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晚青當(dāng)(dāng)晚把自己和西村兄妹的合照，準(zhǔn)(zhǔn)備發(fā)(fā)在在了微博上。

　　照片上的西村櫻抱著畢業(yè)(yè)證書的卷筒，一身水手服很有青春少女的模樣。

　　西村遙人依舊是一副大男孩的模樣，他笑起來時(shí)露出了白凈的牙齒，微圈的頭發(fā)(fā)隨風(fēng)(fēng)飄起，白皙的手搭在了唐晚青的肩上。

　　唐晚青笑得明媚，她穿著一件復(fù)(fù)古白色燈籠袖襯衫，黑色絲帶領(lǐng)(lǐng)結(jié)(jié)自然垂下。那種發(fā)(fā)自內(nèi)(nèi)心的快樂，她似乎很久沒有體會(huì)過了。

　　正在編輯微博內(nèi)(nèi)容的唐晚青，看見自己的笑容突然愣住了。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很久以前，她也有過照片上這樣的神情……

　　唐晚青打開云端儲(chǔ)存相冊(cè)，找到了她大一時(shí)期跟社團(tuán)(tuán)成員的自拍合照。

　　照片上的她洋溢著青春獨(dú)(dú)有的活力。她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舉起手機(jī)(jī)，開朗地笑著。身后的學(xué)(xué)長學(xué)(xué)姐們做著各種搞怪的動(dòng)作、表情。

　　她大學(xué)(xué)加入了新聞社，專門為學(xué)(xué)校做欄目。這張照片，是他們學(xué)(xué)校和A大做交互采訪之后，社長一時(shí)興起叫唐晚青拍的。

　　年輕就是好啊，唐晚青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她放大照片，發(fā)(fā)現(xiàn)(xiàn)不遠(yuǎn)(yuǎn)處的樹蔭底下站著一個(gè)模糊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看上去似乎是個(gè)大三大四的學(xué)(xué)長。氣宇軒昂中，又透露出一種年輕的純粹，和一種莫名的似曾相識(shí)。

　　——和西村兄妹參加畢業(yè)(yè)式，想當(dāng)(dāng)年我也曾如此！

　　唐晚青把兩張照片都發(fā)(fā)布到了微博上，很快就收獲了一大片贊美。

　　“晚青姐以前也那么好看！”

　　“啊啊啊，仙女下凡。”

　　唐晚青躺在床上，一邊笑著，一邊回復(fù)(fù)了那些評(píng)論。

　　這時(shí)，微博私信突然發(fā)(fā)來一條消息，那個(gè)許久未聯(lián)(lián)系過她的ID終于上線，出現(xiàn)(xiàn)在了她的手機(jī)(jī)屏幕。

　　——原來

　　只有兩個(gè)字的消息，沒有標(biāo)(biāo)點(diǎn)(diǎn)符號(hào)，只有輕飄飄的“原來”兩個(gè)字。

　　這兩個(gè)字似乎飽含了太多情感，像是一聲驚嘆，也像是無盡的嘆息……

　　莫名的情緒在心中翻涌，方才還是朗朗晴天，此刻卻是烏云密布。唐晚青不懂了，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場，第二天再來好好重新做人。

　　一句“原來”，可以說太多太多。

　　原來唐晚青她會(huì)很幸福，原來她以為會(huì)和聞舒相伴一生，原來她以為她不會(huì)喜歡霍席……

　　從一句“原來”開頭，也可以用“原來”做結(jié)(jié)尾。

　　原來，從以前到現(xiàn)(xiàn)在，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你到底是誰？

　　唐晚青顫抖著手回復(fù)(fù)那人。

　　可惜，等來的只是杳無音信。

　　2

　　西村遙人說的那家酒吧叫做OPAQUWE。那是他高中幾個(gè)同學(xué)(xué)合伙開的一家酒吧，幾個(gè)人組織了一個(gè)樂隊(duì)，總會(huì)在西村回國時(shí)辦上幾場演出。

　　遙人的同學(xué)(xué)為唐晚青調(diào)(diào)了一杯French 75。這是一杯以金酒為基酒而調(diào)(diào)制的飲品，酒精濃度不高，唐晚青喝得挺起勁。

　　西村是樂隊(duì)主唱兼吉他手。他唱歌很好聽，聲如其人，周圍的人都沉浸了他那富有特色的聲音中。

　　就連唐晚青也被氣氛煽動(dòng)，輕聲跟著唱了起來。

　　幾曲結(jié)(jié)束，只聽西村站在臺(tái)上說了些什么，整個(gè)酒吧瞬間沸騰。尖叫聲掌聲交織在一起，而西村的目光如炬，深情地看著唐晚青，藏不住的歡喜和愛意。

　　她被幾個(gè)人攛掇上了臺(tái)，樂隊(duì)其他成員立馬識(shí)趣地下了臺(tái)。唐晚青迷茫地掃視了一圈臺(tái)下，然后對(duì)上了西村的眼神。

　　“這是？”唐晚青不解問道。

　　“我想你上來唱一首歌。”西村說，“一首中文歌。”

