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去千里母擔(dān)(dān)憂。原以為親愛(ài)的兒子去外地念完大學(xué)(xué)，在省城或者別的城市工作結(jié)(jié)婚，和她相親相依地在一起。沒(méi)有想到會(huì)(huì)被公司派到國(guó)外學(xué)(xué)習(xí)(xí)工作，遠(yuǎn)(yuǎn)離家鄉(xiāng)(xiāng)。

　　高麗云跟在丈夫和兒子的身后，想到兒子明天就要坐飛機(jī)(jī)出國(guó)，不知道什么時(shí)(shí)候回來(lái)，心里一陣陣酸楚。

　　????他們一家三口沿著商業(yè)(yè)街，走到路的盡頭，邁過(guò)路邊的排水溝，踏上鄉(xiāng)(xiāng)間小路，漫步在冰雪消融的河岸邊，看著樹木將要蘇醒的大地各懷心事。

　　楊帥跑到河底，撿起一根樹枝，撥弄河水。說(shuō)：“媽媽，記得我小時(shí)(shí)和同學(xué)(xué)來(lái)這里玩時(shí)(shí)，河水很清有小魚。現(xiàn)(xiàn)在沒(méi)有那么清了，連條小魚也看不到。”兒子眼中看到的一切，也正是大家一直憂心忡忡的。

　　?“唉，這是工業(yè)(yè)發(fā)(fā)達(dá)(dá)，經(jīng)(jīng)濟(jì)(jì)繁榮帶來(lái)的問(wèn)題，想想我們小時(shí)(shí)候哪有這個(gè)(gè)。”高麗云惋惜地嘆口氣。

　　?“是啊，那時(shí)(shí)到處都是荒山野嶺，甚至連吃的也沒(méi)有。”楊愛(ài)軍說(shuō)這話時(shí)(shí)，滿臉地嘲笑，好像在刻意提醒她，不要忘了那個(gè)(gè)年月餓死多少人啊！

　　?“這里是平原，哪來(lái)的，荒山野嶺？你說(shuō)的是你老家東北吧。”高麗云不以為然地沖他撇撇嘴說(shuō)。

　　兩個(gè)(gè)人都奔五十的人了，還愛(ài)守著孩子斗嘴。

　　?“用荒山野嶺形容一下不行嗎？哎，說(shuō)到這里，想到聽(tīng)我爺爺講這里來(lái)日本鬼子時(shí)(shí)發(fā)(fā)生的事。”看來(lái)這樣的話題和情景，容易勾起對(duì)(duì)往事的回憶。

　　?“這里也來(lái)過(guò)？”楊帥愣了一下反問(wèn)道，“來(lái)這里干啥？”他認(rèn)(rèn)為這里不是軍事要地，沒(méi)有戰(zhàn)(zhàn)爭(zhēng)的硝煙。

　　“聽(tīng)說(shuō)他們占領(lǐng)(lǐng)了濟(jì)(jì)南以后，有兩個(gè)(gè)日本兵過(guò)河跑到這附近來(lái)玩。一個(gè)(gè)被老百姓打死，另一個(gè)(gè)跑了。老百姓一看事不好，連夜收拾東西躲出去。一個(gè)(gè)地主的長(zhǎng)工啞巴沒(méi)有走，他可能想：我怕什么？他不相信日本鬼子來(lái)了把他怎么著。結(jié)(jié)果看到好多日本兵拿槍進(jìn)(jìn)村亂翻亂砍以后，嚇得趕緊藏到草屋里。

　　那幫日本人找不到人，胡亂放了把火走了。那個(gè)(gè)啞巴長(zhǎng)工躲在草堆里，被刺刀捅破肚子，腸子都露出來(lái)。”

　　?“這不是故事，是真事，我小時(shí)(shí)候也聽(tīng)大人說(shuō)過(guò)。”高麗云問(wèn)道：“小時(shí)(shí)你兒子纏著講故事，黔驢技窮時(shí)(shí)，也沒(méi)有講這個(gè)(gè)，今天你是怎么了？”高麗云哪里知道他一直把這個(gè)(gè)故事埋在心里不說(shuō)，是因?yàn)檳莻€(gè)(gè)地主是他的先人，從那被迫離開家鄉(xiāng)(xiāng)逃荒去東北的。

