鶯之外,皆是一片靜謐,只有隱約看到園子門口兩個小廝的黑影,依靠在月門前,打著哈欠。
看這個樣子,柳德舉八成是打算等到新總兵上任,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后,才會將李氏放出來了。
都說這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能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又怎么不是自己平日里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結(jié)下的惡果?
“吱呀~”
屋門被推開的時候,李氏正微閉著雙眼,躺在那架紫檀木羅漢床上,聽這聲音還以為是自己的丫鬟進來了,淡淡應(yīng)了一聲,
“是珠兒啊,茶就放在桌上吧。”
但是,并沒有聽到回應(yīng)。
李氏皺了皺眉頭睜開眼,才看到端坐在自己面前的葉韻。
“是你!”
葉韻帶著淡淡的笑意,朝著李氏微微的欠了欠身,“李姨娘可還安好?”
李氏極為警覺的從羅漢床上站了起來,“你......你是怎么進來的?這可是柳府!你擅闖我府宅,我現(xiàn)在就可以讓繼業(yè)抓你!”
葉韻朝著李氏投去了一個極為同情的目光,“李姨娘現(xiàn)在你在這柳府里,怕是連你這園子都難出去吧?如何讓人拿我?”
“這一切還不都是你害的!”
“誰害的姨娘,姨娘自己心里還不清楚嗎?”
李氏心里當(dāng)然清楚,只不過她不清楚的是為什么一向?qū)檻T他的老爺,會對自己這樣天大的委屈不聞不問,
什么失禮,她在這柳府里失禮的時候還少嗎?那次不都是老爺護著她,可這回......
李氏想到這兒,也是有些頹然的坐回到了羅漢床上,眼眸確仍是帶著怒意的看向葉韻,
“你到底想怎么樣?”
“幫你。”
“我不需要你幫......”
“幫你的女兒!”
“......鳶兒......”
似乎只有這個名字,才能夠觸動李氏內(nèi)心的最柔軟處,她喃喃的念叨了一聲,卻又馬上恢復(fù)了那副色厲內(nèi)斂的樣子,
“你莫要在這兒跟我假情假意,你也不是什么善心人,不然也不會在府中布好口袋等著我們?nèi)ャ@,就算是要幫,我也有我爹,有李家給我撐腰!”
“很遺憾,恐怕李大當(dāng)家的并不是這么想。”
李氏有些不解的看了葉韻一眼,“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早些時候,我去見過李大當(dāng)家了。”
葉韻直言道:“左手的拇指上帶著一塊上好脂玉的扳指,李朝錦大當(dāng)家的,我想我應(yīng)該沒認(rèn)錯吧。”
李氏心中莫名的一陣慌亂,點了點頭問道:“是沒錯,可你剛說我爹并不是這么想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