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朱如心等人在長安城內連著查找了數日,并未發現易明蹤跡。此時,朱如心站在風起樓上,不禁百感交集:一個月前,自己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弱女子,雖有替父報仇之心,卻不會武功,身單力薄。可如今,自己已經擁有黃蓮教絕世神功,那個薛安,雖然自己并無證據,可他的嫌疑卻是不小,況他又幾次落到自己手里,可內心卻不知為何,每次到了關鍵時刻,卻饒他而過。更可恨的是那個女扮男裝的易明,目前看來,此人是兇手的可能性最大。然而時紅等人將長安城幾乎翻了個遍,依然毫無所獲。此時一陣涼風吹來,朱如心不禁打了個冷戰,忽然看見時紅自樓下上來,面上似有急色。朱如心忙問:“找到她了?”時紅說道:“報告圣女,屬下方才接到渭陽分堂密報,說是堂主趙徹被人殺死,他們派人過來,請總教立刻派人過去處理此事。”朱如心聽了,說道:“我還以為他們找到了易明,既然不是,那這事還是姑姑自己看著辦吧。”時紅忙低頭道:“分堂主任命之事,屬下不敢自專,只能由圣女親自任命。”朱如心本不愿管理這些事,但此刻堂主之位短缺,自己如今是圣女,職責不小,如果放手不管,只怕黃蓮教群龍無首,未免生出不少事來,當下只得問道:“可知是何人所為?因為何事?”時紅便將趙徹等人看到孟楓強搶民女,上前阻攔,不料卻被孟楓殺害之事說了,又說道:“若不是一個女子相救,恐怕跟著趙堂主的那些弟子也都將遇害。”朱如心好奇,便問:“是什么樣的女子?”時紅道:“我聽傳信的說,此女身法極快,眨眼之間,便在那幫人的臉上都留下了劍痕。當時他們忙于逃命,并未打聽那個女子的來歷。”朱如心忽然想起在黃蓮教之時,易明的輕功之高,竟能在眾人合圍之下逃脫,當下說的這個女子莫不是她?心中一動,便對時紅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們這就趕往渭陽。”于是時紅便通知眾人不必再尋找易明,跟著圣女同往渭陽。
那日,苗百毒接到中山王命令,便帶人二次往南宮山而來。再說南宮山自上次被偷襲,早已加派人手,各處明崗暗崗、消息機關均已布置停當,嚴防死守,以防敵人再來。這里苗百毒剛到南宮山下,哨探得悉,連忙報告山上。眾人聞知,忙齊聚一堆議事。當下有人說道:“這次苗百毒再來,定是上次陰謀未曾得逞,他并不甘心。上次尚有師父在,我等尚且難以自保,現今無人主持大局,又當如何?”眾人聽了此話,立即一片混亂,惶惶不安。只聽得議事廳內眾說紛紜,有堅持為師父報仇的,有主張歸順的,有罵說師父尸骨未寒就忘恩負義的,又有說大丈夫能屈能伸等話的,百口千言,莫衷一是。突然一人以極為渾厚的內力大聲說道:“大敵當前,你們還有功夫爭吵!”震得眾人幾欲耳聾。只見盛長淵此時走到臺子高處,說道:“各位請靜一靜,且聽盛某說兩句。”眾人見是二師兄,便都不再說話。盛長淵接著道:“師父仙逝,南宮派群龍無首。若在往日,此事并無要緊,如今情況危急,事急從權。當下,最重要的便是眾各位當中選出一人暫代掌門之職,渡過難關。”眾人聽他這話甚是有理,都表示支持。