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硯秋并未如愿看到玄天舞,因為跳舞的人病了。
帝姬的病來得毫無征兆又來勢洶洶,這一次西楚總城人心惶惶,家主召集了全城大夫一一看診,帝姬卻未有起色,整日吐血,這樣下去怕是情況不妙。
家主為西楚付出良多,百姓們都看在眼里,而家主最在意的就是帝姬了,一時間,全城上下皆為帝姬祈禱。
“快去請云逸,明日晌午之前我必須得見到他的人?!?p> 蘇玦緊握著楚秀的手,榻上女子嘴唇干裂泛白,他眸中全然是痛惜,對門外的侍衛吩咐道。
侍衛聞言心中一驚,看來帝姬在家主心里是真的很重要,否則也不會輕易動用云逸公子了:“是!”
他對甘藍再道:“拿水來。”
“是?!?p> 蘇玦用水潤了潤楚秀的唇。
“我竟不知原來你與云橫山的人有交情。”來人一身青衫,面容清俊,氣度不羈,正是公子硯秋。
硯秋踱步入殿,行至他身側,目光從他握住的手移至手的主人。
病來如山倒,古人誠不欺我。女子遠黛不點而翠,鴉色羽睫不時輕顫,唇瓣因沾了水而泛著光澤,雙頰不正常的紅潤。
這張臉與他最先見到的大相庭徑,幼時惹人憐愛,少時嬌俏秀美,如今容顏已長開,嫵媚多姿。不管是哪個時期的她,都是美得攝人心魄,鮮少有現在這般失去生氣的時候。
硯秋不著痕跡地嘆了一聲。
“云橫山本就在西楚境內?!碧K玦見他眸中難掩傷痛,有意讓二人同處,便道:“你先在這照料著,我去吩咐廚房備點熱粥熱菜,楚秀醒了也可隨時進食。”
“好?!?p> 硯秋撩起長衫坐下,殿中只他二人,便也不再隱藏。顫抖地握住她放在被褥上的手,輕喚了一聲:
“阿姐——!”
蘊含著無限情感的呼喚仿佛透過皮膚直竄女子心房,睫毛抖了下。
“阿姐,我還活著。我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誰想老天是有眼的,將我的靈魂安在了南疆帝子的軀體中,阿洲變成了如今的硯秋,是一個二十歲的成年男子,姐弟反倒成了兄妹?!?p> “不過,你沒事就好了?!?p> 硯秋的手撫上女子年輕的臉龐,目光眷戀柔和。
“從前總是阿姐保護我,現在終于輪到我來保護阿姐了。”
“那日,你親調了加了無情草的桃花酒,阿姐調的酒向來清冽,那次卻沒讓我喝。不知酒味,只聽你說道,‘無情桃花酒,滴滴忘情,既忘情,便是無色無味’。無情草無色無味,就無事了么?可若無事,它又怎叫作無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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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橫山離總城原有兩日路程,奈何西楚霸主的淫.威之下,云逸硬是快馬加鞭一日便到了。
云逸深知情況緊迫,只簡單梳洗了一番便隨侍衛去見蘇玦,再一同前往帝姬所在的墜花樓為她把脈后,又大致檢查了她的狀況,轉身時衣袂翻飛,襯得他一身白衣越發飄逸清俊。
他一臉肅容,略一番思索,問:“帝姬少年時可服用過霜葉紅?或者無情草?!?p> 聞言蘇玦與硯秋俱是一震。
蘇玦的目光直直投向硯秋,硯秋曾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是知曉的,此時看向他,并沒有別的意思。
心虛的另有其人。硯秋不自然地別過臉:“是……是服用過?!?p> 察覺到某人灼熱的目光,他無奈地對蘇玦笑了笑。
云逸點了點頭:“那便是了。帝姬體內還有遺留的胎毒,原就與烏頭,無情草,霜葉紅相克,霜葉紅與無情草癥狀相近,但無情草性更涼,蟄伏期長,女子體本就受不住,加之胎毒……”
“有無根治之法?”蘇玦現在最關心這個。
“有,但是……”
硯秋:“但是什么?你這慢吞吞的性格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改改,快說!”
“但是,只恐日后……難有子嗣?!?p> 蘇玦一個踉蹌,險穩住身子,十指成拳,可見青筋,可見其掙扎內心。云逸的話如同一道驚天雷,打在身上痛在心上,打的外焦里也焦,目光堪堪透過薄紗直望向榻上的人兒。
硯秋心里也是難受,想起那日場景,一拳打在案幾上,有血珠涌出,在上面開出妖治來。
云逸輕嘆一聲,安慰道:“別太傷懷,也有奇跡一說的。帝姬是有福之人,定得上天庇佑,當下之急還是先治好帝姬的舊疾。我從云橫山帶有一瓶百花丸,再特制幾副藥膳,隔幾日再讓她服用,期間不可進補。”
“那你可知,無情草……是用來做什么的?”蘇玦問。
云逸微微一笑。
“自是忘情,才能算作‘無情’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