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歐陽三送去醫院后,張明禮回到湖畔別墅簡單收拾了下東西,摸著濃濃夜色回到青園。
嚴妗被嚴悠帶走,他們并沒有說幾句話。
張明禮將自己腦袋放空,鑰匙插入鎖孔。
就著月色,他看到母親蜷縮在沙發里,眉頭緊皺,睡的并不安穩。
聽到聲響,郁婕很快睜開眼。
是面無表情的張明禮。
兩人皆停頓了一下。
將帶血的胳膊藏在身后,張明禮綻開一個舒心的微笑:
“我回來了。”
郁婕看著兒子,想張口說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想起什么再開口時,卻發現聲音已經哽咽。
末了,她也笑了起來。
“歡迎回家。”
——
在同學們打賭張明禮嚴妗同時遲到是不是昨天太甜蜜的時候,兩個氣質非常的女人敲開了班級的門。
這是王旭第一次見到張明禮的家長,也是宋文羽第一次在東城見到嚴悠。
張明舒是今天一大早到的。
她先去的青園卻被郁婕擋了回來,拜托她先去給張明禮請假,一回頭就看到了等著她的嚴悠。
昨天如同地震一般,連帶著蝴蝶效應了許多東西,大家都是一夜沒睡的狀態。張明舒在京城快速掃尾,身上還有包扎但仍在沁血的傷。嚴悠跟她打了個招呼擺擺手,示意她上車。
“多虧了你弟弟。”嚴悠先開口,“我是說兩位,缺一不可。”
“明禮是我們家最優秀的孩子。”張明舒不提張明故,“我很久沒見到他了。”帶了些許落寞。
“你今年多大?25有嗎?”嚴悠道,“你說話太老成了。”
張明舒垂眸停住:“沒有的,我24。”
她今年才24歲。
如果好好念書的話,現在應該在讀研,或者剛進公司實習。她也許擁有一兩個知心朋友,也許在談一場校服到婚紗的戀愛,也許某天也會為自己的身材發愁,也許會熬幾個大夜只為了那本剛完結的小說。
但她在十一年前就成年了,在十三歲的時候,就被迫推進成年人的商戰里了。
十年了,她早就沒了小孩心思。說話做事永遠都是利益為先。過度早熟的她似乎患上了情感漠視,什么親情友情愛情對她來說都是可以被物質化的。面對跟在身邊的張明故,她盡可能的給他最好的條件培養興趣——
可是張明禮呢。
如果事情沒發生,他本可以有著美好的未來,有一副健康的軀體,應該像所有貴族子弟一樣肆意張揚的活著。
如果,如果她能及時把他們接回來,如果能早一點理清楚那些本不該有的恨意…
恨?她哪會有恨,要恨只能恨他早已離世的父親和脆弱了結的母親。這么多年,她有的只有怕。她根本不敢站在張明禮面前,對他說一句:別怕,我們回家。
甚至她還恨過自己。如果她沒有告發父親,是不是一切還有挽回的余地?自己重新選擇,這個家至少還依然存在?
她那么驕傲的弟弟啊,就算在一個一無所有的地方,也能閃閃發光。但他本不該活成這樣。
她所能想到的,就是把家族產業經營到如同當時一般的全盛時期,毫無保留的還給他。
這是虧欠他的十年人生,這些并不多。
本就該是他的。
嚴悠從車里拿出碘伏,讓張明舒把繃帶揭開:“比我小一輪,看著可不像。”
“一直用于老二的名義給郁先生轉錢,給我了個這么大的人情,故意的?”
嚴悠怎么會不知道答案。看得出來張家事兒很深,全是大人惹出來的事,小孩反而是最受罪的那個。所以他們家小孩一個比一個深沉,現在張明舒肉眼可見的情緒差,多說點話也許會好點。
“您何必帶著答案問問題。”張明舒無奈的笑。
就算是被迫,但13歲的張明舒已經全是商業老手了。嚴悠經營的京晟在當時是龍頭企業,張明舒沒理由不巴結她。
至少都是成功了。
嚴悠快速將碘伏棉球按壓在張明舒的傷口上,并向四周涂抹:“你問過明禮意見了嗎?”
有點疼痛,張明舒扭頭望向窗外。
看來是沒有了。嚴悠拿過一卷新的繃帶:“他也許不會愿意。”
將繃帶固定好,嚴悠幫她將袖子放下來:“見了面好好問問,你們姐弟很像的。”
很像?那兩人身份互換,自己會同意嗎?
張明舒透過窗外看著三三兩兩結伴同行的學生,沉默。
承為到了。
話題沒有再繼續,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學校。
門口擺著上次月考的成績信息,嚴悠駐足了一會。
張明舒心事重重,跟著停下卻不知道她在干嘛,等了一會才發現她在拍照。
“什么時候的照片?我都沒見過。”聽見她自言自語道。
抬眼看過去,一下無言。
738的榜首。
張明舒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堂兄弟比親兄弟還要相像。不說性格,兩個人光是長相就有八分像了,微抿的唇角,平淡的目光,再加上那種看淡一切的氣場,明明在一起并沒有生活多長時間……這都是張明故沒有的。
嚴悠欣賞完了自家女兒,拍拍手繼續往前走。
此時的嚴妗處。
嚴妗昨晚在車上睡著了,聽見誰跟她說了句圣誕快樂,想睜眼卻困的怎么也醒不來。迷糊間好像是誰抱她上了車,顛簸了沒一會就回到了家。
打開手機,上午十點。
昨天好像看到媽媽了——所以果然是她?
媽媽呢。嚴妗轉向四周試圖尋找另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但暫時并沒有找到。穿了鞋往門處走,手卻在開門的那一刻頓住。
嚴妗,不要抱有希望。
她對自己說。不要希望媽媽在身邊,這樣如果打開門看到空無一人時,才不會失望。
嚴妗苦笑。
“妗妗?”門外有人,“醒了嗎?”
猛的愣住。
手上用力將門打開,說話的是他,站在門邊,還有一個坐在沙發上和嚴妗打了個招呼。
“早啊,小侄女。”
“哥哥……”嚴妗反應不過來,呆呆的喊了一聲。
于聿摸了摸她雞窩一樣的頭,笑:“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