一位老者出來說道:“若說代掌門人選,當從先掌門的弟子當中選取方妥。如今其它弟子或逃或死,先掌門的弟子里只有二徒盛長淵和六徒夏凡,只能他兩人方有資格,也只有這樣,大家方能信服。”這個說話的老者雖然在派中職位不顯,但是輩份卻極高,眾人聽了他的話,也都紛紛贊成。盛長淵見眾人無疑議,便徑直來到夏凡旁邊,拱手說道:“六師弟,二師兄不才,掌門之位,由你暫代方妥。”夏凡聽說,連忙推辭道:“二師哥,這萬萬使不得。我年齡尚淺,諸事不通,況我自小便由師父和你帶大,平日也都是以二師哥所行為標榜,如今唯有二師哥暫代掌門之職,方能救南宮派于危難。”盛長淵早已料定夏凡不能服眾,自己原本只是假意讓他代掌門之職,當下又推辭再三,眾弟子都勸道:“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二師兄不要再加推辭,當以本派大計為要。”盛長淵見眾人齊勸,便不再推讓。當下登上廳中主位,發號施令。命眾弟子各往山腰埋伏,誓與來犯之敵決死一戰。
山下,苗百毒正帶人往上攻,卻不想這次南宮派早有準備,自己等人并不像上次那樣輕而易舉地便攻了上去。僥是如此,苗百毒仗著這次帶的人數遠比上次要多,不斷催促眾人往上。攻到半山腰時,苗百毒方松一口氣,說道:“大家再加把勁,就要到山頂了。”話音未落,卻見上面羊腸小道滾來不少塊石圓木,這些人中,武功低的一些躲閃不及,一時被砸被碾者無數,只有武功稍好的騰縱而起一一躲過。苗百毒見一下損失不少人,當下怒急,拿出綠瑩笛吹了起來。不多時,便見無數條毒蛇從四面八方出現,密密麻麻地幾乎要將整個山吞噬,一片綠被齊向山頂漫延而去。半山上防守的南宮派弟子無從抵擋,皆被毒蛇所害。于是苗百毒等人再不受阻擋,跟在毒蛇陣后面一路往山上而來。剛踏上山頂,卻見前面的毒蛇卻不再向前,或向兩邊四散而去,或在原地蜿蜓。蛇群漸漸消散而去,苗百毒向前,方才看見前方一人,持劍而立,悠然自得,似乎已經等候良久。此人手中劍甚是奇怪,劍尖雙開叉,劍身虹彩點點,看見苗百毒,冷笑道:“苗老怪,別來無恙,我倒要謝你。”苗百毒問:“你是何人?”此人道:“南宮派盛長淵。”正是盛長淵,原來當日他在師父密室盜得淬火劍訣,后來又看到書中所載,才知世間還一柄神劍淬火劍,于是又從密室中搜得此劍。該劍乃是百煉精鋼于烈火爐中煅煉九九八十一日方成,威力無比,劍身不但泛出隱隱虹芒,且劍體通身往外泛出熱勁。方才苗百毒所驅毒蛇,雖是性冷之物,并不怕一般的熱溫,不料眾蛇卻遠遠地便感到淬火劍氣勁,皆退散而去。盛長淵本來看到如此多的蛇擁來,心中還有些擔憂,豈知后來這些蛇竟然停步不前,才明白淬火劍之妙,心中不禁暗喜。苗百毒看著盛長淵手中之劍,點點虹芒閃爍,才明白毒蛇四散之因,又聽他之言,似是話中有話,便道:“想不到南宮派還有此等神劍,看來老夫這次倒沒白來。”盛長淵說道:“我見過你的武功,若是上次,我還真非你的敵手。如今,你說這話,未免言過其實。”苗百毒道:“既然這樣,苗某便。。。”話未說完,突然出手,雙肩攀伏著的兩條蛇忽然射向盛長淵。盛長淵冷哼一聲,揮劍而出,雙蛇早已身首異處。苗百毒緊跟著揮笛攻進,直點盛長淵腰部。盛長淵輕輕一閃而過,右手劍接著一攻而出。苗百毒側身,誰知盛長淵之劍來勢奇快,苗百毒只得出笛去擋。