　　喜歡一個(gè)人是藏不住的，唐晚青怎么會(huì)不知道西村的意思。

　　“對(duì)不起haruto，我有喜歡的人了。”她不想留給西村希望，不想這個(gè)陽光明媚的人也經(jīng)(jīng)歷一遍他是痛楚。

　　唐晚青想過，這輩子遇不見對(duì)的人就單身一輩子。聞舒出軌時(shí)，她賭氣嫁給了霍席；如今霍席棄她而去，她又怎能重復(fù)(fù)一遍年輕的幼稚行為。

　　“haruto，我不應(yīng)(yīng)該是你等的人。”

　　西村那亮晶晶的眼如熄滅的燈一般，瞬間暗了下來。他強(qiáng)(qiáng)行露出一個(gè)笑容：“沒關(guān)(guān)系Rachel，我們還是朋友吧？”

　　唐晚青遲疑了一會(huì)兒，最終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

　　“小青，你明天就要離開了吧。最后一天，你可不可以唱一首歌，一首就好。”西村這時(shí)已經(jīng)(jīng)換了一把民謠吉他，他近乎哀求地請(qǐng)求著她。

　　唐晚青莫名想到了她自己，她也曾這樣卑微過啊。

　　“那就一首，《人間不值得》吧。”

　　這是西村在飛機(jī)(jī)上給她聽的一首歌，西村說他雖然對(duì)歌詞的意思不能算是很明白，可就是被吸引了去。

　　唐晚青聽了之后長舒一口氣。人間到底值得嗎？她也不知道啊。

　　“渡口愛上深山

　　薄雪中意晚蓮，

　　夕陽熬紅雙眼

　　想等來晨鐘聊聊天……”

　　她坐在主唱話筒前緩緩開口，西村坐在他身旁撥動(dòng)著琴弦。頗有一種歲月靜好，現(xiàn)(xiàn)世安穩(wěn)(wěn)的意味。

　　突然，唐晚青音調(diào)(diào)一轉(zhuǎn)(zhuǎn)，來了一個(gè)并不專業(yè)(yè)的戲腔，

　　“神仙掐指算

　　此去少圓滿，

　　得來失聚了散千萬莫求全……”

　　一曲結(jié)(jié)束時(shí)候，西村流著淚給了唐晚青一個(gè)擁抱。

　　他哽咽著說：“如果我們?cè)繅稽c(diǎn)(diǎn)遇見就好了。”

　　唐晚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中文里有個(gè)詞叫‘相見恨晚’。你看這都成‘恨’了，我們又能有什么辦法？頂多就是感嘆造化弄人。”

　　“Rachel，我覺得你說話總是很高深。”西村抹了抹眼淚，“我好像看不懂你。”

　　唐晚青沒有回答這個(gè)問題，她很正式地鞠了一躬：“haruto，遇見你我很開心，這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次旅行了。謝謝你。”

　　他揮手，“Rachel，さよなら（永別了）。”

　　唐晚青成不了霍席的那道光，而西村也恰好不是唐晚青的太陽。

　　放不下和村求不得，誰也不比誰卑賤。

　　3

　　唐晚青回國之后，萬萬沒想到她火了一把。

　　有一位日本網(wǎng)(wǎng)友把她唱歌的視頻傳到了網(wǎng)(wǎng)上，一石激起千層浪，隨著轉(zhuǎn)(zhuǎn)發(fā)(fā)量的增加，這個(gè)視頻在中國也引起了不小的熱度。

　　“今天OPAQUE酒吧的主唱，說他帶來了他一見鐘情的中國女孩。他邀請(qǐng)了那個(gè)女孩上臺(tái)唱了一首很好聽中文歌，唱完之后兩個(gè)人哭著擁抱了彼此。太感人了……”

　　視頻畫質(zhì)(zhì)并不清晰，手機(jī)(jī)傳來唐晚青的溫柔歌聲。通過這個(gè)視頻她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原來西村彈吉他時(shí)，眼神從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一瞬。

　　軫念太重，她承受不起，也無福消受。

　　霍席的電話就是在這個(gè)時(shí)候打來的，唐晚青看著手機(jī)(jī)屏幕上“霍席”兩個(gè)字，再?zèng)]有了從前的波瀾。

　　唐晚青接通了電話，靜默了兩秒后，霍席開口：“你回國了嗎？”

　　“嗯，回來了。還是國內(nèi)(nèi)好。”唐晚青故作輕松，“合同的事情忙完了嗎？我什么時(shí)候過來簽。”

　　“開門。”過了好一會(huì)兒，霍席才開口道。

　　“哈？”

　　“我在你家門口。”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唐晚青趕緊跑到了門口，她拉開門時(shí)，一股熟悉的味道席卷而來。

　　霍席穿著她買的那一件風(fēng)(fēng)衣，身上是“李先生的花園”的味道。他見了唐晚青，眸子像是點(diǎn)(diǎn)燃了似的，瞬間將所有熱切釋放。

　　他們相顧無言，好像心頭的話在此刻都變成了“可念不可說”。

　　“霍先生，你有事嗎？”唐晚青低著頭問道。

　　一道影子遮住了光線，霍席一只手臂攬住了唐晚青的腰，將人緊緊禁錮在懷里。

　　“不要走，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