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遠怔了片刻，“錢參軍，我過幾天，打算去牛首嶺。”這句話，錢參軍像是沒聽到一樣，沒有任何反應。顧懷遠打了門，就在她前腳剛邁過門檻的那一瞬間，身后傳來了聲音：“那嶺里，有匪徒。朝廷給安遠鎮撥糧，也被他們“劫”走了。”顧懷遠攥緊了手。
“顧大人，你同他們不一樣。”
望著門外漆黑一團，錢參軍突然覺得眼皮跳得厲害，他挪了挪位置，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將肥胖的身體窩在椅子里，閉上了眼睛。
……
清晨，城樓上。
顧懷遠已經習慣了每日早晨在城樓上的遠眺。
“你打算怎么辦？”突然，身后響起了謝晉玉的聲音。
顧懷遠轉身回看，謝晉玉不知何時也上了城樓。
“什么怎么辦。”
“你知道的。顧大人。”謝晉玉故意將大人兩個字加重了。
“明天。”
顧懷遠下了城樓。謝晉玉站在她先前的位置，望著遠處冉冉升起的朝陽。
……
由于牛首嶺地勢復雜，且摸不清那伙匪徒的具體藏身之處，顧懷遠決定先派幾支隊伍前去打探情況，若發現了情況，則通知等待在山腳下的大部隊。
這伙匪徒，莫說找到藏身之處了，在安遠鎮多年，什么大動靜都沒鬧出來。人人都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那這場剿匪戰役，可真是“任務艱巨”了。
“小丁小柳，你們兩人就留在這里等嶺山等信號，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啊。”顧懷遠叮囑兩人。
“大人。”小丁和小柳同時喊道。顧懷遠知道他們要說什么，沒讓他們說下去，“全都靠你們兩了啊。小丁，等這檔子事完了，你就回家去媳婦吧。小柳，你也是。”她拍了拍兩人的肩。
“顧懷遠，我同你一起去。”謝晉玉道。
“蛤？”謝晉玉如此“好心”，顧懷遠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丹水一案，是由我負責的。”雖然顧懷遠十分不情愿同謝晉玉在一塊，可這理由她也是無法反駁的，只得乖乖認命。
“錢參軍，剩下的，你該怎么做便怎么做吧。”顧懷遠臨走時，看了錢胖子一眼。
去牛首嶺的路上，顧懷遠和謝晉玉兩人一直沒說話，這兩人也沒什么好說的。天氣炎熱，走了一路，顧懷遠熱得口干舌燥，一手叉腰一手扇風，在快要進山的時候，她喊住了前面的謝晉玉：“先歇會。”
謝晉玉回頭看了她一眼，有的人真是天生就一副矜貴樣，比如說眼前的謝晉玉，明明喬裝打扮成逃難樣，可還是掩不住他的“貴氣”。
“你要注意點，這樣子哪像一個逃難的人啊。”顧懷遠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過來。”謝晉玉對顧懷遠說。
“干什么？”顧懷遠半帶疑惑地走了上去，謝晉玉突然將他的胳膊橫攬著自己。
“干什么？”顧懷遠對這突如其來的“親密”頗為抵觸，瞪著眼睛問謝晉玉。
“我們是逃難的兄妹啊。”謝晉玉湊近她耳朵輕聲細語地說著，“你這樣子哪像逃難的兄妹啊？”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顧懷遠在心里暗罵到，順便也罵了謝晉玉千千萬萬遍。“咳咳咳。”顧懷遠只得配合謝晉玉，裝作自己是他“體弱多病”的小妹妹，索性腳下也不用力氣了，將全身重量靠在謝晉玉身上，任由他拖著自己走。
“顧懷遠，你在這樣，信不信我松手了。”謝晉玉咬牙低聲對顧懷遠說道。
顧懷遠裝作沒聽到。就在謝晉玉要發作的時候，顧懷遠突然悄悄戳了戳謝晉玉。只見，前方密林深處，隱隱有一處人家。如今，怎么還有人敢在牛首嶺安家呢？
“去看看。”顧懷遠對謝晉玉說，“裝得像點。”
這后一句話聽得謝晉玉白了她一眼，“顧懷遠，你記住，這帳我遲早會跟你算的。”
“這怨不得誰，是你自己要跟過來的。”顧懷遠說。
兩人拌著嘴就來到了那處人家門口。只見，那間茅屋坪前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正是活潑愛動時，可不，眼前這小孩正手忙腳亂地想要爬上門前那棵矮棗樹上呢。
“這小孩子真皮。”顧懷遠說，此時她和謝晉玉正躲在一旁看著。
謝晉玉看著那爬樹的小孩沒說話。
正在這時，屋里走出了一個中年男子，那男子見小孩子在爬樹，順勢就抄起了倚在墻上的一根竹竿似的東西走上前去。
“不是吧。”顧懷遠低聲喊道，此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肩膀上有些疼，轉過頭去，卻見謝晉玉緊緊盯著那邊，眉間微皺。
“你輕點。”顧懷遠提醒。
謝晉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些什么，便將攬著顧懷遠的肩膀的手放下了。
兩人又將目光放在了遠處，卻看見，那父親正抱著孩子，在拿剛才那竹竿打棗子。陽光下，孩子的咯咯笑聲，父親爽朗的哈哈笑聲，孩子將棗子塞進父親嘴中，父子二人相識一笑。
“走吧。”謝晉玉說。
“走什么，不上前去打聽打聽。”顧懷遠扯住了謝晉玉。謝晉玉甩掉了顧懷遠扯住她的手，沒想到顧懷遠順勢便倒了下去。
“哎呦呦。”她大聲喊著，邊喊邊沖謝晉玉“擠眉弄眼”地示意。這個顧懷遠，謝晉玉此時恨不得沖躺在地上的那人狠狠踹上一腳。
遠處那對父子聽了動靜，也往這邊趕過來了。
謝晉玉上前將顧懷遠扶了起來，聲淚俱下，“妹妹，妹妹，你再忍忍，哥哥很快會給你找到吃的。”顧懷遠心里暗暗佩服謝晉玉這切換自如的表演。
“這小哥，這怎么回事啊？”男子將小孩護在身后，上前問道。
“大哥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我們兄妹是從隔壁鎮子逃難過來的。”顧懷遠虛弱地拉住了那男子的胳膊，那男子盯著顧懷遠和謝晉玉猶豫了片刻。這時，男子身后的小孩探了個腦袋，眨巴著眼睛望著顧懷遠與謝晉玉，然后抬頭望著中年男子，糯糯地喊道：“阿爹。”
男子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頭，對著顧懷遠和謝晉玉說，“你們隨我進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