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遠(yuǎn)(yuǎn)再醒來(lái)(lái)時(shí)(shí)，已不知身處何時(shí)(shí)何地。她眼睛上蒙住一層白布，下意識(shí)(shí)的，她想要把那層白布扯掉?？墒牵謩偰闷?，便被人制止了。那人的手比她的要暖和，顧懷遠(yuǎn)(yuǎn)的手卻是常年冰涼?！霸趺催@么冷？”那人聲音低醇，說(shuō)(shuō)著，便拿起顧懷遠(yuǎn)(yuǎn)另一只手，用自己的手替她捂著。

　　顧懷遠(yuǎn)(yuǎn)下意識(shí)(shí)的想要掙脫，那人卻將她的手握緊了幾分，“別亂動(dòng)(dòng)?！彼恼Z(yǔ)(yǔ)氣，略帶些寵溺。

　　“你是誰(shuí)(shuí)？”顧懷遠(yuǎn)(yuǎn)問(wèn)(wèn)，她實(shí)(shí)在想不出，還有誰(shuí)(shuí)會(huì)(huì)來(lái)(lái)救她。

　　“你眼睛受傷了，需要靜養(yǎng)(yǎng)一段時(shí)(shí)間?！蹦侨藳](méi)(méi)有回答她的問(wèn)(wèn)題。

　　“這是在哪里？”

　　“一個(gè)(gè)休養(yǎng)(yǎng)的地方?！?p>　　顧懷遠(yuǎn)(yuǎn)嘴角微微抽動(dòng)(dòng)了幾下，這回答同沒(méi)(méi)說(shuō)(shuō)一般。

　　那人大概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輕笑了一聲，“等過(guò)(guò)段時(shí)(shí)日，你恢復(fù)(fù)好了，便可自由行動(dòng)(dòng)了。不過(guò)(guò)，這段時(shí)(shí)間，你必須乖乖待在這，不準(zhǔn)(zhǔn)亂走不準(zhǔn)(zhǔn)亂動(dòng)(dòng)?！彼f(shuō)(shuō)后面的話時(shí)(shí)，語(yǔ)(yǔ)氣加重了幾分，帶著幾分不可違抗的命令。

　　“哦?！鳖檻堰h(yuǎn)(yuǎn)只應(yīng)(yīng)了聲。

　　“你好好休息吧。”那人松開(kāi)(kāi)了顧懷遠(yuǎn)(yuǎn)的手，準(zhǔn)(zhǔn)備起身離去。

　　“等等，”顧懷遠(yuǎn)(yuǎn)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顧曄頓了頓，眼睛閃過(guò)(guò)一絲光亮，“怎么，不想我……”走字還沒(méi)(méi)說(shuō)(shuō)完，這話便被顧懷遠(yuǎn)(yuǎn)打斷了，“京城那邊最近有什么大事發(fā)(fā)生嗎？”他眼里的光亮堙滅了，只平靜地說(shuō)(shuō)道，“無(wú)(wú)事發(fā)(fā)生。”

　　“翊王戰(zhàn)(zhàn)敗一案可有進(jìn)(jìn)展？”顧懷遠(yuǎn)(yuǎn)繼續(xù)(xù)問(wèn)(wèn)道。

　　“抱歉，阿，姑娘，我只是一介鄉(xiāng)(xiāng)野村夫，孤陋寡聞，并不知曉那些廟堂之事。你也不要掛念這么多，好好養(yǎng)(yǎng)傷罷?！?p>　　“先生這鄉(xiāng)(xiāng)野村夫當(dāng)(dāng)?shù)夢(mèng)疵馓^(guò)(guò)風(fēng)(fēng)雅了些?！鳖檻堰h(yuǎn)(yuǎn)笑道，雖然蒙上了眼睛，但是眼前依那人的談吐來(lái)(lái)看，他覺(jué)(jué)對(duì)(duì)不是一個(gè)(gè)普通的“鄉(xiāng)(xiāng)野村夫”。

　　“姑娘果然聰明，我先走了，你好好歇著吧。”顧曄轉(zhuǎn)(zhuǎn)身離去。

　　顧懷遠(yuǎn)(yuǎn)用手摸了摸蒙在眼睛上的那層白布，輕輕嘆了口氣。顧曄在窗邊看著那坐在床上的女子，好久不見(jiàn)(jiàn)。

　　一別兩寬，他以為放手便是對(duì)(duì)雙方都最好的結(jié)(jié)局，可是，卻沒(méi)(méi)想到，別后他的思念卻如野草般瘋長(zhǎng)(zhǎng)，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探聽(tīng)(tīng)她的消息，卻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竟然置身于如此危險(xiǎn)(xiǎn)境地了。他的阿遠(yuǎn)(yuǎn)啊，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了。當(dāng)(dāng)日，看到阿遠(yuǎn)(yuǎn)狼狽無(wú)(wú)助地躺在地上，周?chē)遣粩嗦拥拇蠡穑且豢?，他平生真正體會(huì)(huì)到了心痛是何種感覺(jué)(jué)，像有人用力抓緊你的心臟。他顧曄何時(shí)(shí)會(huì)(huì)有過(guò)(guò)此種經(jīng)(jīng)歷，但是，他那時(shí)(shí)便明白了，在這世上他也有了軟肋，能抓住他心臟的便也只有他親愛(ài)(ài)的阿遠(yuǎn)(yuǎn)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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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蓮子羹好喝嗎？”顧曄小心翼翼地將勺子里的蓮子羹吹涼，然后將它慢慢送進(jìn)(jìn)顧懷遠(yuǎn)(yuǎn)口中。

