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之內僅有韓凌三人。
“一開始,我們猜測過這局勢之中是否有第三方的插手。”韓凌握著短劍在地上勾勾畫畫,“明處的兩方是叛軍和朝廷兩方勢力,如果沒有第三方,就是說這局面都是這兩方博弈的結果,那就說不通了,雙方都往對面滲透了那么多,不可能發現不了插在自己這邊的釘子,也不會反應這么慢。”
岳流風讓自己努力地跟上韓凌的思路,“嗯……那么這第三方是誰啊?”
“這個暫且不提。”韓凌停止了勾畫,“還記得我說的那個人嗎,我現在很好奇他在第三方中是什么身份,才能把這些事情完完整整地串在一起。”韓凌話語一停,又提起一個人,“記得宋老將軍嗎?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么老將軍沒受到什么傷害?不要說叛軍因為他的威望不敢殺他,他活著肯定是有用的。有什么用呢,我們想一下,只活一個比較扎眼,如果活下來的有好幾個……”
梅十清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周、鐸。”
“就是這個人。”韓凌面上帶著笑,但笑意甚至沒到眼角,“你說奇不奇怪,被陳渡輕易地‘騙’上山,又聽了我的話直接相信了陳渡謀逆,這么直腸子的一個傻子,又能在后來完美地騙過張選?這可真是……太奇怪了啊。”
周鐸在宋老將軍的軍帳外停住了腳,細微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掀開帳簾走了進去。“宋老將軍。”
宋北城正悠閑地在自己的帳中泡茶,見到他也只是點了點頭,周鐸帶著笑走到案前,“老將軍好雅興。”
“是你啊,找老頭子什么事?”
周鐸撓撓頭,咧嘴笑了一下,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小青年,“這不是最近閑的慌嗎,就想問問老將軍,現在那邊打成什么樣子了啊?”
“嗨,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宋北城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拿著碗把茶當酒喝,“現在這關頭,老頭子都不敢出去問,你還敢問我?這不是討人嫌嗎,嫌自己命長啊?少點好奇心,對自己有好處!”
周鐸大咧咧地笑著,暗暗掩去眼底一絲陰霾,“那老將軍歇好,晚輩就先告退了。”
周鐸走出軍帳,眼神望向遠處點將臺前飄揚的軍旗,把喉嚨口的濁氣咽了下去。
“周哥!”
周鐸想都不用想,岳流風。周鐸轉過身,又是一張爽朗的笑臉,“怎么了小六?又過來找我了?”
岳流風的演技算不上高超,他現在能在這和周鐸同場飆戲,靠得就是兩個字,不慫,解釋開來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用梅十清的話說,岳小六這個人,身份低賤到了土里,但他沒有像埋在土里的其他人一樣,抬著頭去看天上的人。相反,他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在土里。
“也沒什么事啊,我找周哥就一定要有事嗎,周哥這么不待見我?”
“那能呢。”周鐸笑容不減,“那就,一起溜溜?”
半個時辰過后,周鐸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了。
岳流風真就跟著他走了半個時辰,一步都沒落下。
“小六,你沒什么事情做啊?”
“是啊,快要無聊死了。怎么,周哥有什么事,帶帶我啊?”
帶你我還能做什么事!周鐸心里恨不得給岳流風一槍,臉上還要笑呵呵地答到,“我也沒什么事。”
“啊……那正好,那我就陪陪周哥吧。”
這可真是不正好……
算了,不該死的也不光他一個。
周鐸心里冷笑一聲,“那就跟哥逛幾圈吧。說起來,今天韓哥他們不是回來了嗎?我這消息也不靈便,也不知道打成個什么樣子,要不,咱去看看?”
“啊?這好嗎?會不會有什么不方便的啊。”
“哪能呢,就看看,咱也干不了什么不是。”周鐸一邊笑著,一邊將步伐轉向了北營馬廄的方向,“不知道小六的騎術,練得怎么樣了?”
“哎呦,終于可以歇歇了。”張子拓像被人抽了脊椎骨一樣癱在椅子上,看得祝友生一臉黑線,“你才出去跑了幾天?六天?七天?就這個樣子?”
“唉,咱不說幾天,這事不是難辦嘛。”張子拓一臉懶散,“不說別的,我這要收拾收拾去豫章了,龍泉交給你嘍,過幾天還有會稽郡的調動,李熠也應該帶著新軍調過來了,這塊還得你多費心啊。”
“這都小事不是。”祝友生剛要說些什么,忽聽得帳外戰馬嘶鳴,祝友生眉頭一緊,“何人在中軍大營縱馬?”
韓凌在帳外翻身下馬,未等帳內宣召便直接快步走入帳內,“將軍,末將有緊急軍情要稟。”
周鐸騎馬引著岳流風走到了一處營帳前,前方甲士橫列,見到周鐸卻并未上前詢問。
岳流風來時已注意過,這里在北大營與西大營之間,離中軍大帳有一段距離,路上巡邏士兵密集,但周鐸似乎領著他走了一條特殊的路線,繞了很遠,但路上竟沒有守衛盤問他們二人。
倒不是說這些人都是周鐸的人,岳流風眼尖地注意到,周鐸所持的腰牌……
好像是祝友生的。
奇了怪了。
岳流風面上不顯,“周哥,這里是什么地方啊?”
“巧了,我正要給你介紹這里是什么地方。”周鐸收起了笑容,把一塊腰牌塞到了岳流風的手心,“有一件要事麻煩兄弟了,拿著這塊腰牌,去找韓哥還是祝將軍都可以,這是咱的身家性命,托付給你了,快去!”
岳流風沒顯露一點驚慌失措,甚至還握住了周鐸的手,“周哥……這是,怎么了?”
“別問了!看到祝將軍的令牌沒有,事情緊急,來不得解釋,快去吧!”
岳流風面色沉重地注視著周鐸,點了點頭,駕馬后退幾步,調轉馬頭飛馳而去。
甲士進入周鐸身后的營帳,片刻后,被解除了束縛的梁仲彥和李亭循換上一身甲衣走進人群,甲士數量未變,只是換了兩個人。
相鄰營帳處的軍士毫無反應。
“叛軍同黨岳流風盜竊兵符,私放囚俘,已被斬殺。”周鐸淡淡地吐出一句話,接過旁人遞過來的弓箭,朝著岳流風的后心一箭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