結果不出所料,綠瑩笛被淬火劍削為兩段,盛長淵復又一劍刺來,苗百毒急退,同時雙手連環劈出,無數青芒飛向盛長淵。盛長淵急芒舞劍護住全身,寒芒碰到淬火劍,皆彈射飛出。只聽得一聲悶哼,苗百毒已被彈回的青芒刺中,接著腳下一軟,跌倒在地,急忙從懷中掏出丸藥服下。盛長淵見苗百毒臉色急劇變黑,氣喘吁吁,自已心下也猶自驚悚,說道:“你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最終卻害了自己。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替我消除了對手。你走吧,回去告訴中山王,南宮派與他井水不犯河水,盛長淵在一日,南宮派便不容旁人覷覦。”旁邊的王府手下見到苗百毒倒地不起,早已嚇得一哄而散。苗百毒掙扎著從地上爬起,緩緩下山而去,又想著自己連次未完成王爺交付的任務,哪里還敢再回王府,思索再三,便重回南疆而去。王府手下逃了回去,只得將苗百毒再次戰敗,無顏再見王爺,自回南疆之事說了,又說到苗百毒代轉之話,中山王聽罷,暗想:南宮派兩次攻而不下,看來時機未到,只得另想辦法。
南宮派二次之圍解除,眾人清點人員,死傷的同門亦不在少數。原來盛長淵在抵御苗百毒進攻之時,便將素日與自己意見不和的弟子大多數派往山中抵抗。現在,反對盛長淵的對手多已不在,且盛長淵又力敗苗百毒,眾人都已深服,于是,盛長淵便再無人反對,正式繼任南宮派掌門。盛長淵從此便志得意滿,又鑒于南宮派遭逢兩次罹難,派中弟子急劇減少,便派人下山,四處收徒,重興南宮派。山洞中,夏凡道:“師父、大師兄,如今盛長淵已登上掌門之位,眾弟子也多服從于他。”路蹊成道:“他雖然保住了本派基業,但令諸多弟子慘死,未免過于殘忍。”羅清秋嘆道:“長淵,你做的究竟是對是錯?”夏凡聽了,不解地問道:“師父,你忘了二師兄是怎么害你的嗎?弟子可不敢稍忘,只是如今他正在勢頭,弟子不過暫時屈從于他,也好掌握他的動向。”路蹊成又道:“六師弟,你我須要勤加練功,方能早日出去,替師父報仇。”
那日吳星兒和葉兒二人偷得銀子于鎮上度過一夜。次日醒來,用過早飯,吳星兒便對葉兒道:“昨日聽那些人說,孟府千金很是漂亮,不如我們去看看,順便還能打打牙祭。”葉兒笑道:“我聽小姐的,在山上每日粗茶淡飯,葉兒也覺得很是無趣。”吳星兒笑道:“你這話要是被師父知道,可不得了,她老人家一定會以為你厭煩了山上,巴不得下山呢,說不定我下山還是你慫恿的。”葉兒聽了,又想想齋主平日威嚴之態,不由得心里害怕,忙道:“小姐,這話你可千萬不可告訴齋主呀,不然,葉兒可就倒霉了。”吳星兒伸指一點葉兒的鼻子,笑道:“嚇你的,你果然當真了。”二人出了客棧,行到半路,前面出現兩個叉路口,二人一片茫然,昨日只跟著那些人行不多遠便又回頭,并不知孟府到底在何處。只得在路邊東張西望,只等有人經過問路,不料此時天色尚早,行人稀少。正在這時,卻聽一陣馬蹄聲疾,前邊一叉路上沖來一匹馬,轉眼已到身邊,二人急忙閃躲一旁,那馬一拐,又往另一叉路上去了。吳星兒眼尖,隱隱看見馬上似有一人橫在馬背上,尚未看清之際,接著又是一陣馬步聲,那條叉路上又來一匹快馬,到得二人跟前,二人又閃,不料那馬上之人似是專為二人而來,一把攜起葉兒就走,葉兒嚇得忙叫:“小姐救我。”