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了色的殘紅散了一院子,蜜蜂不來,蝴蝶不往。
桃花鎮(zhèn)(zhèn),金府東院。
“老爺,小姐今天又沒有吃飯!小姐已經(jīng)(jīng)臉色蒼白,兩眼發(fā)(fā)青,小姐本來身子骨就不好,在這么下去,小蘭怕小姐身子骨撐不住?。 幣粋€(gè)(gè)丫頭端著絲毫未動(dòng)(dòng)的飯菜,語(yǔ)氣里染著十足的焦急。
金府老爺金伯嵐越聽眉頭皺得越深:“這個(gè)(gè)逆女!真是被我給寵壞了!罷了罷了,我還去看看她!”
金家七小姐一人住在榕園,有樓臺(tái)(tái)環(huán)(huán)宇,小池一彎,竹柏假山相映點(diǎn)(diǎn)綴,外加一個(gè)(gè)院落寢居,站了一大方自在的天地。
自在之下,因是是家里的寵兒。家里前六個(gè)(gè)都是兒子,金伯嵐晚來得女,像是得到了一件精雕玉琢的寶貝,甚為喜之愛之。
但極寵之下,造就了金巧巧偏執(zhí)(zhí)的性格。小時(shí)(shí)候想要的,不管是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只要是想要,必然無所不用其極去得到。
六歲那時(shí)(shí)想要陳家大少爺?shù)囊黃ゼt棗馬,但陳家少爺視其為珍寶。
六歲時(shí)(shí),想要街頭混混王玩得一個(gè)(gè)小玉鳥,那時(shí)(shí)候的混混王是陳家的大少爺,混混王還沒有“改朝易代”,陳家大少爺陳廷樂還坐擁著這街上一壁江山。而他剛得到那只玉鳥長(zhǎng)得玲瓏小巧,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不僅做工精細(xì)(xì),而且在靜謐無聲的環(huán)(huán)境下聽之,還有好聽的鳥鳴。
陳廷樂沒別的愛好,就喜歡滿大街地炫耀,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喜歡這鳥似的。
一炫耀,她金巧巧就看上了它。她事先沒有告訴任何人,就派人去利誘。但陳家大少爺本就家大財(cái)(cái)大,二來也是著實(shí)(shí)喜歡,總之一句話:就不賣!
隨后,她就告訴金爹爹。
金伯嵐不知道她為何不養(yǎng)(yǎng)一只真的得了,這還活蹦亂跳活靈活現(xiàn)(xiàn)的!
養(yǎng)(yǎng)只會(huì)(huì)叫的死鳥?
這審美真不敢茍同。
但女兒要,天上的星星都得給她摘下來。
所以,他去找陳家老爺商量一下這只鳥的事情,但陳家老爺也是極其寵大兒子,故也要征求其意見。
陳廷樂翹著個(gè)(gè)二郎腿,把玩著小玉鳥,眉毛也沒給過來商量的爹一個(gè)(gè),清晰地吐出幾個(gè)(gè)字:割愛?偏不!
陳家老爺嘆一口氣,告訴了金伯嵐這個(gè)(gè)消息。金伯嵐再告訴自家女兒。
又怕女兒生氣,看著女兒陰晴不定暫時(shí)(shí)面無表情的神色,他忙哄女兒說自己必然替她找一個(gè)(gè)一模一樣的。
而金巧巧卻勾唇道:“不必。”
金老爺以為女兒想通了放下了,就沒怎么關(guān)(guān)注這事了。
但金巧巧在金老爺離開以后,心里想得確是:我只要那一只。
隨后,陳家大少爺一次去山林里玩,路遇山賊,正好把他隨身來的錢財(cái)(cái)跟小玉鳥都給搶了,而且還被剃成了光頭。
好長(zhǎng)一段時(shí)(shí)間,陳家大少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一陣消停。
而拿到小玉鳥的金巧巧沒玩耍兩天,就把它摔碎了扔了。
而這一切,都被金伯嵐看在眼里。
金巧巧不僅想要什么都會(huì)(huì)想方設(shè)(shè)法去得到,不想要什么,他們也別想塞過來。
八歲那年,不喜金老爺納妾,她直接把那女人的手骨折了,扔下一地碎銀子:“你有想嫁我爹的心,我就廢你一雙手,你要是嫁到我家嫁給我爹這個(gè)(gè)人,斷的可能就是你的脖子了!”