　　“我可以自己來(lái)(lái)?！鳖檻堰h(yuǎn)(yuǎn)避開(kāi)(kāi)了，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shuí)(shuí)，更不明白他為何要救自己，但是，她覺(jué)(jué)得那人對(duì)(duì)自己的好，已經(jīng)(jīng)明顯超出了正常范圍。

　　“你眼睛看不見(jiàn)(jiàn)。”那人只輕輕一句話，可這話卻令她無(wú)(wú)法辯駁。

　　“我以前認(rèn)(rèn)識(shí)(shí)你嗎？”

　　“再說(shuō)(shuō)話，蓮子羹就要涼了?！鳖檿蠈⑸徸痈偷搅怂爝?。顧懷遠(yuǎn)(yuǎn)沒(méi)(méi)辦法，只得吃了下去。

　　“好吃嗎？我自己親手做的。”顧曄一直波瀾不驚的語(yǔ)(yǔ)氣有了些起伏，他甚至有些期待得到顧懷遠(yuǎn)(yuǎn)的嘉許。

　　“嗯?！鳖檻堰h(yuǎn)(yuǎn)只應(yīng)(yīng)了聲，她又覺(jué)(jué)得這樣回答有些不妥，又補(bǔ)(bǔ)了句，“挺好吃的。”

　　聽(tīng)(tīng)了這句話，顧曄只覺(jué)(jué)得心里放了無(wú)(wú)數(shù)(shù)朵煙花，可他還是穩(wěn)(wěn)住了心神，“那就好?！?p>　　他一勺一勺地喂著，顧懷遠(yuǎn)(yuǎn)一勺一勺地吃著，時(shí)(shí)光靜好，顧曄心里甚至生出了一種近乎病態(tài)(tài)的想法，要是他的阿遠(yuǎn)(yuǎn)永遠(yuǎn)(yuǎn)是這個(gè)(gè)樣子該多好啊。可他清楚地明白，這不可能。就像當(dāng)(dāng)日她從他的瞳術(shù)(shù)中掙脫出來(lái)(lái)了一樣，他的阿遠(yuǎn)(yuǎn)永遠(yuǎn)(yuǎn)是個(gè)(gè)不甘于受人控制的人，待她恢復(fù)(fù)過(guò)(guò)來(lái)(lái)后，這段日子便也結(jié)(jié)束了。只是，他希望，這日子能再長(zhǎng)(zhǎng)再長(zhǎng)(zhǎng)一些。

　　這幾天，顧懷遠(yuǎn)(yuǎn)一直待在屋里，這幾日來(lái)(lái)，外面一直在下雨，顧懷遠(yuǎn)(yuǎn)聽(tīng)(tīng)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她覺(jué)(jué)得，自己一定在一片山林中，因?yàn)樗鬧埽擻甏蛄秩~的聲音，便也沒(méi)(méi)有別的聲響了，偶爾，還會(huì)(huì)有幾只鳥(niǎo)(niǎo)叫聲。她也很少說(shuō)(shuō)話，因?yàn)槌送檿?，她也沒(méi)(méi)處說(shuō)(shuō)話去。顧曄并不是時(shí)(shí)時(shí)(shí)刻刻都在她身邊，只是一日三餐的時(shí)(shí)候，喂她吃飯。晚上的時(shí)(shí)候，替她捂著手，他說(shuō)(shuō)她的手太涼了，要捂一會(huì)(huì)兒。等捂熱了，他才肯放顧懷遠(yuǎn)(yuǎn)去睡覺(jué)(jué)，而看著顧懷遠(yuǎn)(yuǎn)睡著后，他才離開(kāi)(kāi)。

　　“我想出去走走。”這日清晨，顧懷遠(yuǎn)(yuǎn)沒(méi)(méi)有聽(tīng)(tīng)到淅淅瀝瀝的雨聲了，雨終于停了。

　　“好，今天雨停了，天氣好，你可以出去曬曬太陽(yáng)(yáng)?！鳖檿洗饝?yīng)(yīng)了。

　　顧曄扶著她，“小心腳下?！?p>　　“怎么有流水聲？”顧懷遠(yuǎn)(yuǎn)問(wèn)(wèn)道。

　　“庭院中有條小溪流?！?p>　　“庭院？你還真不是一般人啊。”顧懷遠(yuǎn)(yuǎn)語(yǔ)(yǔ)氣平淡。

　　“……”

