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蘭舟【3】
身體記憶遠(yuǎn)比腦子要快的多,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人就被我牢牢鎖在身前,低頭一看,是息兮。
他現(xiàn)下正以一種極端詭異的姿勢靠在我胸前。
即便是這樣,他的臉上還是沒出現(xiàn)什么我可以看的見的變化。
“小娘子好大的本事?!?p> “得罪了……”
我趕緊松開鉗制住人家自由的爪子。
他揉搓著手腕,白皙皮膚上的紅痕格外明顯,看的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不敢……”
我上前幾步把玉串塞進(jìn)他懷里。
他沒推拒,很是順手地接過然后放進(jìn)袖中轉(zhuǎn)身上了樓。
“……”
是個有脾氣的,我好像是踢到了鐵板,還是燒到紅透的那種。
屋內(nèi)紫漆描金山水紋案上擺的是銅制的博山爐。
裊裊香煙起,味清冽,苦而辛遠(yuǎn)比不得其他香清幽卻格外對我胃口。
我素來不喜熏香,母皇賜下的香餌香餅統(tǒng)統(tǒng)被丟進(jìn)了不知道哪個蛛網(wǎng)密布的犄角旮旯里去了。
他徑直繞過桃木雕花圍屏去了里間凈手,完全沒有要管我的樣子。
我就乖乖坐在案幾前看他抱著琴來。
“你別費心,我不通音律……”
他眸色一深,手一頓。
“我知曉,非是彈奏而是試音?!?p> “你是不愛言辭還是覺得我吵鬧不愿理會阿?”
“不敢……”
那就是都有
“我與你打個商量,每日我只與你說說話,銀錢按你們這的規(guī)矩來如何?”
“剛剛那玉串足矣……”
我看出來了,他只是喜歡那玉串。
“你好像并不怕我?”
“緣何要怕?”
“孤男寡女的我又是個武人,你不怕我對你不軌?”
他看我的眼神像極了我看阿黃。那條只會搖頭擺尾的蠢狗。
“小娘子選我可有緣由?”
“你好看阿?!?p> “……”
大多數(shù)人找他其實都是因為這一幅皮囊。
只是個個打著品茶聽曲的風(fēng)雅幌子,她這樣單刀直入的很是少見,甚至可以說是頭一回。
盛京里世家姊妹不合是常態(tài),今日拿他當(dāng)個籌碼爭輸贏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日日來此卻是為何?
“小娘子名諱可是子羨?”
子,大家圣人也。
敢取這個名字的不是有膽的就是有權(quán)的,要么確信孩子以后必成大器,要么有能力讓孩子功成名就。
“是,可惜了這好名字,我四藝不全,幸好幼時通讀幾個字不至于是個目不識丁的莽夫罷了?!?p> 他說話雖少但極有分寸,一旦涉及到家族秘辛便不再問了。
跟他聊天未必有多酣暢。只是他與別人不同,對我無懼無謂,即使字句生硬也格外順心些。
仔細(xì)瞧著他的手指修長勻稱,指節(jié)卻并不光滑,常用關(guān)節(jié)處滿是大小不一的硬繭。
“你習(xí)琴多久了?”
“記不清了,許是五年,許是八年,許是十年,終歸是要彈到老彈到死的,記這年歲又有何意趣?”
“……”
我覺得他這人過于靜了,靜到不真實。
深邃的眼底里一絲情緒也無,若非他偶爾賞臉開口應(yīng)我?guī)拙湮葉家獞巖傷遣皇莻€活人。
“你會笑嗎?”
他手一頓,抬起頭來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這是另外的價錢……”
?。。?!
他剛剛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覺得不是,他只是在很認(rèn)真地在跟我闡述事實。
因為我剛剛說了只讓他陪我聊天的。
我想著今日是不行了,錢確實沒帶夠,玉串也只盤了一條。
看他撥弄了好些時候都不甚滿意的模樣,我尋思著三皇姐也是好音律之人我改日去她那瞧瞧,軟磨硬泡把好琴來。
已到亥時末,他依舊沒有開口趕我走,我忍不住開口問他。
“都這個時候了你為何還不趕我走?”
“小娘子四肢可是有恙?”
“……”
“可有眼疾?”
“……”
“可有腦疾?”
“……”
“既是如此,小娘子想走自然便走了,又何須我趕?”
他難得說了這樣多的話。
我覺得好有道理,垂垂手然后屁顛屁顛地走了。
翌日早朝的時候我懷著激動的心情踏進(jìn)了勤政殿。
果然今日再沒人上書參我行為不端。
世風(fēng)日下,道德淪喪。御史身負(fù)監(jiān)察百官之責(zé),平日卻只揪著我一人不放,敢情往日里是拿我當(dāng)百官使的?