原來葉兒往日只跟著吳星兒習練過輕功,卻于武功招數、攻守套路一絲不通,此時被馬上之人所擄,絲毫反抗不得。吳星兒也是一驚,不想白日光天之下,竟有人當道搶劫,當下施展輕功,急追而去。誰知此馬速度極快,比尋常劣馬快了不少,吳星兒拼勁全力追趕,也僅是險險跟住,卻再前進不得。追了一段之后,吳星兒漸覺體力不支,暗想:如此下去,自己必然力竭。當下顧不得許多,掏出兩枚袖錢,欲射前面那人后背,但因葉兒被他點住穴道,橫放在后,因又怕傷了葉兒,直射前面馬腿。那馬忽然吃痛,奮力一邁,去勢更急。吳星兒暗器射出之時,本就一緩,此時前面之人去速卻更快,片刻便不見了蹤跡。吳星兒不禁暗悔,當下只得放緩速度,沿道往前。行不多遠,卻見路上血跡點點,心中一喜,必是方才那馬所留,于是便跟著痕跡一路追了下去。不多時轉過彎來,血跡消失不見,卻見前方不遠處幾間草屋。吳星兒見此處再無別居,便朝此處而來。才到屋前,便聽見里面有人說話。一人道:“胖子,快點將馬腿包好,帶著這兩個娘們,趕快走,免得那人追上來。”另一人說道:“今日你是怎么了,往日可不見你這般膽小。”先前那人道:“你不知道,方才那人武功非同尋常,一直追了我七八里,未免她順路找到這里。”吳星兒暗從柵欄縫隙看過去,只見院中一人正在包扎馬腿,另一人按著馬頭。那馬腿部受傷,又連著跑了不少路,早已疼痛難忍,不時踢腿哀嚎。胖子又道:“今日搶的這兩個女人,都是姿色不凡,本想著玩玩再送去青樓換錢,誰知你如此敗興。”再看屋前,正有兩個女子躺在地上,其中一個便是葉兒,另一個卻看不清模樣。胖子又道:“好了,先把她們裝進麻袋,再運出去,免得讓人看出破綻。”二人正要往動手裝人,突然看見外面進來一個女子,胖子見了吳星兒,不由得流下口水,不懷好意地笑道:“老子今日真是走了桃花運,還有送上門來的美人。”說著便上來摸吳星兒,吳星兒抬手,胖子便已倒地,另一人看見吳星兒這么短的時間便找到這里,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欲翻墻而出。吳星兒抬手又是一枚袖錢飛出,那人亦倒地而亡。吳星兒接著將葉兒和那個女子救下,葉兒穴道一解,立即哭了出來:“小姐。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吳星兒安慰道:“好葉兒,有我在,怎會讓別人傷害你。”卻見另一女子獨自在旁垂淚,梨花帶雨,海棠點露,更顯得她容色姣好。吳星兒說道:“姑娘,現在沒事了。不知你叫什么,你的家在哪里,怎么也會被他們所掠。”那女子抬頭說道:“小女孟憶雪,家父是孟公府。。。”話未說完,卻突然住口,接著又道:“多謝姐姐相救,我定當厚報。”吳星兒這才明白,她便是近日鬧得沸沸揚揚的孟公府之人,只是不知她是否便是那位正要待嫁的孟府千金,又如何被搶到了這里,忽又想到這本是她家私事,自己不便多問。此時看見院中兩匹馬,便讓葉兒和孟小姐騎那匹好馬,自己則騎上這匹腿上有傷之馬。三人同從來路而回,路上,孟憶雪說道:“姐姐之恩,憶雪不知如何報答,且請二位姐姐隨我回孟公府,憶雪準備酒宴款待。”吳星兒聽了,正合自己之意,便笑道:“孟小姐盛情,我二人不便推辭,如此,便麻煩你了。”