　　“我眼睛什么時(shí)(shí)候能好？”

　　“還有十余日?！?p>　　“真希望我的眼睛快點(diǎn)(diǎn)好起來(lái)(lái)?！?p>　　顧曄沒(méi)(méi)有回話。

　　“我想看看你?！笨纯茨愕降资钦l(shuí)(shuí)，顧懷遠(yuǎn)(yuǎn)十分確定那人她一定認(rèn)(rèn)識(shí)(shí)，可是為何這聲音她卻始終辨不出。

　　“好。”顧曄如此答道，他也希望讓顧懷遠(yuǎn)(yuǎn)看看自己，可是，他怕，他怕顧懷遠(yuǎn)(yuǎn)將所有的一切都記起來(lái)(lái)了，這樣兩個(gè)(gè)人都將陷入一場(chǎng)(chǎng)更深地?zé)o止境地相互折磨中。他能做的，也不過(guò)(guò)是將這份深深的愛(ài)(ài)沉默，在顧懷遠(yuǎn)(yuǎn)不知道的地方，默默護(hù)(hù)著她，看著她平安喜樂(lè)(lè)度過(guò)(guò)這一輩子，如此便好了。

　　“我先走了，我替你安排了個(gè)(gè)婢子，有什么事你便喚她好了。”顧曄扶著顧懷遠(yuǎn)(yuǎn)，讓她坐在了庭中的一張椅子上。

　　“我中午等你回來(lái)(lái)?！鳖檻堰h(yuǎn)(yuǎn)很少流露自己的真實(shí)(shí)情感，如今，對(duì)(duì)著這個(gè)(gè)自己完全“不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陌生人，她卻敞開(kāi)(kāi)了心扉。也許是因?yàn)樽約漢萇贂?huì)感覺(jué)(jué)到被人放在掌心細(xì)(xì)細(xì)(xì)呵護(hù)(hù)的感覺(jué)(jué)，可她又覺(jué)(jué)得這份呵護(hù)(hù)似曾相識(shí)(shí)，待摘下白綾的那一刻，便知曉了吧。

　　顧曄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顧懷遠(yuǎn)(yuǎn)笑意盈盈地如此說(shuō)(shuō)道，心中也開(kāi)(kāi)始有一陣小雀躍，就像孩子得了糖的那種純粹的快樂(lè)(lè)，“我知道了。”他伸出手相要摸摸顧懷遠(yuǎn)(yuǎn)的的臉，可還是停下了。

　　顧曄走了后，顧懷遠(yuǎn)(yuǎn)安靜地在庭院中坐了很久，自己好久都沒(méi)(méi)過(guò)(guò)過(guò)(guò)如此寧?kù)o的生活了，可是她卻還是放不下內(nèi)(nèi)心的擔(dān)(dān)憂，京中真的無(wú)(wú)事發(fā)(fā)生嗎？謝晉玉得了那些證據(jù)(jù)包庇了劉安仁嗎？那日謝晉玉的表現(xiàn)(xiàn)卻是太古怪了？那幾封書(shū)信的內(nèi)(nèi)容又涌進(jìn)(jìn)了顧懷遠(yuǎn)(yuǎn)的腦海中，顧懷遠(yuǎn)(yuǎn)也不知到為何將那書(shū)信的細(xì)(xì)節(jié)(jié)記得如此清楚。

　　一瞬間，她的情緒波動(dòng)(dòng)起來(lái)(lái)，覺(jué)(jué)得心煩意亂?！澳悖鳖檿献邥r(shí)(shí)，沒(méi)(méi)將那婢子的名字告訴她，顧懷遠(yuǎn)(yuǎn)摸索著站了起來(lái)(lái)，那婢子見(jiàn)(jiàn)狀趕緊走了上前扶住顧懷遠(yuǎn)(yuǎn)，“你叫什么名字啊?！?p>　　顧懷遠(yuǎn)(yuǎn)只聽(tīng)(tīng)見(jiàn)(jiàn)那婢子哇哇唧唧低聲叫了幾聲?！霸瓉?lái)(lái)你不會(huì)(huì)說(shuō)(shuō)話。”顧懷遠(yuǎn)(yuǎn)輕聲說(shuō)(shuō)道?！澳惴鑫业教幾咦甙伞！蹦擎咀颖惴鲋谕ピ豪镒吡藥兹?。

　　“我想出去走走?！鳖檻堰h(yuǎn)(yuǎn)說(shuō)(shuō)?？赡擎咀友b作沒(méi)(méi)聽(tīng)(tīng)見(jiàn)(jiàn)似的，又扶著她在院中走了幾圈，算了，顧懷遠(yuǎn)(yuǎn)在心里苦笑一聲，可能這婢子也是得了那人的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