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闕回防立身于離涿身前,巨大的劍身幾乎遮住了離涿整個身軀,戰馬毫無阻攔的直接撞在劍身,沉重的鐵劍挾著戰馬的沖擊狠狠砸在離涿身上,整個人被撞飛十步開外。
只見離涿拖拽重劍往后一拉一沉,身體立刻墜地,一口鮮血被他憋回嘴里。
離涿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依舊那般狂妄輕蔑。
他幾乎沒時間換上一口氣,對面的騎兵就緊隨其上,根本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誰都知道,只要神武帝離涿想殺人,幾乎只是一個照面而已,所有人都不敢給他半點再次揮劍劈刀的可能。
沉重的鐵槍帶著破空聲再次襲來,可離涿卻不退反進猛的沖進騎兵沖鋒的那條直線上,他微微側身躲過數桿致命槍鋒,毫不介意那些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鐵槍留下的鮮艷傷痕,接著反手將山闕插進一名騎兵的胸膛,空出手來一把拽住那名騎兵的腳踝用力一扯,直接將騎士拉下馬,而自己則借力跨坐在馬背之上,同時右手揮刀,猩紅的長刀劃出巨大的弧度,瞬間又是斬殺三人。
可離涿沒有停下,座下的戰馬還在沖鋒,而離涿還是反其道而行之,一腳踹在馬臀騰空而起,左手再次拿回那把重劍山闕。
他于半空之中猛吸一口氣,下方便是在持續沖鋒的赤騎們,離涿雙手刀劍交錯,猶如神明降世要教世人磕頭,刀劍重劈,又是鮮血四濺。
可這樣一來,離涿就相當于是一顆黃豆從天而降砸落在一個正在運轉的磨盤上,無論怎樣阻攔,下場都只會是被絞成肉泥。
“雙手劍不同于單手劍,單身劍中以走劍和快劍為主,走劍劍若游龍行云流水,或刺或撩或斬或劈都是一步銜接下一步,快劍往往見血封喉立分生死,最重要的就是那個快字。而雙手劍的精髓,則在于一個密字,舞動之時仿佛大地起龍卷,江海淹山河,一切破綻都不再是破綻,那一刻你就是一個人形兵器,劍光如皓月光輝灑滿人間。”
離涿瞬間踏步而出,那個打鐵男人的話在心頭響起,與此同時雙臂肌肉如弓弦拉滿月般閉合,長刀重劍同時舞動起來,刀鋒所劃寸寸皆是破空尖嘯聲。
接下來的一幕堪稱神跡!
在離涿舞動刀劍的同時,騎兵已經再次迎面而來,而結果卻和上次大不相同。
戰馬帶著騎兵的鐵槍寸寸破碎,不等沖至離涿面前便被“分尸”,連帶著騎兵一起,鮮血像是泉眼噴涌。
不止單單一騎,隨后跟上的騎兵亦是如此。
好似以離涿刀劍為圓心,那個圓成了生命禁絕的禁地。
這就是唯一一次僅在那場義景帝身死戰場的老邙山一役出現過殺人技。
雙手刀劍之術!
世間恐怕也唯有長刀血姬和重劍山闕的重量才能在對陣騎兵沖鋒依舊綻放出如此血腥又華麗的視覺盛宴。
漫天的鮮血和雨水紛紛落地,即便面對這般仿佛修羅在世的敵人,赤騎仍是悍不畏死的企圖用人命去填這個無底洞,可每個人心里都清楚,如果副統領呼延廷沒辦法及時趕到,即使這五十多騎死絕死凈,也毫無作用。
沒有人會覺得離涿會率先支撐不住,過去半個月的奔襲截殺里早已證實這一點。
可騎兵的自尋死路還在繼續,而僥幸沒有沖進那個圓心的騎兵則是把槍尖對準了后方的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謀士。
依舊是個死。
百里鏡明只是簡單揮袖,成千上萬的雨滴便如萬箭齊發般激射而出,所有漏網之魚都被雨水破甲后洞穿身體。
而百里鏡明的眼睛則又黯淡了幾分,可他似乎毫不在意,隔著百步對離涿所在的方向雙手同時揚起做俯拍狀。
離涿繼續奮力舞動不留絲毫破綻,大吼道:“先生好自為之,萬萬不可再耗費神意!”