幾人又往前走,孟憶雪又道:“今日之事,還請二位姐姐不要對別人說起,妹妹感激不盡。”吳星兒自然明白此事傳出去對她名聲不好,尤其是大家千金,便點頭道:“這個自然。”話音方落,卻見幾人早已迎了上來,說道:“小姐去了哪里,老爺都急壞了。”眾人進得門來,孟憶雪便讓人帶著吳星兒和葉兒去用飯,又道:“二位姐姐千萬莫要客氣,就把這里當成自己家是一樣的。”說完自去見孟老爺。吳星兒和葉兒原本就是為孟府看熱鬧而來,此時只見孟府從里到外金碧輝煌,喜氣洋洋,到處張燈結彩,二人不由得目不暇接。過慣了山中的清苦日子,突然來到此地,難免大飽眼福,樂不思蜀了。
原來孟員外正要吃早飯,卻到處不見小姐,便命人四處尋找,此刻聽說小姐從外頭回來,這才落下心來。孟員外忙命人傳話:“快讓她來見我。”話音未落,孟憶雪已經進來,孟員外急道:“雪兒,你去了哪里,眼看快要成親,還到處亂跑,一大早飯也不吃,又去了哪里瞎逛。”孟憶雪上前拉著孟員外的手笑道:“爹,你可不是瞎擔心,我能去哪里,不過是剛才看貓兒跑出去,我害怕它跑丟,這才追了出去。后來又遇到個朋友,說是來府上祝賀的,我才帶著她一同回來。”孟員外笑道:“正是,婚事要緊。等你嫁了過去,我就是想操心,也管不著了。”說著,便讓人傳飯。旁邊的孟楓問道:“姐姐,不知是什么朋友,怎么一大早便來道賀。”孟憶雪說道:“不過普通朋友。”正說著,卻見一人來到孟楓耳旁說了幾句,孟楓聞言吃了一驚,便匆匆用過飯,起身而去。孟憶雪看著弟弟離去,說道:“爹,不知弟弟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平日連我都難得看見他,這不,飯才沒吃幾口,便又走了。”孟員外聽了孟憶雪之話,說道:“雪兒,我就你弟弟一個兒子,將來家中之事自然都要交給他的,因此我想著先讓他磨練磨練,近來便把一些瑣事都交由他辦理,看他神色匆匆,想來定有要事,我也懶得過問。”孟憶雪早已聽說孟楓在外所行多有不義,只是瞞著家里。自己也風聞一些,本想說出來,又害怕父親知道傷心,弟弟受責,便道:“弟弟年輕,辦事未必牢靠,父親還得多盯著點才好。”孟員外道:“今日你怎么和我說起這話來了?”孟憶雪道:“不過是女兒想著今后不能陪在父親身邊,難免傷心。”孟員外笑道:“往日你天天催我向墨家提親,說墨家二公子如何如何好,現在你的心愿即將實現,心中偷著樂還來不及吧。”說著又是哈哈大笑。孟憶雪聽了父親之話,不禁面上一紅道:“爹,你說什么呢。”
再說孟楓聽了管家報告,說是前日傷了自己的那個女子竟然來了家里,還是姐姐親自帶回來的。他心中猶自不信,便過來一看,不是她還有誰,正是那日街中所遇之女子。心中納悶:她與姐姐竟然認識,為何從沒聽姐姐說過,若她將當日之事告訴姐姐,姐姐又告訴父親,自己不免難堪。如今只有暫時躲著她,不與她見面,等姐姐嫁了人,她自然便再不來孟府。因此對管家道:“告訴他們,只裝作不認識她,此事切不可讓父親知道。”管家道:“是,少爺,我明白了。”
