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荼蘼身體微顫，露出驚愕的神色。

　　“我折斷的那株曼珠沙華，你已經修復了吧？擁有治療能力的妖怪，正好可以幫上忙。”

　　李柒夜走到邊上，讓身后斷掉雙臂的葉舟暴露在荼蘼視線中。

　　“這孩子，不是剛剛那個……”

　　荼蘼蹙著眉，冷聲道：“是你把他弄成這幅樣子的？！”

　　“不該問的別問，盡管按我說的做。”

　　“我憑什么要聽你的？”

　　“憑你治好他，我就不殺你。”

　　李柒夜眸子一黯，殺意頃刻間充盈了整個花店。

　　“你若真的在乎別人的生命，還會下這么重的手嗎？你這個混蛋！”

　　“……”

　　李柒夜沉默數秒，隨后，殺意漸漸消退。

　　她冷冷地掃了荼蘼一眼，轉身離開，果斷，冷血，面無波瀾。

　　荼蘼盯著她離開的背影，久久難以平靜。

　　為什么她會發現？

　　我明明，隱藏得那么好……

　　嘆了口氣，荼蘼將目光落到葉舟身上，眼中流露出傷感和不忍。

　　“可憐的孩子，居然被傷成這樣，那個混蛋，未免太不把人命當回事兒了！”

　　她伸出手，在撫摸到葉舟胸膛的瞬間，兩股充沛的靈氣，在兩者接觸的地方交互了。

　　他果然也不是普通人……

　　荼蘼皺了下眉，隨后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當自己又來錯地方了吧。

　　——

　　“媽媽。”

　　葉舟盯著面前的小白鴿，女子正溫柔地將一圈圈繃帶從它腿上取下。

　　“為什么一定要費盡心思照顧這只快要死掉的鴿子呢？這么小小的一只，又沒幾兩肉，燉湯都不夠塞牙縫。”

　　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道：“小舟是餓了嗎？滿腦子都想著吃。”

　　“沒有啊，我就是覺得好奇，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耗費這么多時間和精力去照顧一只鴿子。”

　　“唔。”女子想了想，道，“小舟還記得我剛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么？”

　　“記得。”

　　“有人照顧，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呢？”

　　“呃，我說不上來。”葉舟撓了撓頭發，說道，“但我知道，肯定是種很不錯的感覺，不管是心里，還是胃里，都暖暖的。”

　　“喜歡嗎？”

　　“當然喜歡了！”

　　女子溫柔地笑了笑：“那就對了，這只小鴿子，同樣喜歡被人照顧的感覺，在這個寒冷的世界，還有人牽掛著它，關心著它，愛著它，想一想，小舟，那種被世界遺棄，只留下自己孤零零一個的感覺，很不好受吧？”

　　親身經歷過的葉舟一個勁兒搖頭：“不好受！一點也不好受！”頓了頓，他小聲問道，“可它只是只鴿子，也能明白人類的感受么？”

　　“嗯，它們當然明白。”女子伸出手，撫摸著鴿子的羽毛，溫柔地說，“我這么相信著，因為我能感受到它們的生命，我能明白它們眼中的渴望，它們和人類一樣，是天地孕育出的生靈，它們的身體里，蘊含著最偉大的，生命的氣息，如此蓬勃，如此美麗。”

　　她將鴿子碰到窗邊，伸出手，陽光在這一刻，灑到了白鴿身上，它逆著光，揚起那雙承載著生命的翅膀。

　　“撲棱——”

　　女子依著窗戶，嘴角帶著微笑，靜靜欣賞著在視線中徘徊著不愿離去的白色身影。

　　“去吧。”

　　她說。

　　“你的生命，屬于藍天。”

　　小白鴿鳴叫了數聲，然后，飛向了陽光燦爛的天空。

　　懵懂無知的葉舟，在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萬物有靈，也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的份量。

　　——

　　“唔！”

　　葉舟悶哼一聲，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昏黃的燈光，周圍擺放著琪花瑤草，空氣中縈繞著各色各樣的花香。

　　“醒了么？”

　　溫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猶如山間輕輕流淌的溪水，僅僅是聽到，就覺得心靈得到了慰藉。

　　葉舟順著聲音看去，四月一日荼蘼正捧著茶杯，透過被子氤氳的熱氣打量著他。

　　“是你……”

　　葉舟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忽地神色一滯，他低下頭，呆呆地盯著自己已經恢復如初的雙手。

　　“這，這是怎么回事？”

　　“一個奇怪的女生委托我把你治好。”荼蘼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問道，“那個女生是你仇人？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會把你傷成這樣？要是再晚來十分鐘，恐怕神仙也救不回你。”

　　“……”

　　葉舟眸子黯淡，沉默了許久，隨后苦澀地笑了笑，回道：“也算不上仇人，我甚至現在都不明白，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如此絕情。”

　　“不，也不是徹底的絕情吧。”荼蘼回想著方才李柒夜的神態，繼續道，“那孩子，說出了‘治不好你就會殺掉我’之類的話，如果真的沒有感情，是不會說出那種話的吧？”

　　“……你說，什么？”葉舟眼睛睜大了半分，“那個沒有感情的怪物，會關心別人的命么？何況她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你，畢竟你也看出來了吧。”荼蘼伸出一根手指，綠色的，充滿生機的靈氣縈繞在著她的指尖，“我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人類。”

　　“你是妖怪？”葉舟更驚訝了，他搖搖頭，說道，“不可能，我沒有在你身上感覺到半點妖氣……你真的不是修者？”

　　“我都不是人類，又怎會成為修者呢？”說這句話的時候，荼蘼那只縈繞著靈氣的手臂，竟緩緩變成了綠色的，猶如花莖般的模樣，還有一道道青色的紋路在上面躍動著，流淌著。

　　葉舟徹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明明沒有妖氣，而且……”

　　而且花鳥禁聞錄也沒有任何反應！

　　荼蘼笑了笑，手臂再次恢復成人類的模樣，道：“你信不信又如何呢？更何況，在你心底，人類與妖怪，并不需要強制地劃分開來吧？畢竟妖怪一直是妖怪，人有時候卻不是人。”

　　頓了頓，她喝了口茶，繼續道，“說出這種話，真是抱歉。”

　　“……沒事。”葉舟幽幽地嘆了口氣，“更何況，我也無法反駁你的話，我的行事原則很簡單，只要妖怪不會故意屠戮人類，或把殺戮當成樂趣，我就會對它們一視同仁，這不是偏見，而是站在人類的立場上，畢竟，我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