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三昏昏沉沉躺在地上。
外界發生了什么他一無所知，徹徹底底的閉眼玩家。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能才一個小時也可能已經過了一整天。他從最開始的擔心彷徨到后面的麻木等待。不是沒想過逃跑，外面一直有人走動的聲音，歐陽三清楚自己的身手，他現在能幫的最大的忙就是不作為。
他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腦子走馬燈一樣的回憶著從前。
他看著空白的吊頂，不由有點想笑，他好像早就把張明禮當作家人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以前接近他哪有那么無私的理由，僅僅是因為他是張家的少爺而已。張家比歐陽家要顯赫的多，結交這么一個落難少爺對他并沒有壞處。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漸漸有了真情實感了呢？
“靠好像有人來了。”門在有人竊竊私語。
“怎么辦？還要假裝在這轉嗎？”
“轉個屁啊，還不快走？少爺來了給你我一人一腳你受的起我可沒命造。”
“快溜快溜…”
“走錯了！這里！！”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歐陽三思考著，陷入回憶。
所以當嚴妗的手指戳在歐陽三腦門上時，光頭哥被嚇了個十足十。
“？？？”歐陽三掃射四周，“你怎么進來的？？？”
“走進來的。”嚴妗指著門外。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滿頭問號的看著嚴妗熟練的單手反綁自己，然后在角落蹲好。
“？？？”
她實在是太鎮定了，鎮定的格格不入，好像是在玩沉浸式劇本殺一樣。
“你別擔心。外面好像有人打點好了，都是自己人。”嚴妗拿著繩子雙手并后不知道怎么操作的，三下五除二就也把手綁好了，“還有二十分鐘，他們就會進來。”
“張明禮呢？”看她熟練的手法，歐陽三不由想歪為張明禮未來生活捏一把汗，“他怎么樣了？”
“他應該沒問題。外面都是他一腳踹飛一個人的英勇事跡，”嚴妗搖頭，“太厲害了。”
歐陽三瞪著她抿嘴，心想大姐你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好嗎。
“你很擔心他嗎？”嚴妗一路下來懸著的心越來越松，畢竟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但好歹這里是現實世界，她這種未成年人也接觸不到多危險的事，上面長輩兜著呢。
“你不擔心嗎？”歐陽三反問她。
“嗯…”嚴妗又往窗簾里躲了躲，“他比我們都厲害，擔心也不能幫到他，我寧愿相信他。”
歐陽三看著她，末了嘆口氣。
“所以啊，”他帶了點大人才有的悲寂口吻，又像是欣慰，“張明禮認識你，變了許多。”
“他變成什么樣了呢。”嚴妗輕聲問。
“他變得愛說話，會開一些小玩笑…”想起他從前的挖苦歐陽三也彎了眼睛，“樂于助人，不再說一些什么喪氣自卑的話，似乎每天都很有活力……”
和剛開始遇見的那個小狼仔判若兩人。
就算是和京城時候的他比起來也不一樣了。
“可是我遇見他時他已經是這樣的人了。”嚴妗的聲音很輕，仿佛要睡過去了。
歐陽三抬頭看她。
“你說什么？”
“我說，我遇到的張明禮，就是一個會開玩笑，會暗搓搓裝逼，不自大不自卑的人。”
“什么意思……”
“他不是因我改變的，我們并沒有認識多長時間不是嗎？”
聲音很小，但每個字都出奇的清楚。歐陽三甚至有點暈眩。
門再次打開。嚴妗身型隱沒，歐陽三呆呆的轉頭。
張明禮被凍得嘴唇發青，他目光在歐陽三身上掃射一遍，確認沒受傷后明顯松了口氣：“還好不算晚。”
聽到他的聲音，嚴妗露出一只眼睛。
“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輕松的多。”張明禮沒看到嚴妗，他蹲下來幫歐陽三松了松束縛的繩子，聲音低沉，“一開始說過的吧，請君入甕。開始以為入甕的王八是我們，其實是你那后媽。”
“徐睿現在肯定知道自己被耍了，她要么現在逃到別的國家去，要么就玩魚死網破帶走一個。”
白狼王。嚴妗在心里補充身份信息，她默默的把頭縮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羞恥心作祟，她不想讓張明禮看到她被五花大綁的樣子——盡管是她自己綁的。
“你說她會來殺我？”歐陽三問。
“原來應該是殺我。”張明禮猜測，“但是我變成女巫了，她只能刀你。”
女巫有毒藥和解藥，一晚只能用一種。張明禮變成女巫后，可以選擇毒藥解決狼人，也可以選擇解藥保護即將被刀的角色。
他明顯選擇后者。
“嚴……”歐陽三想起剛剛嚴妗說的話，想開口問他些什么，門外突然一陣嘈雜。張明禮拍了拍他，捏緊了手中的刀刃，瞬身躲在門后。
嚴妗恍然——他并沒有放棄使用毒藥！
就這幾秒間，歐陽三又走了會神。
他最近總愛走神，他總是能想到初遇張明禮的那些時候。想起他麻木的眼，想起他渾身的傷，想起他蒼白的面龐和怎樣都好的空白模樣。
“又是為了我。”他倚在墻邊，滿眼都是那個散發著凌厲攻勢的少年，又是那狼崽子模樣。可作為朋友，哪就用得著這么以命相待了。他們不算是一路人，他和嚴妗應該很合適的，但事到如今，與嚴妗似乎也不太一樣了。
他又想到張明禮與他第一次進醫院的時候。小孩臉白的可以，脖子上還有那么老大一條傷口。但他側臉看過來的時候，與剛剛和他說話的眼神奇跡般地重合。
那是什么眼神？
忽然，歐陽三笑了一下。
我突然明白了，張明禮。
狼崽子是他，溫潤細膩的是他，毒舌幽默的是他，藏匿鋒芒是他，無論如何，都是他。
他早就變了，從一個小光頭對他伸出手開始。
那是什么眼神。
歐陽三見過的，二姐看向大哥也如同這樣一般。
歐陽三愿稱之為——
“毫無保留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