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女孩知道嫁人意味著什么,卻不知道人心險惡。
覺得給貼身丫鬟挑揀個好人家,嫁過去就是好的了。對得起主仆幾年情誼即可?
她犯過這樣的錯而她也過了十六歲的天真無邪。
“恐怕她自己未必愿意。”
這是疼愛也是放逐。
這么突兀的提這檔子事,與她提也于理不和。
顧夫人沉思著把勺子遞給侄女示意她自己吃。
“留在京都自然好,我也樂意給她尋個好人家,給她嫁妝過好日子!”
這樣不就好了?徐錦之沉默著舀了一勺粥吃,越發(fā)不明白伯母的想法。
既然這樣為什么想著嫁她到豫州。難道是京城不太平的那段時間提前了嗎?
顧夫人想著什么,眼角晶瑩下一刻就要落下淚,忙背過身看向珠簾。
“我把她放在身邊養(yǎng)大,自然希望她也能嫁得好,幸福度日。
到年紀其幾個都尋好良人,或是拿了銀子山高海闊各有各路。”
徐錦之越發(fā)覺得伯母是一時興起,見到文敏不受控制的想到些事。
她現(xiàn)在也不是要求助徐家在豫州的根基。
只是事情放心底里憋的久了,家里無人訴說。現(xiàn)下又不能自已的,在自己信任的小侄女面前宣泄情緒罷了。
她到底只是個普通婦人心。
問題是一個丫鬟真的有那么大本事影響到當(dāng)家主母的心情。
忍她讓她,壓抑自己情緒還要把她嫁的遠遠的?
“她要是有了心思,只要是好人家兒郎,我也好去說親。怎么偏偏做了局把人往魚死網(wǎng)破上引!
為何啊?”
魚死網(wǎng)破這話太嚴重了。為什么不出面,伯母也是二品誥命夫人被拿捏了什么短處?
正常人都不會相信,只會更多更偏向伯母得了癔癥吧。
癔癥!
手一松,碗順著床榻落到腳墊。白粥滾了一條黏稠的曲線。徐錦之楞楞看著自己的手。
手在顫抖,碗掉下的動靜驚動了顧夫人。
顧夫人已然是淚流滿面了,她回神“你這番受苦受累還忍了委屈,我不該這時亂說有的沒的讓你難受。”
徐錦之一句也沒聽進去,她有所感陷入沉思。
忽然想起來,她就是這樣顫著手接過遂遠將軍府送來的白花,當(dāng)時是什么感覺呢?
認真算起來那是她,嫁入薛家的第一年……
夏季的雨瓢潑下著,伯母突然暴斃。顧家里里外外站滿了吊唁的人。
靈堂,幡布,香燭,元寶,紙錢。
還有一股濃濃的檀香味。
一口極好材質(zhì)的棺材刻著壽字紋路。
許是要得急,用了喜喪的棺材。棺材上的壽字意味……壽終正寢…
一個活生生的人沒了,活著的人只能看這些礙眼的東西去想念她。
也只能這樣,有的人亡了、有的人難過、有的人渾噩。
明知道于事無補仍舊不能自已的用自己的法子緩解痛苦。
那天的雨水順著傘沿往人心里滴。
“夫人在天有靈看見您這樣也是不安心的。”
傘遮住了半張臉,擋住了情緒。
重重雨幕模糊了眼前人,只有濃濃的關(guān)切聲,原來是那個時候,記住這個聲音的!
她怎么錯過了這樣重要的事情的記憶。“伯母能告訴我她做了些什么嗎?”
徐錦之手無意識握成了拳頭,心里是悲憤卻冰冷的,里面灌了許多水。
那個夏日雨季,冰冷的雨水灌滿了心口。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又錯過了多少事情。
顧夫人思量過始末的悵然道:“嫁了便無事了,哪還有什么能抓著不放的。
人總要往前看。”
文敏要乖乖聽話嫁了,她又怎么會在伯母逝世后還留在顧家。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她遇到的難有人為她擋,幫她平。伯母遇到難處她是同樣想幫的。
“如果她想到是人往高處走,那伯母是不是想成全她。”徐錦之話不留情,有人不領(lǐng)情!
顧夫人下定決心的:“即便是背個惡名也斷不能留她了。”
一個丫鬟能掀起多大風(fēng)浪,想要什么從中得到多少好處?
得到金銀、得到地位,得到權(quán)勢?
遙遠有野心,和文敏端莊可靠的樣子很不相符。
伯母是還沒看透她,還是舍不得下狠手怎么想都令人堪憂。
“是么?”徐錦之想著,話已問出口。
原來沒有一處是凈土,只是去開辟自己一番天地。
維護自己所難割舍的,何須把他人阻力放在眼里!
院子里三個人,面面相覷。文敏站的遠些。
這三個人分別是綠芽,春枝,廚娘。
事情鋪開
綠芽心不在焉的找著帕子,廚娘提著食盒到紅纓閣。
上前搭話,春枝拿了白粥去攀關(guān)系丟下要小菜的話。就跑的沒影。
廚娘收拾了灶臺,涼調(diào)、清炒湊了四個菜。
菜弄好了,無人來拿。她裝了食盒打聽著這餐泰半是給進府的徐家小姐。
又打聽了地方就馬不停蹄的往紅纓閣趕,門口就撞上了尋帕子的綠芽。
確認了這菜的去處,春枝姑娘就一路踢著石子過來了。
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都金貴著,多是春枝這種三等來取餐。
種種緣由下廚娘是認識春枝的,這樣急著攬功勞還是頭一遭。
看來那位姓徐的小姐是真的搶眼了,也不知道是夫人看重還是旁的原因!
“姑娘,清粥端上去了嗎?夫人怎么說,那位小姐可滿意?”
見識了夫人親手喂這樣關(guān)懷就該知道這位小姐是真的親近。越是看的清楚,春枝越后怕。
“不過是尋常的白粥,有什么的。只白粥看著就寡淡!
夫人要我把菜盡快端上。你把食盒給我。”
文敏把這些盡收眼底,小家子氣的手段。
廚娘有些為難她人都在這了,不看一眼。就是白跑一趟也該有些說頭吧。
從前沒看出來,夫人院子里的春枝姑娘怎么生的這么自私。“我人都來了,該去給夫人請罪。
我這笨手笨腳的耽誤許多時間人吃東西了。”
要不是春枝攪和她定然辦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讓人挑不出錯來。
“徐家小姐剛醒沒多久,夫人沒空見你把食盒拿來。你我都好交差!”
綠芽冷眼看著兩個各執(zhí)一詞,情誼丟了想來帕子也不用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