近日前來孟府賀喜之人亦是不少,住處離此不遠的、關系一般的都是當日獻禮吃酒完畢,便告辭而去。還有少數與孟家關系交厚,或者道遠之人,均在孟府下榻。吳星兒和葉兒在孟府玩了半日,本要離去,孟憶雪卻苦勸挽留,吳星兒推辭不過,只得也歇在孟府。這夜,孟憶雪端著盤酒菜,親到吳星兒和葉兒下處,笑問:“二位姐姐今日可曾盡興?”吳星兒笑道:“多謝你的美意。”孟憶雪說道:“因后日便要出門,近幾日忙個不停,白天沒有時間陪二位姐姐,還請恕罪。”說著進得屋來,三人共飲,孟憶雪笑道:“我太粗心了,到現在還不知二位姐姐名諱。”吳星兒便將自己和葉兒之名告訴了她,又問了彼此年齡,吳星兒和孟憶雪年齡相仿,吳星兒因道:“葉兒年紀還小,你往后直喚她葉兒吧。”酒酣之際,孟憶雪又提起家中之事,吳星兒這才知道她母親早亡,家中只有父親和弟弟兩個親人。吳星兒忽然想到自己和葉兒,從小便被師父收養,根本不知父母何人,是否還活在人世,不免也傷心一陣,眼看天色不早,孟憶雪方才離去。這里吳星兒和葉兒因方才之話,都心有所傷,并無話說,很快便已入睡。半夜,吳星兒忽聽得房頂響動,似有人走動,待要上去一看,細聽卻再無動靜。次日醒來,卻聽說孟府昨夜失盜,丟失了不少財物,已經報了官。來賀喜的眾人,見此情形,害怕牽連到自己,都告辭而去。瞬間孟府便少了一大半人,變得冷冷清清,這日,本是孟憶雪出嫁之日,人數卻遠不如前兩日之多。孟員外后悔不迭,不應報官,急忙又命人去通知官府:不必再來,失盜之物價值無幾,自己也不勞官府,不再追究。
此時,墨松已然來到孟府迎娶孟小姐過去。眾人上了轎馬,正要起行,只見前面來了一行人,抬著禮物。為首之人見了花轎,連忙拱身讓道:“在下賀喜來晚,讓各位見笑。”說著,便命人將禮物放在路當中,正好堵住去路。墨松見狀,忙上前問道:“諸位,這是何意?”對面之人道:“今日是孟員外之女出嫁,按理我等不應攔住去路。你等要想過去,倒也容易,只須留下一個人,便放你們過去。”墨松聽說,勃然大怒,便欲拔劍而上。旁邊之人忙攔住,說道:“今日是公子大喜之日,不可沖動,且好商量才是。”說著便問對面:“不知你要留下何人?”對面說道:“便是孟員外之子,送親的孟楓。”說語方落,孟家這邊聽說,都是大怒。孟員外早已得報,連忙過來,說道:“我便是孟時興,不知諸位找犬子有何事?”那邊又道:“孟楓殺害我教四人,重傷三人,此仇不得不報。”正是黃蓮教尋仇而來。孟時興聽說,叫過孟楓,問道:“可有此事?”孟楓戰戰兢兢,不敢回話。孟時興大怒,一掌打了過去,說道:“逆子。”孟楓不禁一聲慘呼,飛出兩丈之外,噴出一股鮮血。此時孟憶雪也已過來,見父親還要再打,不禁哭道:“爹,弟弟雖有不是,但他畢竟是你的親兒子,難道爹真要打死他不成。”孟時興回過頭,向對面說道:“家門不幸,有此逆子,如今錯事已然鑄成,不可挽回。諸位如果有任何要求,只管提出,孟某即便傾家蕩產,也無不答應,只求放過犬子。”黃蓮教眾人說道:“自古殺人償命,即便你孟家再有財富,關系再大,黃蓮教也是不懼。”說著,各自亮出兵器,說道:“我等只找孟楓報仇,與旁人無關。”雙方僵持不下,一邊定要過去,一邊要讓孟楓償命。墨松也是左右為難,孟楓所行不義,償命天經地義,自己不應相幫,但如今自己要娶孟憶雪,欲出手相助,卻想起