　　??“沒(méi)什么？給孩子說(shuō)話玩呢！”楊愛(ài)軍低頭不再言語(yǔ)。

　　?“哎，我也想起一個(gè)(gè)戰(zhàn)(zhàn)爭(zhēng)時(shí)(shí)期發(fā)(fā)生在這里的故事。”

　　?“講講，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和我爸爸講的一樣？”楊帥饒有興趣地催促她講。

　　?“我和他講的不是一個(gè)(gè)戰(zhàn)(zhàn)爭(zhēng)時(shí)(shí)期的。我講的是我奶奶的親身經(jīng)(jīng)歷。”高麗云說(shuō)到這兒，想到小時(shí)(shí)經(jīng)(jīng)常聽(tīng)奶奶講故事的情景，本來(lái)不舒坦的心底難免升起許多傷感。

　　??因此，她說(shuō)話的口氣不再舒緩，有點(diǎn)(diǎn)激動(dòng)(dòng)。

　　??“那是解放時(shí)(shí)期，一隊(duì)(duì)國(guó)民黨兵押著一個(gè)(gè)解放軍戰(zhàn)(zhàn)士南下路過(guò)我們村子過(guò)夜。他們住在我們家叫我奶奶管飯做飯。我奶奶做飯時(shí)(shí)聽(tīng)到有打架的，出來(lái)一看，那幾個(gè)(gè)國(guó)民黨兵輪流打那個(gè)(gè)被綁在樹上的解放軍戰(zhàn)(zhàn)士。

　　?那個(gè)(gè)解放軍戰(zhàn)(zhàn)士的年齡也就二十剛出頭，被他們打得再疼也不哭，只是偶爾“哎，啊，媽呀”地叫。我奶奶看到那個(gè)(gè)場(chǎng)面忍不住掉下淚來(lái)，她掉眼淚不僅替那個(gè)(gè)挨打的解放軍戰(zhàn)(zhàn)士難受，也是掛念我大伯，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我大伯參軍后，家里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當(dāng)(dāng)兵，更是不知他的死活。

　　?等他們打夠了吃飯睡覺(jué)時(shí)(shí)，我奶奶偷偷地揣著幾個(gè)(gè)窩窩頭給那個(gè)(gè)人。那個(gè)(gè)人掙扎著吃了個(gè)(gè)窩窩頭，嗷嗷地哭。”高麗云說(shuō)到這里，望著正聽(tīng)得著急入迷的丈夫和兒子，戛然而止。

　　?“繼續(xù)(xù)講呀！”

　　??“講完了。”

　　楊愛(ài)軍有點(diǎn)(diǎn)遺憾地問(wèn)：“不可能？記得你說(shuō)過(guò)你爺爺當(dāng)(dāng)村長(zhǎng)幫過(guò)共產(chǎn)(chǎn)黨，救過(guò)解放軍。難道就沒(méi)有救下這個(gè)(gè)戰(zhàn)(zhàn)士？”

　　?“你認(rèn)(rèn)為很好救呀？”高麗云勉強(qiáng)(qiáng)地沖他們父子倆笑了一下。

　　“這么說(shuō)，就眼睜睜地看著國(guó)民黨押著他走了？”楊帥怔怔地問(wèn)，好像不喜歡這個(gè)(gè)故事的結(jié)(jié)局。

　　“是的。”

　　“其實(shí)(shí)就不該，你大伯不是解放軍嗎？”楊愛(ài)軍有些氣憤地說(shuō)，那樣子仿佛他親身經(jīng)(jīng)歷過(guò)。

　　?“當(dāng)(dāng)時(shí)(shí)他已經(jīng)(jīng)復(fù)(fù)員了，人老實(shí)(shí)不說(shuō)又沒(méi)立過(guò)功，人家根本不拿他當(dāng)(dāng)回事。”

　　“你應(yīng)(yīng)該知道我對(duì)(duì)這片土地的感情不會(huì)(huì)少于你的。”這兩口子真不愧是心有靈犀，楊愛(ài)軍低頭不好意思笑了一會(huì)(huì)兒，接著說(shuō)：“我不是這里出生的人，我老爺爺卻是。小時(shí)(shí)常聽(tīng)爺爺講這里的故事和人，對(duì)(duì)這片土地有著很深的感情。不管社會(huì)(huì)如何向前發(fā)(fā)展，也得努力耕耘，保護(hù)(hù)。”楊愛(ài)軍的話語(yǔ)聽(tīng)來(lái)有些夸張，卻充滿真心實(shí)(shí)意。

