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朗朗,荒原蒼茫,矮矮的曲松寥落而立,盤古城外,人潮涌動,旌旗飄揚,除卻腳步聲外,竟無一絲嘈雜之音。
城外不知何時搭建了一座高大方臺,青玉而筑,高五丈,四方一百八十丈有余,玉臺上鼓樂喧天,倉角齊鳴,各色彩旗交雜紛疊,縱橫交錯,光怪陸離。
浚澤也在玉臺上的人群中,清晨一早,便隨著眾人到了城外,昨日還未曾發現,一夜之間居然搭建了如此巨大的一個平臺。
環眼四周,卻是未發現后土和相柳二人,其他娥凰城人此刻皆在此處,見所有人都神情嚴肅,皆都矚目著那玉臺中心,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東西。
心中卻在揣測,自家師父定是準備祈天儀式去了,而這相柳莫非是昨日飲酒過度,起不來了?改日定要好好嘲笑一番。
于是偷偷用手肘撞了撞旁邊的飛廉,問道:“飛廉,現在大家都在看什么呢,那中間除了鼓手樂師,什么都沒有?”
飛廉看著給自己擠眉弄眼的浚澤,鄭重說道:“都在等著大典開始,畢竟祈天神圣無比,還是集中精神看著最好,你小子莫要頑皮,這時候你不要再多言多語。”
不禁莞爾,原來如此,都在對著空氣行注目禮,便定了定心神,也是向中間看去。
玉臺中間幡旗飄飄,每一面旗子上都刻畫著一種兇獸,一百零八面大鼓四方排開,每一面鼓上都刻畫著各部的圖騰,鼓手皆是身著黑衣,帶青銅面具,以同樣的節奏奮力敲鼓。而樂師也是同樣黑衣銅面,響著號角彈奏弦樂。
忽然,那玉臺四周的青銅巨鼎內也是火光驟起,漫天長煙,鼓角弦樂,交織一起,遮遍千嶂封閉玉臺。
天空之中青鸞彩鳳帶著千鳥齊聚,百轉啼鳴,只見此時一白衣銅面巫師走到中心大喊道:“吉時已到。”
此刻臺中忽然光彩奪目,十二道身影出現,各自站定,只見來人穿著各色彩衣,皆帶著不同青銅面具。
浚澤望去,仔細看去,發現了其中一道妙曼的身影,臉上帶著那凸目面具,而周邊的人,也是帶著各種面具,不過形態不同,皆是怪異。
只見其中斜眼銅面,紅發紫衣的巫師,隨手一揮,玉臺中心出現了一座丈余的青銅祭臺,祭臺上橫放著一方白玉石簡。祭臺之上,香火環繞,火光四溢。
此刻角鼓樂聲停了下來,紅發巫師拿起白玉石簡,對著祭臺一拜,緩緩展開,隨后郎朗聲音傳來,道:“吾乃巫天,今日代表百萬巫族,祈天求福,天地明鑒,粢盛孔蠲,腯肥牲牷。考鼓雰雰,萬舞躚躚。清醑初酌,對越在天。明神居歆,式昭厥虔...”
祈天經文,緩緩念起,此刻臺上除了紅發巫師的聲音外,萬般寂靜,雅雀無聲。
原來這就是祝融,沒想到巫族的領袖,盛興巫道的祖巫,今日也來了,便是浚澤生性跳脫,此刻也是面目嚴肅,對這這個千古奇人,也是不禁心里暗暗佩服。
“仁源德澤,福澤海淵,悠悠巫魂,萬載不息。”祝融合上玉簡,大聲道。
“悠悠巫魂,萬載不息。”
玉臺上的巫族皆是重復著這句話,面目嚴肅,聲音整齊響亮,傳遍了那群山千里。
“奏樂。”
鼓角琴音,再度響起,十二巫師,開始回旋起舞,唱起巫歌,在那裊裊的煙霧中,百轉千回,衣袖飄飄,歌聲靡遠,如夢似幻。
忽然間,赤橙黃綠青藍紫絢爛紛雜,十二道不同的光華,直沖上天,將那天空也映襯得五顏六色,百紫千紅,然后十二道光聚在一起緩緩化作淡淡虛影。
只見天空中出現了一道千丈虛影,雙手持斧,威嚴無比,而后三丘上的青銅樹似有所感,也是曜起三道金光,射入虛影中,驀然間,虛影有些凝實,宛若神靈,手中巨斧,朝著天空揮去。
風卷云涌,云層驟然一分為二,被齊整整的切成兩半,天空好似斷裂了一般,神靈猛然朝天空飛去,轉而化作流螢,再次回轉大地。
巫族千里之地,忽然間生機勃勃,便是遠處草木都仿佛長高了幾分,浚澤只感覺此刻身體內真力充盈,渾身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祈天結束了,浚澤此刻覺得這祈天不像想象中那般無趣,這最后的金光暗藏玄機,居然讓自己真元法力隱隱有所寸進,怪不得這群大巫,靈巫都是一臉期待。