薛安說過,那日在破廟中相救自己的便是黃蓮教之人。心中左思右想,十分為難。葉兒此時也和吳星兒在旁,見此情形,便悄聲對吳星兒道:“小姐,我看孟小姐甚是可憐,他只有這一個弟弟,不如幫幫他。”吳星兒道:“孟楓多行不義必自斃,那日他的惡行你我都看在眼里,難道你忘了。”葉兒忙道:“我見了今日之事,只嘆她可憐,卻差點忘了那日的事,該死,該死!”不想此話卻傳入孟憶雪耳中,二人猶不知曉。就在眾人鬧得不可開交之時,孟時興卻走到孟楓身邊,說道:“楓兒,別怪為父。”話音未落,孟時興抬手便朝孟楓頭上拍去,孟楓眼見父親出手,慌忙中欲要躲閃,已然不及,一聲哀呼,倒地一動不動。眾人都吃了一驚,都沒想到孟時興竟下手殺死自己的親兒子。孟憶雪見弟弟慘死,不禁大哭道:“弟弟!”伏在孟楓尸身上傷痛不止。孟時興這才對黃蓮教眾人說道:“如今逆子已死,爾等可以讓行了嗎?”黃蓮教眾見孟時興如此決絕,也都不禁心中不忍起來,當下再不多說,轉身而去。孟時興又說道:“大喜之日,還不將尸身抬下去。”立即上來幾個家丁,將孟楓抬走。孟時興向墨松說道:“今日之事,孟某實在抱歉。”又對墨憶雪道:“雪兒,還不上轎,隨墨公子去吧。”孟憶雪心中悲痛,說道:“爹,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絕情,我不嫁了,我要去為弟弟守靈。”墨松見狀,說道:“娶親之事不如今日暫罷,等孟公子安葬之后,再議迎親之日。”孟時興說道:“墨公子此言無理,雪兒已出了孟家之門,豈有嫁出去的女兒再抬回去的道理。”又道:“雪兒,不可任性。今日你不嫁,爹做的一切豈不白費,你弟弟也就白死了。”說著,含淚轉頭回了孟府。進了門,孟時興說道:“關門,誰叫門也不開。”墨憶雪看著父親回去,將孟府大門關閉,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回去,不禁更加傷心。墨松勸道:“孟姑娘,今日之事,墨某也十分無奈,還請孟姑娘節哀。”旁邊孟府送親之人也都勸道:“小姐,如今事成定局,傷心無益,上轎吧。”孟憶雪心中雖有萬分無奈,卻也無能為力,只得上了轎,隨墨松等人而去。吳星兒跟著送親花轎到了路口,欲要再見孟憶雪一面,勸她珍重,不料卻被孟府下人攔住,說道:“小姐傷痛至極,此時無心再見他人,二位姑娘請自離去。”吳星兒以為她只是傷心,不忍與自己相見。二人看著送親花轎漸行漸遠,吳星兒嘆道:“大喜之日卻逢大悲之事,孟姑娘真是個可憐之人。”葉兒問:“小姐,我們去長安找齋主嗎?”吳星兒又想起薛安來,只是不知他現在是否還在那里,不禁心中悵然。
孟府。床上一人躺著,旁邊坐著一人,正是孟家父子二人。孟時興說道:“楓兒,為父也是無奈,你別怪為父。”正是孟時興,此時他滿面悲色:“你放心,爹一定會讓黃蓮教從此雞犬不寧,寢食難安。”此時,只見床上之人胸部略有起伏,孟時興忙握住孟楓的手,又道:“爹下手時只用了三分力,又暗將力道轉移,便是賭你不死。不過,如今你雖然保住了命,但自今日起,你便要在床上躺上兩三年,才能下床走動,你也要好好反醒反醒。我會派人過來伺候。”說完,出了屋子,命管家道:“今后,這里不許旁人過來。”管家道:“是,老爺。”