　　?高麗云望著被太陽(yáng)和風(fēng)(fēng)漸漸驅(qū)(qū)散的霧霾，聽(tīng)了丈夫的話語(yǔ)，感觸地說(shuō)：“一方水土養(yǎng)(yǎng)育一方人。失去一片土地就等于失去一些生命。

　　??聽(tīng)到父母為自己的一句閑話，感慨地議論著說(shuō)了這么多，楊帥把手里的樹枝一扔，過(guò)來(lái)插嘴說(shuō)：“是的，媽媽，你說(shuō)的很對(duì)(duì)，但是人類的活動(dòng)(dòng)改變自然環(huán)(huán)境，又改變社會(huì)(huì)發(fā)(fā)展的方向。不論社會(huì)(huì)發(fā)(fā)展到何種狀況，人們要學(xué)(xué)會(huì)(huì)坦然面對(duì)(duì)，積極改善。就像這條被污染的河流，它是新時(shí)(shí)代的課題，我們的使命。”

　　?“時(shí)(shí)間不早了，我們溜達(dá)(dá)著回去吧。”出門餃子，下車面。高麗云心里掛著給兒子包牛肉餡的餃子，抬頭看看落山的太陽(yáng)，招呼他們父子倆回家說(shuō)話去。

　　?他們回到家，楊帥又檢查一遍行李，把母親偷偷塞進(jìn)(jìn)的一些巧克力拿出來(lái)說(shuō)：“媽，不要給我拿這個(gè)(gè)，那邊有賣的。還有，不要再包餃子了，把昨天吃剩下拿出來(lái)煎一下就行。”望著父親擺弄的一桌子佳肴，看到母親手忙腳亂地包餃子，他的眼眶里一片濕潤(rùn)。

　　??“哪能吃剩下的？再說(shuō)這牛肉可是你大舅舅找人買的戶家自己喂養(yǎng)(yǎng)的，不是催肥牛。待會(huì)(huì)兒煮熟了，你可要多吃點(diǎn)(diǎn)！”

　　當(dāng)(dāng)母親的恨不得把家里的好東西都給孩子拿上，把世上的美味都弄來(lái)讓孩子嘗嘗。

　　?為了答謝親友對(duì)(duì)孩子的關(guān)(guān)心，他們已經(jīng)(jīng)提前宴請(qǐng)(qǐng)了各位親朋好友，現(xiàn)(xiàn)在是一家三口吃的家常便飯。看似平常，因各懷心事，氣氛很不平靜。

　　“媽，過(guò)幾天你們搬到城里住去吧？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搬過(guò)去離我爺爺奶奶近了，有個(gè)(gè)事好商量。再說(shuō)我爸爸已調(diào)(diào)到那邊上班去。”

　　兒子說(shuō)的這事，也是楊愛(ài)軍早就想和妻子商量的，他了解她的心思，一直忍著不提。“要是搬過(guò)去，你媽離著你姥姥他們遠(yuǎn)(yuǎn)了，還有她的世界。”他沒(méi)有借機(jī)(jī)勸說(shuō)妻子，只是笑著對(duì)(duì)兒子調(diào)(diào)侃著說(shuō)。

　　?“什么意思？離我姥姥家遠(yuǎn)(yuǎn)，可是開車很挺方便啊。”楊帥納悶地問(wèn)。

　　?“她呀！你不知道，一直在想找個(gè)(gè)地方養(yǎng)(yǎng)魚放羊呢。”

　　?不等楊帥聽(tīng)了搭訕，一直吃飯不語(yǔ)的高麗云立刻埋怨他道：“守著孩子說(shuō)什么呢？”

　　去機(jī)(jī)場(chǎng)時(shí)(shí)，兒子不讓他們開車送，要打車去。高麗云哪里會(huì)(huì)放心，不停地叮囑他到機(jī)(jī)場(chǎng)打個(gè)(gè)電話，或者發(fā)(fā)個(gè)(gè)微信。

　　楊愛(ài)軍面帶笑容，心情復(fù)(fù)雜地向坐在車?yán)锏膬鶴訐]手再見(jiàn)，回頭一看妻子的側(cè)(cè)臉，掛上淚水，便低聲說(shuō)：“哎，看咱兒子多有出息！”他說(shuō)：“你哭什么？真是的，越說(shuō)越來(lái)勁，讓孩子知道多不好。”