個(gè)(gè)性強(qiáng)(qiáng)到了偏執(zhí)(zhí)的程度。
快,狠,毒。
有著狩獵的心,只要有她的獵物,便耐心十足地等待,只要時(shí)(shí)機(jī)(jī)一刀,便一刀封喉。
是她的就是她的,她不要的,塞過來盡管試試。
“唉!”金伯嵐捏了捏眉心,走進(jìn)(jìn)了榕園。
榕園七小姐閨房,金巧巧靠在床邊,臉色蒼白,嘴唇也是一番失水皸裂的樣子,手里卻一絲不停地在那刺繡。
白色的帕子上有三兩枝桃花垂出,一只鴛鴦在下面戲水,另一只還在上纏下繞的針線里撲騰出來。
只是略有凹陷的眼睛似乎看不太真切,纖纖玉手也不怎么靈活,靈活的針戳出了好多血,染了這鴛鴦一身。
她還是鈍著手,繼續(xù)(xù)縫著這鴛鴦繡。
這一幕被走進(jìn)(jìn)來的金老爺看到,他頓時(shí)(shí)心疼得眼淚要嘩嘩。
“我金家女兒什么時(shí)(shí)候需要這么卑微了?為了一個(gè)(gè)凌家小子,何必呢!”金老爺蹙眉,又氣又心疼地說。
金巧巧沒有理他,只是手上更加地生鈍。
“好好好,爹爹答應(yīng)(yīng)你還不行嘛!不罰你禁足了,你趕緊吃飯吧!”金老爺極是無奈地妥協(xié)(xié)了。
金巧巧還是沒有理他,繼續(xù)(xù)刺著他的鴛鴦繡,已經(jīng)(jīng)繡好了頭跟半個(gè)(gè)翅膀,恩愛的眉眼已經(jīng)(jīng)繡好了。
“爹爹主動(dòng)(dòng)幫你去提親好不好巧巧,聽話!”
金巧巧的神情松動(dòng)(dòng)一些,把頭轉(zhuǎn)(zhuǎn)過來,問道:“此話當(dāng)(dāng)真?”
“臭丫頭,哼!果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大不中留了!爹答應(yīng)(yīng)你,你好好吃個(gè)(gè)飯,好好睡一覺,我看到那個(gè)(gè)活蹦亂跳的女兒,就立刻就去相府提親!”金老爺走過來,把她的繡從她手上拿過來,看到了上面的血跡跟她手上不小心扎的一些小洞,頓時(shí)(shí)心疼得不得了,“趕緊包扎包扎,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你……”
金巧巧直接了當(dāng)(dāng)打斷他:“爹爹明日就去?!幣倉(cāng)苯亓水?dāng)?shù)匾?guī)定了時(shí)(shí)間期限。于萬事而言,定到具體的細(xì)(xì)節(jié)(jié),方有所成的可能。
這就是金巧巧的行事之策。
“……好!”金老爺嘆息一聲。
他不知道女兒這性子究竟好還是不好,如此偏執(zhí)(zhí),若是凌家小子負(fù)(fù)了他,怕是要被她弄死。
若是凌家小子強(qiáng)(qiáng)悍些,他也是怕她女兒會(huì)(huì)吃虧。
而且她得到從來不甚在意的樣子,嫁過去第一天,不會(huì)(huì)就會(huì)(huì)娘家不想回去了吧?
他看到她的女兒坐在床前,極為乖巧地端著飯,一口一口地小吃起來,兩靨不知是被湯的熱氣熏得有些紅潤(rùn)還是因?yàn)樾睦鎘腥說男腋#鴆畭慣€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總之,先去探探凌家小兒的口風(fēng)(fēng)再說。
他這么想道,就出去了。
話說當(dāng)(dāng)日媒婆離了凌府回個(gè)(gè)家復(fù)(fù)命,眾口一致皆言凌家的少爺已經(jīng)(jīng)有自己的心上人了,故推脫了這門婚事。
怕金巧巧固執(zhí)(zhí)的金伯嵐只得把金巧巧給關(guān)(guān)家里面壁冷靜怕其對(duì)(duì)凌家那位紅顏知己做什么無法想象的事情。
關(guān)(guān)個(gè)(gè)幾天一絕食,他還是繳械投降。
唉,他這女兒,他也不知道怎么教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金伯嵐一走,金巧巧就把飯菜往梳妝臺(tái)(tái)上一擱,從袖中取出一個(gè)(gè)瓶子,放入口中,不一會(huì)(huì)兒,臉色變得紅潤(rùn),眉眼變得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