入夜,黃蓮教渭陽分堂。朱如心剛到這里,便聽說白天分壇弟子去找孟府理論,此時已經回來。現在兇手已死,眾人祭過已亡教眾,便齊聚一起議事。時紅說道:“如今趙堂主已亡,渭陽分堂須另立堂主才是,各位心中可有推選之人?”渭陽分堂在關中一帶并不大,只有幾十人,眾人往日也很少聚會,彼此不熟,聽了時紅之話,都默默搖頭。時紅因道:“圣女,此事還須你拿主意。”朱如心看了一眼眾人,皆老實木訥,并無機敏巧能之人。忽然看見龐三在一側侍立,心中一動:念他自破廟相遇之后,便一直跟著自己,中間尋找易明,他也很是盡心。當下主意已定,便低聲與時紅商量,時紅道:“一切全憑圣女裁決。”朱如心方說道:“龐三,過去你雖不義,但我不能無情,且你跟著我之后并無過錯,暫將渭陽分堂交你管理。”龐三聽說大喜,忙行禮謝道:“多謝圣女信任,龐三定不辱使命,將渭陽分堂發展壯大。”朱如心又道:“你的手我能治好,你的命我也能拿去。希望你以后記住教訓,不要再做不義之事。”龐三道:“請圣女放心,龐三對你絕無二心。”計議方定,忽然外面之人進來報道:“圣女,不好了。一個蒙面人連著殺了教中七八名弟子,正往這里而來。”朱如心和時紅聽了,心中都暗是一驚,竟然有人擅闖黃蓮教分堂。二人急忙帶眾人出去。外面月光皎白,地面銀霜一色,在這初冬的夜里,更加深了陣陣寒意。只見一蒙面之人,手中一柄鋼刀,在月色下泛出道道寒光。時紅問道:“什么人,敢闖黃蓮教分堂,殺我教中弟子。”蒙面人并不答話,直朝眾人走來,時紅一躍而出,說道:“看招。”一朵紅蓮不知從何而來,倏忽攻向蒙面人,蒙面人斫刀相迎。一聲清響,紅蓮彈射而開,卻無破損,原來是朵鐵制蓮花。時紅不停舞動,隔空御使紅蓮不停攻向蒙面人,蒼茫高空,銀光之下,只見一女子身形翩然,令人不禁陶醉。朱如心也沒料到,時紅已是中年之人,不料身體卻是如此靈動,宛如十七八歲的少女一樣。時紅進攻,蒙面人防守,時紅攻不進去,蒙面人也絲毫不落下風,二十多招過后,二人仍是你來我往,依然纏斗不清。時紅想著圣女在此,欲要顯示自己本事,便不顧危險,突然挺身而上,出掌攻向蒙面人。蒙面人見她攻來,不敢大意,一邊要躲鐵紅蓮之勢,一邊又要躲閃時紅掌法。當下不再遲疑,忽然身形急退,時紅以為他要逃走,大喝一聲:“哪里走!”說著緊追而上,朱如心忙道:“姑姑小心!”時紅未料到蒙面人狡猾之極,乃是佯敗誘敵之計,只見他手中刀突然脫手,直朝時紅腹部而去,接著右手猛然一揮,三道寒芒分射時紅身體三處要穴。時紅暗道不妙,正要躲開飛來之刀,卻覺腰下一麻,已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原來蒙面人的暗器是后發先至,時紅猝不及防,直跌而下,飛來之刀也將刺穿時紅。說時遲,那時快,朱如心早已留心,當下心隨意動,施展步步生蓮步法,瞬間已到時紅身邊,抬手一揮,將飛刀擊飛。又提住時紅身體,落下地來。蒙面人只見人影一閃,朱如心便由數丈之外到得時紅之旁,又見她隨便出手,便將飛刀去勢變化。暗自驚疑,不敢逗留,轉身便走。黃蓮教眾見狀,欲要追趕,朱如心道:“不必追了,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又問道:“姑姑,你沒事吧。”時紅驚魂未定,說道:“多謝圣女相救。”朱如心微笑道:“姑姑本與他在伯仲之間,只是一是不察,中了他的詭計。”時紅亦暗悔自己貪功心切,不應急躁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