　　?轉(zhuǎn)(zhuǎn)身回到家，高麗云說(shuō)：“你說(shuō)，我這是過(guò)的什么日子？?jī)鹤映錾鷷r(shí)(shí)，忙著開茶葉店沒(méi)有時(shí)(shí)間照顧他，經(jīng)(jīng)常扔到他奶奶那邊不管。剛上學(xué)(xué)時(shí)(shí)，愛(ài)貪玩，我除了逼他看書就是學(xué)(xué)習(xí)(xí)，很少帶他出去玩。等到上高中念大學(xué)(xué)不在家時(shí)(shí)，常想找到工作就好了，哪里會(huì)(huì)想到他跑國(guó)外工作發(fā)(fā)展去。”

　　?“誰(shuí)家的孩子不這樣？?jī)捍蟛挥赡铩Ｔ僬f(shuō)過(guò)不兩年就回來(lái)。哎，別哭了！你現(xiàn)(xiàn)在動(dòng)(dòng)不動(dòng)(dòng)就愛(ài)哭，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什么更年期，想想不能天天見(jiàn)到兒子難受呢。”女人和男人處理感情的方法，發(fā)(fā)泄的方式不一樣。高麗云哭了一會(huì)(huì)兒，覺(jué)得心里好受些，想到讓外人聽(tīng)見(jiàn)多不好，便起身收拾屋子找事干。

　　?楊愛(ài)軍卻是偷偷地打開窗戶吸支煙，落寞地上網(wǎng)(wǎng)消遣。他哪里有心玩啊，滿腦子里是兒子的音容笑貌，仿佛一回頭就能喊他過(guò)來(lái)。??????

　　忽然，客廳里想起手機(jī)(jī)鈴聲，他聽(tīng)到抬頭看了一下時(shí)(shí)間，飛機(jī)(jī)馬上載著兒子起飛了。他趕緊開門出去，發(fā)(fā)現(xiàn)(xiàn)高麗云已經(jīng)(jīng)把手機(jī)(jī)拿在手中。

　　?再看她一邊聽(tīng)著那邊的人說(shuō)話，一邊開心地笑，跟剛才判若兩人。唉，女人的心思真是令人難以捉摸，表情更似風(fēng)(fēng)云變化多端。

　　看樣子不是兒子楊帥打來(lái)的。“誰(shuí)呀？讓你這么高興。”不等她放下手機(jī)(jī)，他趕緊上前打聽(tīng)。

　　?“別認(rèn)(rèn)為我不想兒子了。告訴你，等我有空辦個(gè)(gè)護(hù)(hù)照，隨時(shí)(shí)坐飛機(jī)(jī)看他去。”

　　?“呵呵。”聽(tīng)到妻子答非所問(wèn)，他好脾氣地笑笑說(shuō)：“我看你是想去旅游玩吧，真想兒子天天在網(wǎng)(wǎng)上視頻不就得了。”

　　?“你，你故意氣我！好了，我沒(méi)空和你生氣，得趕緊收拾屋子。一會(huì)(huì)兒有人來(lái)。”

　　?“誰(shuí)來(lái)？”

　　?“不告訴你。”她說(shuō)完，像個(gè)(gè)調(diào)(diào)皮的孩子，蹦跳著跑進(jìn)(jìn)廚房忙活去了。

　　就在楊愛(ài)軍站在客廳里，拿不定主意幫忙，還是回書房時(shí)(shí)，門鈴響了起來(lái)。他趕緊走過(guò)去，一邊擰防盜門上的把手，一邊溫和地問(wèn)：“誰(shuí)呀？”

　　??“是我，姐夫。我回來(lái)了！”

　　??他打開門一看，只見(jiàn)多年不見(jiàn)的高利國(guó)，帶著滄桑的面容，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旁邊跟著一位年紀(jì)(jì)相仿的女人，肩上背著精致的款包，手里牽著一位四五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長(zhǎng)的虎頭虎腦，十分機(jī)(jī)靈可愛(ài)。他站在大人的身旁，用好奇地眼睛打量著屋里的一切！特別是客廳里對(duì)(duì)中掛著的鄉(xiāng)(xiāng)村風(fēng)(fēng)景畫十分引人注目。

　　?畫上是一片綠色的田野，藍(lán)(lán)藍(lán)(lán)的天空上飛著快樂(lè)的小鳥。遠(yuǎn)(yuǎn)處有潺潺流水，艷麗的花兒，美麗的房屋瓦舍和蔥郁的樹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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