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Harry回到賓館，兩人自是沒了什么事，余念本是想同他道謝完后，便直接打的回去的，卻不想男人先一步的開了口。

　　還是邀請(qǐng)她一同吃飯，不過這次卻沒有再說自己請(qǐng)，而是索要回報(bào)來了。

　　之前請(qǐng)她吃過一頓，后來和米萊一頓，之后再加上Harry的，果真欠了很多……

　　以至于此刻，她便是想拒絕，都沒法好意思說出口。

　　他們還是去了米萊家附近的一家餐館，原因很簡(jiǎn)單，余念對(duì)吃的早就不怎的上心，在巴黎這么久，之前卻甚少出來，自是不知道哪兒的味道好，索性找了個(gè)米萊以前提過的。

　　當(dāng)(dāng)然最重要的還是——離家近……

　　難得做回東道主，余念也不想太過冷場(chǎng)，便開口先說道，“以前倒沒發(fā)(fā)現(xiàn)(xiàn)，你這么會(huì)討小孩開心？”

　　這話題是她隨便扯得，當(dāng)(dāng)然也是臨走前Harry難得恢復(fù)(fù)些以前活潑開朗的模樣，以至于她的印象太深，才會(huì)下意識(shí)的提到這個(gè)問題，可是林寒塵顯然不這么想。

　　他低頭擺弄著手中的刀叉，手中動(dòng)作緩慢而優(yōu)(yōu)雅，回答的話也是不急不徐的，“那你以后就會(huì)知道，你沒發(fā)(fā)現(xiàn)(xiàn)的事情還有很多。”

　　余念好奇，“比如？”

　　她是真的沒見過林寒塵哄過小孩，兩人一同長(zhǎng)大，小區(qū)(qū)周圍熟悉的鄰居家，大多都是同林寒塵一般大抑或是與余念同齡的，所以如今突然看到他對(duì)著Harry處處體貼，安慰的話張口就來，還毫無突兀感時(shí)，便當(dāng)(dāng)真覺得稀奇。

　　她好奇這個(gè)男人什么時(shí)候練就的一身本領(lǐng)(lǐng)，卻不想被對(duì)方反將一軍。

　　林寒塵的嘴角勾起，明明與平時(shí)相差無幾的笑，此刻在頭頂上的那份琉璃燈光下，微黃的光芒灑下，落在男人的眼瞼處，睫毛垂下投下一方暗影，那儒雅的笑在此刻，由余念的角度看去，倒是無端的帶了幾分勾人的意味來。

　　她看的怔愣，便聽到對(duì)方突然的問話，“想聽我說？”

　　溫柔華麗的強(qiáng)(qiáng)調(diào)(diào)帶了一絲往日不曾有的打趣，眼中星星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明亮如星，細(xì)(xì)看之下卻又沉暗如夜，竟是有著她看不懂的試探與深意，她被這樣的眼神看的心神一晃，倒是條件反射的想要出口拒絕，“不用了，我沒那么好奇。”

　　余念的身體僵直，原本拿著叉子的手已經(jīng)(jīng)松了開來，放在盤子的一邊，五指緊握，是她一貫緊張無措的姿態(tài)(tài)，林寒塵的心下笑開。

　　面上再怎么逞強(qiáng)(qiáng)，肢體下意識(shí)的動(dòng)作卻不會(huì)騙人，這般緊張……是心虛還是……

　　心中在意？

　　他可還是記得，當(dāng)(dāng)初小丫頭追他的那段時(shí)間，每次找著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來見他時(shí)都是這般的故作自然，小拳頭卻是握的死死的，好似藏在身后便會(huì)不被他察覺。

　　其實(shí)(shí)，并沒有……

　　其實(shí)(shí)，他知道……

　　一如現(xiàn)(xiàn)在。

　　“我還需要在這呆上近兩個(gè)星期，多呆些日子一塊走？”想明白事情的林寒塵，再開口時(shí)聲音難免就帶了些愉悅，余念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雖然美色誤人，但見的次數(shù)(shù)多了，難免還是有些免疫了，哪怕效果有些不佳，也足夠她清醒片刻了。