浚澤眼神一凝,暗自吸了一口氣,比斗要開始了。
半個時辰后,甲士便將玉臺收拾干凈,各城部之人分散而站,那臺上十二巫只余下兩人,一人黃杉俏臉卻是后土,另一人紅發虬髯,目光如炬,一身華服紫袍,腰束金帶,這便是便是祖巫祝融。兩人皆坐在青銅鱗椅之上,環視諸部。。
而參加大巫考教的十二人也站了出來,浚澤左顧右盼,發現有的人威武雄壯,也有艷麗似火,還有的長相奇特,皆是看不出深淺。
令浚澤腹誹不止的相柳居然也出現了,站在后土身旁,而同樣開明六巫的其他五人也分列其旁。
見諸事完畢,祝融直身而起,環顧四周,郎朗笑道:“哈哈哈,各位遠道而來,最關心的定是今日的比斗吧,各位巫族好兒郎盡管展示本領,切莫藏私,今日比斗便由我和后土來判定。”
后土也是淡淡一笑,起身而立,說道:“祈天儀式,十二年一次,不過這次規矩與以往卻有所不同。”
眾人聞言,皆是左顧右盼,竊竊私語,這百年規矩,怎么會突然改變,都是摸不著頭腦,疑惑暗生。
后土見狀,也不多言,反身坐下,祝融爽朗一笑,道:“各位莫過多猜疑,以往比武,皆是一對一,未免有失公允,此次卻是增加了挑戰制,不論輸贏,好好表現即可。”
浚澤大腦飛轉?怎么會突然改變制度,演武一項,一直都是抽簽比斗,各安天命,這勝負運氣實力缺一不可,而這挑戰制又是什么?心念一動,望了望后土,莫非是自家師父弄出來的事情。
后土似有所感,也是看向了浚澤,狡黠一笑。浚澤不禁扶了扶額頭,果然是自家師父搞出來的事情,就是還不知道有何貓膩。
只聽祝融說道:“若是再行一對一之事,怕是不好評判,就比如說這娥凰城浚澤,年余前便敗妖族太子,驅走太陰星君,戰平開明六巫,若是對上豈不是有失公允。”
聽到祝融提到自己,看到四周投射而來的目光,便是那祝融也是望著自己,不覺目瞪口呆,背若芒刺。
這師父是給自己挖了多大一個坑,仿佛看到后土親自把自己埋上的場景,他頓時冷汗琳琳,頭腦眩暈。
浚澤咽了咽口水,卻是不敢說話,只是想快些找個地方,躲開這些目光,因為已經看到好多人在打量著自己,甚至還有人眼中燃起了熊熊戰火,便是相柳此時也是臉帶笑意,望著自己,眼神中是自求多福之意。
祝融收起目光,坐回鱗椅,此刻卻是相柳向前走來,望向眾人,拱了拱手,道:“此次比斗大體還是和以往一樣,御風,斗寶,演武,御獸,陣法,祭祀。演武不過變成了挑戰制,便是爾等可能會遇到在場的任何一位大巫,也包括開明六巫。”
一人赤著雙足,面目艷麗,青絲過臀,腰束長劍,若不是那喉結,必定是極美女子,只見他向著相柳問道:“相柳大巫,那若與大巫比試,豈不是比那抽簽更難,現在大巫都是功力通玄,浸淫巫道多年,這哪容易勝出。”
相柳聽完,淡笑道:“泠羽,你且聽我說完,這與大巫比斗,你全力以赴即可,勝負由二位大巫判定,不必擔心。”
原來此人也是此次參加比斗的靈巫,只見他美目微瞇,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諸位靈巫。”相柳朗聲道:“我巫族求得天地造化,成道與山川之間,得祖巫帶領,立足西南已然百年,鉆研巫道術法的皆是大智大慧,在那凡人眼中已然是那神仙,說起那神仙便是提到的騰云駕霧,那么我們第一項就是比比腳力,考教一下御風之術。”
浚澤聞言,眼睛一轉,心念一動,問道:“相柳大巫,這御風之術怎么考教,莫非就在這玉臺飛上幾圈,看看誰更快?那也太無趣了,這畢竟是大巫考教,怎么這般隨意。”
見到浚澤這樣插科打諢,相柳不知道怎么回答,本來以往考教,御風便是從此處飛出到盤古城,再從盤古城中飛回來,御風一項便收場,以往哪有人這樣問過。
浚澤不愧是浚澤,居然在比斗大會上,一開始便質疑起了規則。
