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幽幽稍微緩過來一點,唐青城才跟她問起事件起因,聽完幽幽的講述,覺得十分蹊蹺,自己從來沒有寫過任何讓幽幽去湖邊的紙條,有事也絕不會約到那里去說。而相似的字跡,凡是跟在自己身邊時間比較久的人都有可能模仿出來,有嫌疑的人并不多。伍伯阿福跟著自己時間最長,跟幽幽關(guān)系也不錯,他們不可能如此心狠,痛下殺手。唐青城想起昨晚幽幽落水之前發(fā)生的事,唐若雪那張滿是憤恨的臉浮現(xiàn)出來……心中的怒氣一瞬間蔓延,沒想到這個三小姐仗著自己的身份如此肆無忌憚。但轉(zhuǎn)念一想到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幽幽也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況且自己身為她的夫君,從來沒有盡到保護和照顧她的義務(wù),反倒一直是幽幽來照顧自己。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唐青城滿懷愧疚地說:
“這件事恐怕是因我而起,我差點害了你,你放心,今后我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fā)生第二次。”
幽幽以為唐青城是因為字條的事自責,忙說:“少爺不必太過愧疚,幽幽行事太過大意,未曾三思,也有責任。”
看到這個柔弱的女子在這種時候還再為自己身為少爺?shù)淖宰鸝紤],唐青城一時之間既感慨又心疼,心中的負罪感愈加強烈。
“你這些天就住在書房吧,身體還未痊愈,府中又無人可以照顧你,怕以后落下病根,阿南的話,可以讓阿福來照顧。”
聽到這些話,幽幽的心又是一跳,想起之前為了封嬤嬤的口在這里住的那幾個晚上,尷尬至極,急忙開口拒絕:
“少爺不必擔心,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住在這里恐怕不太方便。”
“你不用擔心我會擔心我會對你做什么,在查清楚這件事之前,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危險。”
毋庸置疑的語氣,幽幽此刻看到的,是那個不容商量的清冷少爺。不再多言,言多必失,幽幽算是默許了這個要求。
安頓好幽幽,唐青城決定把這件事解決,到唐若雪的房間里想找她問罪,卻發(fā)現(xiàn)早已人去樓空。喚來伍伯,詢問緣由,才知道原來這個膽大妄為的人早在今天早上就已經(jīng)收拾東西回京了。這次算你跑得快,這筆賬,我遲早要你還回來,臉上不露聲色,心里卻早已把一切都想好了。看著少爺一臉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伍伯心里直犯嘀咕,少爺和三小姐是怎么回事,一個一聲不吭直接走了,一個還對此一無所知跑來尋人,語氣不善,看來是鬧別扭了,只希望這任性的三小姐回去別告我們少爺一狀才好。伍伯還不知道,這唐家三小姐,就是那個心狠手辣要置幽幽于死地的人。
夜晚已至,書房中的人還在掌燈夜讀,內(nèi)屋的幽幽躺在床上,心里糾結(jié)不已。天氣漸涼,她不想讓他再睡地上。最終像是下了重大決心般,她握了握拳頭,臉上一片紅暈,就選擇相信他吧!
外屋的人也逐漸感受到了秋風(fēng)的涼意,起身去里面收拾自己的睡處。盡到屋里,卻聽到幽幽低聲說:“少爺,天涼,睡地上怕會感染風(fēng)寒,你到床上來睡吧。”
唐青城抬頭,看到幽幽已經(jīng)給他留出了很大的空間,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你不必為我勉強。”
“少爺對幽幽的好,幽幽都記在心里了,若是再為此委屈少爺,幽幽恐怕要自責愧疚到死。況且幽幽已經(jīng)嫁與少爺為妻……”
剩下的話,幽幽再沒有勇氣說出口,臉紅得已經(jīng)快要滴血。
唐青城聽完這些話,嘴角微微上揚,這個女子臉皮實在是太薄,倒顯得十分可愛。不再拒絕,唐青城吹滅了燈,在黑暗中寬衣解帶。
幽幽沒想到唐青城還要脫衣服,自己因為害羞都是和衣而睡,聽到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幽幽大氣都不敢出,感覺到唐青城的身體躺了下來,與自己僅一拳之隔,整個身體更是僵硬無比,不敢有任何動作。其實唐青城倒是沒有怎么多想,感覺到幽幽一動也不敢動,他又覺得或許她讓自己睡到床上只是客套一下而已,現(xiàn)在這樣,恐怕她是很難受的。嘆了一口氣,唐青城翻身,把瘦弱的人兒摟到了懷里。幽幽本來正渾身僵硬,手腳都麻了也不敢動一下,忽然聽到枕邊人長嘆了一口氣,隨即一只溫暖的手就伸了過來,摟住腰,把自己拉到了懷里。
幽幽大驚,一瞬間血液都凝固了,反應(yīng)過來之后想要掙脫,“少爺,你……”
“噓,別動,我說過不會對你做什么。”
耳邊傳來唐青城溫熱的氣息,原本僵硬的身體也在溫暖的懷抱中放松了下來,只是臉已經(jīng)燙的不行了。不再多言,想著等唐青城睡著了再掙脫。聽著慢慢均勻下來的呼吸聲,幽幽嘗試輕輕拿開他的手,但是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稍微移動一點他都不愿意,又不敢太用力,害怕把他吵醒,最終反倒被摟得更緊。夜,在微弱的風(fēng)聲中慢慢流逝。
本來以為會是一夜無眠,幽幽沒想到自己最后竟然還是睡著了。早上醒來,那只手還搭在自己的腰上,耳邊的呼吸聲還很均勻,不想吵醒她,幽幽保持不動。其實唐青城早就已經(jīng)醒過來了,睜眼看著懷中人兒的后側(cè)顏,柔軟的發(fā)絲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與之前睡過的被褥是一樣的味道,沉浸在這難得的安寧中,他不愿打破。察覺到幽幽已經(jīng)醒過來,最終還是把手收回來,翻身起床,穿好衣衫。
“我讓伍伯送水過來,你多睡一會兒吧。”
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幽幽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沒有說話。其實只是出于尷尬和害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要太過于拘泥,他有恩于你。”幽幽在心中告誡自己。但是,這份情誼,到底是不是恩情,連自己也不得而知了。
花園里,伍伯和他正在說著什么事。“少爺,現(xiàn)在該是去找朱大夫的時候了呀!”
