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歷三百零七年十二月初一。

　　這天是城南武館和東城武館約定的比斗日期。

　　比斗的頭一天，左顧向館主提議由自己出戰(zhàn)，何廣柱提刀和他試了幾招，對左顧的進境頗感欣慰。

　　獨臂刀客拍著他的肩膀道：“比斗時盡力就好，不要太在意勝負，郡城的任郡尉勸過我，暫時退讓一步也無妨。”

　　這是未戰(zhàn)先怯的意思了，左顧表示自己肯定能贏！

　　何廣柱并沒有和左顧一起去約定的地點，左顧帶著胖子和苗苗三人一起赴約。

　　兩家武館約定的比斗地點在城南兩三里外的一個山谷之中。

　　約定的時間是日落時分。海濱天氣變化大，當(dāng)日早上陽光明媚，等到下午三人出門時，外邊已是烏云滿天，胖子看了看天，跑到對面街角一家售賣早點的鋪子前拔了一柄柄尾帶鐵釬的大雨傘。

　　這次比試兩家武館都不愿張揚，所以并沒有邀約外人觀戰(zhàn)，三人到達山谷時已近黃昏，谷中矮樹雜草叢生，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胖子四下掃視了一番，示意大家一起去谷口大石上坐著等：“到底是先天榜上的高手啊，這排場可真夠大的，快到時間了也不見半個人影！”

　　左顧點頭同意：“等我打贏了他就是上榜高手了，以后我也壓軸出場。”

　　胖子和左顧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苗苗很文靜地坐在一旁。

　　天色陰沉下來，胖子將扛過來的鐵柄大傘插在石中。

　　烏云涌動，云層中電光不斷，頃刻便有炸雷響起。

　　又過得片刻，雨滴如同潑篩一般落了下來，嗒嗒嗒的響聲在鐵柄傘面上連成一片。

　　雨正疾時，山谷東面山坡頂上忽有一道刀光閃起。

　　連綿不斷的閃電將山頂?shù)木跋笥橙肴搜壑小?p>　　一個身高臂長的壯漢拎著柄長刀縱躍而下。

　　壯漢手中長刀舞動，矮樹雜草在刀下齊飛，生生自坡頂向下劈出一條通道來。

　　風(fēng)起雨疾，刀影愈來愈快，漸漸掄成了一團烏光，刀下林木摧折，雨霧朦朦，等刀光到得半山之時，壯漢隱然已有瘋虎下山之勢。

　　刀光輪轉(zhuǎn)，其聲嗡嗡。

　　左顧站起來握一握拳，左腳前踏，立身處的大石前沿崩碎，人已借力躍起。

　　御氣騰空，乘風(fēng)而起。

　　只幾個起落，左顧便躍到壯漢上方，金光燦燦的右拳攜著罡風(fēng)當(dāng)頭砸下！

　　壯漢自下而上掄圓了長刀。當(dāng)?shù)囊宦暰揄懀摰杜c鐵拳相擊，壯漢被左顧拳勁迫退，勢頭稍止。

　　左顧借著刀上力道撞入左側(cè)林中。

　　刀光連成一片追入林間，轉(zhuǎn)瞬兩人便斗在一起。

　　兩人在林間爭斗良久，摧折樹木甚多。刀拳相交，丁丁當(dāng)當(dāng)之聲不停響起。

　　山谷閉塞，回音連綿不絕。

　　壯漢得空發(fā)出怪叫：“痛快痛快！拳頭再重些！”

　　左顧下一拳果然重得出奇，將壯漢連人帶刀擂翻，順著山勢一路滾到谷中。

　　這一拳夠重，壯漢站起來一把將身上被林間灌木掛得稀爛的勁裝扯掉，本就壯碩無比的身軀驟然再漲了一圈，臂上筋脈賁張，一道一道如同網(wǎng)紋。

　　白茫茫雨幕中，壯漢嘶聲大吼，紅晴怒睜，握刀的手左右輪動，瞬間就將長刀舞得渾圓，刀上嗡嗡之聲大作，風(fēng)車一般沒頭沒腦地向追下山來的左顧劈頭砍去。

　　狂風(fēng)驟雨瘋魔刀！

　　壯漢腮骨橫張，雙眼泛紅，手中刀疾速揮動，丁丁當(dāng)當(dāng)連著十余刀劈出，左顧未能阻住刀勢，被劈得摔入谷中，落地處草屑泥水四濺。

　　尚未掙起身來，壯漢手中長刀又當(dāng)頭劈下！

　　左顧倉促間顧不上形象，往旁邊滾了一圈避開刀光，那刀劈在草地上，濺起兩潑泥水，左顧以拳擊地，撐起身來。

　　兩人在大雨中縱躍激斗，苗苗在傘下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便扯住胖子問道：“大壯哥沒兵器，是不是有點吃虧？”

　　胖子皮笑肉不笑的答道：“放心吧，你大壯哥皮糙肉厚，那啥瘋虎手中就是一柄普通的長刀，絕對傷不了他半點皮毛。”

　　苗苗又問：“那誰會贏？”

　　胖子撇了撇嘴：“看樣子我要多個先天榜上的高手兄弟了！你大壯哥心眼忒多！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苗苗對騙子這個評價相當(dāng)不滿意：“大壯哥老實得很，哪里像騙子？！”

　　胖子撇撇嘴：“那不叫老實，他平日那是迷糊！這毛病一打架就好了，他跟人相斗一向直來直往掄拳就上，對手往往都以為他是個莽漢，實際上這人賊賤，我都上過他的當(dāng)！”

　　苗苗有點不信：“你的意思是說大壯哥還藏了一手？”

　　胖子：“豈止藏一手！就說他新近練成的先天罡氣吧，從約斗開始后他便一直都是裹在拳頭上去擋刀子，瘋虎砍他身上別處時他就躲——事實上那罡氣能隨意調(diào)動的，砍哪兒都弄不死他！”

　　苗苗放心了：“意思是大壯哥一早就立于不敗之地？”

　　胖子翻了個白眼：“苗苗啊，你要再想深一點點！這主要是為了給對手造成錯覺！你想一想——對手以為他的罡氣只能運轉(zhuǎn)到拳頭上，如果大壯這個時候買個破綻，讓對方一刀砍到身上，對手會怎么想？”

　　苗苗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懂了：“對手會想，哎呀，砍中了！我贏了！誰知道根本砍不進去，大壯哥真聰明！”

　　胖子點頭：“沒錯，這家伙打架的時候精的很，再說他那身手——你是不知道，他當(dāng)日練那個大力金剛功，為了將真氣隨意運轉(zhuǎn)到身體任何一部分，不知下了多少功夫！連帶著就把控制身體的能力練了出來，他的身手可是敏捷得很！”

　　“平常他都愛站得象根木樁子一樣跟人打架，一副不靈活的樣子，呵呵，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苗苗這下才完全放下心來：“也就是說大壯哥贏定了？從此以后大壯哥就是先天榜第八十二位的高手了！”

　　苗苗這邏輯！贏了八十三位就是八十二位？胖子再次翻了個白眼，不想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