　　所以，一眼之后，她便直接又轉(zhuǎn)(zhuǎn)了視線，趁著沒有再被蠱惑，直截了當(dāng)(dāng)?shù)木芙^道，“不行，我一周后要去新醫(yī)(yī)院報(bào)道。”

　　時(shí)間靜了一瞬，對(duì)面的男人沒有說話，余念眼角瞥過，甚至沒再看到那上揚(yáng)(yáng)的嘴角，她低頭不語，又有些蓋掩欲彰的吃了一小塊牛肉，似是想要以此來掩蓋這突如其來的沉默。

　　男人眼中剛升起的笑意不免淡了些去，“你就這么想避開我？”

　　余念繼續(xù)(xù)低頭，聲音卻仍是果斷，“沒有。”

　　“沒有？”林寒塵輕笑出聲，那聲音怎么聽都不如剛才的儒雅溫和，反而帶了些微的冷意和自嘲，“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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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念是真想硬氣點(diǎn)(diǎn)的，哪怕在男人的詢問下沒法堅(jiān)(jiān)持己見的說著“沒有”，那也該點(diǎn)(diǎn)個(gè)頭表明一下自己的骨氣，這樣才是一個(gè)成熟人的反應(yīng)(yīng)。

　　只是還是沒有辦法……

　　對(duì)他的問話沒有辦法說謊，對(duì)自己的心虛沒有辦法假裝無視。

　　就好像小時(shí)候，他只要稍微多看她一眼，吃飯?jiān)倩鈷S再?zèng)]個(gè)形象的她也忍不住老老實(shí)(shí)實(shí)(shí)的坐好，拿起了竹筷。

　　她聽他的話，早就不知道在何時(shí)成為一種本能，以至于連說慌都有些無力。

　　她只能無奈的抬頭，避重就輕的回答道，“寒塵哥，我沒想過會(huì)在這見到你。”

　　她多久沒有這么叫過他了……

　　八年四個(gè)月零二十三天，折算起來竟已有他已過人生中的三分之一，他有時(shí)候真的恨極了她的倔強(qiáng)(qiáng)，說放下便放下，說離開便離開，不曾猶豫，不曾彷徨，只徒留他一個(gè)人呆在原地，兀自心心念念，以至于再次聽到這聲呼喚，倒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是根本就不想再見到我吧？”他這般的想著，也是自語般的說了出來，聲音低沉，語氣悲傷，讓聽到這話人的心情也忍不住受其牽動(dòng)。

　　“不是……”

　　可是不是什么呢？

　　相遇之后便閉門不出的人是她，醫(yī)(yī)院再遇想先行離開的人是她，米萊訪談想分道揚(yáng)(yáng)鑣的人是她，若不是Harry突來巴黎，原打算一聲不響離開的人還是她……

　　一樁樁，一件件，他看的明白，她無從辯駁。

　　只是——

　　“人是會(huì)長(zhǎng)大的。”余念的食指扣著拇指的指腹，略有疼意的痛感讓她再出口時(shí)條理都分明了不少。

　　“第一次是在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時(shí)候，第二次是在發(fā)(fā)現(xiàn)(xiàn)有些事，無論自己再怎么努力還是無能為力的時(shí)候，很不巧，在我十七歲那年，我都學(xué)(xué)會(huì)了，所以——”

　　林寒塵的目光從余念的手指移到她的臉上，看著對(duì)面的女孩目光有些不確定的遲疑，卻仍然認(rèn)(rèn)真無比的繼續(xù)(xù)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變了態(tài)(tài)度，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和過去有什么牽扯，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

　　余念的眼睛向來好看的緊，這一點(diǎn)(diǎn)林寒塵清楚的很，她是內(nèi)(nèi)雙，平時(shí)低垂著眼便似大家閨秀一般眉眼如畫，可有時(shí)因?yàn)樾菹⒉緩靡只蚴莿e的原因亦會(huì)變成雙眼皮，便如現(xiàn)(xiàn)在，一雙亮眼定定的看著你，帶著些傷意帶著些倔強(qiáng)(qiáng)，只讓人覺得盈盈秋水當(dāng)(dāng)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