“再等幾日吧。”
“可是少爺,現(xiàn)在離約定的日子已經(jīng)晚了好幾天了,這幾日您的身體本就欠佳,那晚冒雨救少奶奶上來又加重了之前的病癥,再等小的怕……”
“幽幽還未完全恢復(fù),留她在府中我不放心,再等幾日吧,我這點小病不礙事。”
唐青城語氣里的堅定讓伍伯打消了繼續(xù)往下說的念頭,心里五味雜陳,少爺自從患病以來,總是顯得缺少活力和生氣,老爺給找了一位據(jù)說是經(jīng)驗老道的名醫(yī),讓他每值仲春仲秋之際到醫(yī)館住上幾日,以調(diào)理內(nèi)息,減輕病癥。說起來這位朱大夫也是有點本事,每次調(diào)理完少爺?shù)男募律倜咧泊_實會減輕許多,所以這兩年來也一直堅持著過去。只是這位大夫住處較為偏僻,要在路上顛簸兩天一夜才能到達,頗有些辛苦,但或許正是因為地處偏僻,這位醫(yī)生才沒有遭到府中其他幾位少爺?shù)拿{迫,得以繼續(xù)為少爺診治。正是現(xiàn)在,離預(yù)定啟程的日子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因為擔心幽幽姑娘的安危,一直拖著。看著唐青城俞顯憔悴的面容,伍伯嘆了口氣,退下了。
在書房里已經(jīng)住了七日,七天以來二人都同睡一床,那一晚稍微有些出格的舉動過后,接下來的幾天唐青城都沒有再對幽幽做什么越禮的事,二人相敬如賓,各為其事,反倒顯得愈發(fā)疏離。幽幽有些莫名的失落,心里很是矛盾,一方面覺得這樣互相禮待挺好的,另一方面又為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疏離感感到心煩意亂,是我做錯什么了嗎?幽幽心里不禁想到。其實唐青城也不太喜歡這種氛圍,但他卻是故意為之,那一晚過后他仔細思考了一下,察覺到了自己自私的心里,沒有顧及幽幽的感受便碰她,而且他似乎還很貪戀那種有人在懷中的溫暖的感覺,讓他想起故去的母親,他不愿意這樣對待她。無論如何,不愿給她壓力。
這天午前,幽幽想說一件事,有點想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少爺,我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我想搬回原來的房間。這幾日修養(yǎng),阿南的學(xué)業(yè)也耽誤了許多,我想,就不便再叨擾了。”
唐青城有些錯愕,心里產(chǎn)生一股莫名其妙氣憤,為什么她那么想離我遠遠的呢?真的只是出于恩情才委屈自己做這些事?也罷,這世間,滿是被現(xiàn)實強迫做自己不喜歡之事的人不是嗎?拋下心里的落寞感,他起身,面無表情地說:
“你先不著急搬回去,讓阿南過來與你一起住在這里便可。我和阿福要出門一趟,可能要半月之久,這段時間你們姐弟倆就先住在這里,伍伯在家負責照顧你們,等我回來你再考慮搬走吧。”
幽幽沒想到他的心情變化這么快,剛剛還是相敬如賓的平和,一瞬間就又變成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冷得讓人不敢接近。幽幽聽到他說要出門半月之久,本來想好的拒絕托詞也說不出口了,人家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豈不是不知好歹,不近人情。只是心里一直在打鼓,為了什么事要離開這么久呢?
其實,幾日以來唐青城夜間經(jīng)常是在天還黑著時睜著眼,在微弱的月光下打量那張熟睡的安詳面容,心中也是同樣的平靜,失眠的時間越來越長,這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