便是祝融也不禁莞爾,這小子果然像傳說中那樣性格頑劣,笑道:“那么今日便改改,在西南百里外的地方,有座山叫成都載天,你們便飛到那里,在山中取下黑竹葉便回,看誰更快,你看可好。”
浚澤不過隨意提了一下,居然祝融真把規則改了,便是浚澤也頓時覺得祝融不愧是巫族領袖,居然這般隨和。
頓了頓,相柳沉吟了一下,緩緩道:“去那成都載天不過片刻時間,但你們須得找那黑竹,那山中只有一棵黑竹,你們要多佳留意。”
參加考教的眾人一凜,皆是對浚澤投去灼熱目光,這小子一句玩笑把難度提高了不少。
便是浚澤也是有些后悔,素日里習慣了,怎的在這大巫考教上也多言多語,決定不在說話。
相柳道:“那各位便做好準備,隨后便會開始。”
只見眾人祭出法寶,瞬間玉臺上流光瑩瑩,光彩四溢。而那泠羽手持長劍,看了看浚澤,發現浚澤未有動作,感到驚奇,問道:“你怎么還不準備。”
浚澤哈哈一笑,道:“我的靈寶有些怪異,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相柳衣袖一揮,瞬間數到光華,拔地而起,朝那西南飛去。
此刻參加考教的只剩三人還未離去,浚澤看向四周,卻是紋絲不動的泠羽,以及還有一個皮膚黝黑,銀發紫眸,身材高大,手持青銅巨錘的雷吼。
浚澤有些吃驚,問道:“你們怎么還不走?”
雷吼道:“我要看看巫族的‘少年第一勇士’到底有多厲害。”
“不急,”翎羽冷冷道:“我與閣下同行。”
浚澤嘆了口氣:“此刻也沒什么人了,你們若是再不去,便是追不上了,我并不是傳言中那般厲害,你們若是想跟著我,便是大錯特錯了,我上月才開始修行御風,你們可莫要見笑。”
泠羽這才有了幾分吃驚,只覺得莫不是看走眼了,看了雷吼一眼,倒退兩步,身劍合一,急速而去。
雷吼面色復雜,略微猶豫,周身流出絲絲電光,舉起銅錘,化作紫光,向西南飛去。
等眾人都離去,便是一旁相柳,也覺得浚澤有些托大,遠處觀看的娥凰城眾人,也是極為吃驚,不知道浚澤在想著什么。
后土眉毛先是一皺,剛想說話,然后想到什么,不再擔心,瞬間笑眼盈盈。
相柳道:“你再不走,我就判你失去資格。”
浚澤無奈雙手一攤,道:“知道了,知道了。”
說完,卻見他指訣一掐,周身氣勢暴漲,十一道銀光透體而出,宛若月華,足下一踮,融入其中,飄然而去。
萬仞山峰,似劍傾倒,直入云霄,成都載天是這西南的一座高山,山峰一側白雪皚皚,一側墨綠蒼翠,當地巫族稱其為“陰陽顛倒山”。
百里之遙,片刻便至,仙霧環繞,云層分明,一道金光分開云霧,速度極快,降了下來。
只見來人身著玄衣,修長婀娜,一頭紫發,眉宇間英氣逼人,只見她手中拿著青銅長笛,飄在空中,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她緩緩落下,在那山間懸崖峭壁上,急速飛奔,青銅長笛碧光幽幽,浮在她身邊,在指引方向。
這便是第一個飛出去的木樨城靈巫--芙葵,她自幼修行木精靈氣,對花木習性甚是了解,此刻正在御動法寶,在山間中尋找那黑竹。
此刻,似乎靈寶有感,碧光飄散,找定方向,芙葵沖進一片松林。
“啊”,只見她目瞪口呆,仿佛是癡了一般。
見她目光所至,一棵黑竹立在那里,但是仿佛被人齊齊從中間砍去,切口鋒利,那黑竹上半部分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半截竹桿,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吃花椒不吐籽
-在我印象中,大典就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這祈天大典好尷尬,腦子中是盛大無比,寫出來卻是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