百里鏡明略作停頓,緩緩垂下雙手。
另一邊那沖鋒之時好似天威浩蕩的騎兵已經所剩不多,斷指殘骸堆滿離涿腳邊,鮮血像流水那般在地面涌動。
顧粲負戟與身后。
他開始策馬沖鋒……
——
城西大門。
呼延廷身后是四百多裝備精良經驗豐富的北越赤騎,每個人都舍了長槍不要換成三尺余長的厚脊戰刀,那是北越在敬武二年更換的的四代北越刀。
而在呼延廷對面,是一支勉強湊足三十人的騎兵隊伍,多數人還是負傷狀態。
早在顧粲射出號箭的下一秒,坐鎮城西的這支騎軍便立刻整裝上馬,呼延廷更是片刻不曾下馬過,正當所有人準備馳援昌平街那邊時,從太安街與天正街的接口小巷中突然殺出一隊不速之客來。
正是躲過龍湖巷伏殺的方啟丞等一眾老卒。
呼延廷望著前方已經心懷死志的沙場精銳們。
“棄刀者不殺。”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呼延廷還是多此一舉的勸降一句。
說來可笑,三十騎對四百余騎,根本沒有絲毫勝算,甚至連拖延都做不到,不過就一次沖鋒的事情,可在呼延廷喊完之后,那螳臂當車的騎隊沒有一人棄刀,反而人人策馬上前一步。
方啟丞率先沖對面喊道:“呼延大人!大義王朝義景帝御林天軍龍野營全體將士求死!望大人成全!”
“大義王朝義景帝御林天軍龍野營全體將士求死!望大人成全!”
三十老卒共喊求死。
呼延廷面目表情,輕輕吐出一個字。
“殺。”
四百多余北越赤騎,四百多余北越刀,齊齊殺向義景帝在軍隊里留下的最后一絲痕跡。
第一波沖鋒如潮水般沖刷而過,明知必死的三十騎全部落馬僅剩一人。
方啟丞不去管幾乎劃開左腰的傷口,他撕下戰甲下的布衣纏在握刀的右手上,將御雪刀死死綁住不至于脫手。
他看著對面也僅剩的一人,嘲笑道:“再來?”
呼延廷沒有理會,只是開始策馬,右手按在北越刀柄上。
看著呼延廷越來越近的身影,方啟丞如釋重負的笑了,只是嘴里喃喃低語,說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
“臣去了,臣來了。”
一刀斬過,頭顱沖天而起。
——
五十北越赤騎幾乎已經死絕,可離涿依舊不見力竭,雙手刀劍反而愈舞愈密,到最后仿佛置身箭雨中都難傷分毫。
一桿鐵戟猶如貫穿天地的一條直線,瞬間點在離涿的“圓心”,兩兩相撞,“叮”的一聲,鐵戟重重刺在血姬刀身,顧粲被這一震右手顫抖鐵戟差點脫手而出,而離涿蠻不講理的殺人技終于在這一戟下崩潰,本就有傷在身的離涿再難壓下那口鮮血,只是雙唇緊閉,血順著嘴角緩緩流出。
無主的戰馬一騎絕塵沖來,使得兩人不得不側閃躲開。
“離涿陛下真是不愧修羅之名,帶傷拼殺還能做出這般駭人壯舉。”
“真正的所謂壯舉,你恐怕還沒見過呢。”離涿閉上眼鏡雙手垂下盡力調節呼吸。
顧粲猛的將鐵戟插在地面,這才終于握穩止住后勁。
他一手輕撫發絲,毫無波瀾對離涿柔聲道:“陛下的神武顧粲注定是欣賞不到了,畢竟這雨一停,陛下也就要死了。”
“那試試?”離涿將血姬歸鞘,提起山闕立于身前。
顧粲眼神中明滅不定沒有說話。
離涿冷笑一聲,“怎么?想拖延時間等呼延廷的四百赤騎?”
被揭穿心思后顧粲也未惱怒,只是看了一眼天正街方向,又看了一眼龍湖巷,最后目光重新落在離涿身上。
“那就等著好了,反正我也不急,說實話,打還是能打,可當前我這身體可真算不得安穩。”
“不出意外的話,這局我應該是兇多吉少了,不過我很好奇,陛下的依仗在哪?”
“本來沒什么依仗,可在幾個時辰之前,一個意外來客給我吃了個定心丸。”
“意外來客?”
顧粲皺起眉頭,他望向百里鏡明,這個本來該對自己除之而后快的男人此時沒有半點動靜,只是安靜的閉目養神,似乎離涿和顧粲的戰斗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顧粲知道離涿說的話沒有錯,可能真的有了個意外出現。
可到底會是誰?
這半個多月來的追殺,離涿身邊之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唯一的資源不過就是那支不大的龍野精騎。
到底會是哪里出錯了?
“行了,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有了依仗不過是讓自己能輕松些取得一絲機會,可不代表就真的高枕無憂,所以,休息夠了吧?”離涿舉劍指向顧粲,“如果休息夠了,試試?”
顧粲搖了搖頭,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好了,事已至此,他拔出鐵戟擺了一個起手式。
這是他難得認真的時候,生死攸關。
“那就試試。”
大雨似乎開始逐漸收斂,這讓顧粲緊繃的心神稍微好受一些,跟離涿站在一起,那種無形的壓力太大,他這一輩子也只在他師父顧溪棠和如今如日中天的武霸王秦堰君身上感受到過這種壓力,就像天神與凡人的區別,非我輩人皆螻蟻,凡人只管磕頭仰望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