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業(yè)精于勤果然是不錯的,我這才修養(yǎng)了十天,纓槍耍起來就沒有那么順手了。
這院子里紅紅綠綠的花花草草,纓槍掃過,片葉不留,毀滅美麗的感覺真的是極好的。也難怪耶律凌風喜歡行屠城之舉。
“娘子,快停停停!”秦顏峰沖上去就制止了她“你這是在干什么”心疼的撫摸著滿地的殘花敗柳“你要練槍好歹也把這些花草換個地方啊,這些花都開得這么好,他們又沒招惹你,全讓你給糟踐了”
“你若真的心疼他們,就不該把他們種到此地。”
“娘子”他氣呼呼的看著她“你何必和這些花草置氣啊”
昭雪沒好氣的把纓槍扔到了一邊,坐下來倒了杯水。秦顏峰收拾好滿地的殘花,屁顛屁顛的就跑到了她面前。“娘子,你今天晚上有事嗎?”
“沒有啊,怎么了?”
“那太好了,今晚是殤月的花燈節(jié),我們一起去看花燈吧”
“花燈節(jié)?”
“你不拒絕就是同意啦,那我先去準備了”
昭雪話還沒說完,秦顏峰就跳著跑開了,生怕她反悔了。
花燈節(jié)?殤月花燈節(jié),男女若持同樣花色的燈籠出門,月老牽線,便可締結(jié)良緣。
小時候也時常聽母親提起,母親說她和父親就是相識在花燈節(jié)上的。那時候的離月還沒有戰(zhàn)爭,秦坤還不是丞相,父親還是個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少將軍,母親還是御史中丞家的大小姐。
那晚皓月當空,皎潔如水,殤月大街張燈結(jié)彩,燈火闌珊。
乍起的微風推波助力小舟在河上行進,母親躲著府里的家丁偷跑出來玩,躲進了父親租下來游湖賞燈的小船里。相遇之時,他們手里都各持一盞蓮花燈。母親每次說起當年,都是嘴角含笑。
我從小就對母親口中的花燈節(jié)景象無比神往,也無數(shù)次的想象過燈火連天到底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無數(shù)次夢回,都遠不如一次親眼所見。
殤月大街小商小販的攤位前都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河邊的垂柳也被照應(yīng)得紅紅綠綠的一片,舟行得很慢,水里還飄著少男少女們放的河燈,頭頂上燈火連天,一片一片的直到街角的盡頭……此情此景,確實比大漠的寒沙衰草好看得多,今天真應(yīng)該給將士們也放個假。
“娘子,你從來沒有見過殤月的花燈節(jié)吧,好看吧!”
“秦顏峰,你去過戰(zhàn)場嗎?”
“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哪能人人都去得?”
“那你想去嗎?”
“想啊”他眼睛里都冒出了光“北漠遲早都會再次打進來的,將來娘子若去戰(zhàn)場殺敵,我自然是要跟著娘子一起去的。打仗殺敵我可不會,不過搖旗助威我可是強手,想當年……”
“邊境百姓連吃的都沒有,殤月卻燈火通明,歌舞升平”昭雪忙堵住了他的話,他“想當年”三字出口就又不知道要嘮嘮叨叨到什么時候“邊境的寒沙衰草,讓我見眼前一切,都覺得無比諷刺”
“這諷刺啥”秦顏峰放眼望去,一臉輕松“小爺我從小就在殤月城里長大,所謂富貴天定,人命天定。這個世上,多少人一出生吃穿不愁,多人一輩子都在為一日三餐奔波。有些人一出生坐擁天下,有些人一出生只能為奴為婢。哪有那么多心思去兼濟天下,自己快樂平安足矣”
“你很快樂嗎?”
“有娘子在我身邊,我做什么都快樂”秦顏峰賤兮兮的一笑。正經(jīng)不過三秒……但此話入耳,昭雪心里確實爽極了,不知道為什么,她越來越喜歡和秦顏峰在一起的感覺了。也許是她背負了太多,需要一個無憂無慮輕松自在的人相伴吧,如果他一直在,那該有多好。
“秦顏峰,如果我殺了你爹,你會怪我嗎?”
“娘子為什么要殺我爹?”
昭雪被他一問,問得愣住了,還想問他身份的話,也說不出口了。我原本就待他不誠心,又如何要求他誠心待我呢?我若告訴他我的身份,告訴他我想要做的事情,他該置于何種境地?他此刻無憂無慮,我又何必給他強加煩惱。
“娘子,你怎么了?”
“沒事”昭雪看著他,許久才出口了一句“秦顏峰,有空我們再去游一次湖吧”
“好啊”他笑得很是開心“娘子想什么時候去都可以”
我這二十幾年來,最放松的時刻竟然是和秦顏峰泛舟湖上之時……所有的事情在他眼睛里好像都沒有重量。和他在一起時,流于表面,心曠神怡。秦顏峰,他會一直在的吧,會一直在……
“娘子,我們?nèi)シ藕訜舭伞鼻仡伔謇蜒┑氖志屯舆叺娜巳豪镢@。
“我跟你講啊,這些河燈,好順著這條河,一直飄到明若湖里去的,我們來日去游湖的時候,說不定還能看到呢,聽說在花燈節(jié)許下愿是最靈的。”
細柳微風,這條小河像是滿載著一條閃爍的星空,流向遠方。我見過邊境浩瀚星空,閃閃銀光的夜晚,竟然還會被眼前這一帶流動的星河所震撼。許是因為燭火是暖的,而邊境的星空卻沒有絲毫的溫度吧。
“我希望我娘子呢,每天都高高興興,平平安安,我能和我娘子長長久久……”
看著他閉眼許愿認真的樣子,昭雪真的發(fā)笑了,這種把戲騙騙小老百姓罷了。若是真的許個愿就能滿足,那我愿意日日來放河燈,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免受戰(zhàn)亂,也希望早就揪出北漠細作,為家族平反。
“娘子,你許的什么愿啊?”
“希望天下早日太平吧”昭雪應(yīng)付了一句。
“你覺得你很能打仗嗎?”
“你說呢?”
“戰(zhàn)爭有時候遠遠不止在戰(zhàn)場上”
“什么?”他突然變得正經(jīng)了,這絕不像是秦顏峰該說的話。
“沒有”他故作輕松的一笑,故意看向了遠處“娘子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我們放的河燈會飄到明若湖去的,等明天我們?nèi)ビ魏臅r候,再去把它撿回來。”
“你都把它放走了,還撿回來干什么?”
“我這可是我和我娘子第一次放的河燈,我當然要把它撿回來,好好的存著”
“你腦子里每天都在想這些事情嗎?”昭雪無語極了“如你這般,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醒了玩,玩了醒,和豬有什么區(qū)別?”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當豬好不好?”
“那你也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當豬好不好”
“那你也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當豬好不好?”
什么什么……我看我是真的瘋了,竟然會和秦顏峰討論這種莊周夢蝶似的話題,最重要的是,我竟然還爭不贏他,我的天……
“哈哈哈哈……娘子,我總算有一個地方比得過你了……”看著秦顏峰放聲大笑,昭雪展了笑顏,他到底是什么做的,這么點小事就能讓他這么開心……
“娘子,我們?nèi)ネ麡前桑抢锬芸吹秸麄€殤月大街的燈火”
“好啊”
“我娘子笑起來真好看,眼睛里像藏著星星……”
兩人回頭,看見了面前的人,昭雪瞬間凝固了笑容。袁慎和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