我倒是念著盼著他來參我,我好仔仔細(xì)細(xì)地懺悔我目無尊長,大庭廣眾之下跟姐姐搶男人的大罪過。
母皇耳目眾多昨夜的事焉能瞞得住她?
不過今日怕是沒那么快回府吃我的蕓豆卷了。
我常年在外征戰(zhàn),這些天子近臣十有八九我是認(rèn)不出誰是誰的,但這個刑部尚書我是識得的。
她是宮里林鳳君的親姐姐,我二皇姐當(dāng)朝瑜親王的親姑姑。
所以這個王琪注定死的不明不白。
那個因高空墜落而死無全尸的青白玉螭紋杯就碎在我身前。
我搞不明白第一排人那么多為啥非要往我跟前摔?
因為我是看著很結(jié)實不會被砸暈?
我往左瞟了瞟,是二皇姐,往右看了看,是個糟老婆子,嗯……
好吧,確實砸我比較合適些。
“簡直荒唐!堂堂京師,天子腳下竟出了如此狂徒!!謀害朝廷大員?!母皇此事絕不能姑息,兒臣請命徹查……”
我真的要給她鼓掌,不愧是梨園???,連眉毛上都刻著義憤填膺四個大字。
后面的話我掰著腳趾頭都知道了,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加個御史大夫,人齊活了鑼鼓就算敲響了,戲只管唱起來就是,反正也是走個過場也無需多費功夫。
先隨便扣個什么流匪盜賊的帽子,再下旨圍剿,最后上書請旨封賞,可以了,此案就算完美審結(jié)。
群臣唧唧咋咋個沒完,聽的我頭大。
“子羨?往日你一向主張封賞有功將士,如今她們意外身隕卻沒話說?”
我主張了有啥用,你也沒聽不是,況且她王琪算個什么有功將士?
平洲一役她貪墨了多少軍功?
軍需她動了多少手腳?
能留她全尸已經(jīng)是恩賞了。
“母皇……兒臣素來對刑獄之事一竅不通又如何開得了口?”
一個三品武將被人毫無還手之力了結(jié)在宮外,丟人現(xiàn)眼的很。
“不會便更要學(xué),固步自封是何道理?”
“母皇說的是,兒臣記下了。”
“……”
“此事朕已有決斷,由奕王瑜王主審,三卿從旁協(xié)助……”
“皇上三思……”
“陛下三思……”
不是你們嚎啥嚎,我都沒嚎呢,你們不樂意有人礙手礙腳,我還委屈自己同你們唱大戲呢。
“母皇此事……”
“無需多言,中書令,即刻擬旨宣發(fā)吧……”
!!!
母皇絕對是怕二姐查的太順利安排我來搗亂添堵的。
難道是是給我個機(jī)會接觸朝臣?
不會,她不放心。
可是我一竅不通可不是隨隨便便拿來開玩笑的,從禮制到規(guī)程我是真的不知道。
總歸不會是讓朝廷重臣來圍觀笑話自己的親女兒吧。
別說,這個還真有可能。
但是這案子還能查出花來嗎?
沒人證沒物證,連尸體都死的干凈利落。
查什么?怎么查?誰來查?
反正誰去查都一樣。
勤政殿外有新鋪的彩紋石子路,往前走幾步就到了內(nèi)宮的御花園,沒有海棠有沒有牡丹,也沒什么好景致看。
“你說子羨是真的無心介入朝堂么?”
“奴才不敢妄言……”
“她先前幾次三番奏請恩賞平洲澶州幾役有功將士,現(xiàn)在一員大將死在京郊卻為何一點動靜也無?”
“這個,許是沙場之人看慣生死了吧……”
“呵,是嗎?朕倒想看看,肉送到嘴邊了你肯不肯張口?!?p> “去叫人去宣旨。”
我們一干人等候在殿外等著領(lǐng)旨。
“子羨莫要惶恐……”
我是真的不愛與她打太極說一些場面話,一來我說的不夠漂亮,二來她心思太多我怕她會錯意。
“皇姐說笑,有皇姐與幾位大人在此案定能早日告破,只是子羨才疏力薄怕是不能有所助益實在有愧……”
這是實話,我本來也就是個空架子,如今敞開了說她放心些,我也過得舒坦些,何樂而不為。

胡垂垂
鳳君就大概是皇后的意思 我怎么感覺都是我自己在亂來?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看的開心就好 有意見可以留言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