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光玲開車就向馬莊而去。
剛到馬莊外圍,就見公安車輛拉著警笛,公安人員和各色人員急匆匆的。馮光玲把車停在街邊,前邊已經沒法走汽車了,只能走摩托車。
馮光玲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隨著那些人往前走。剛到河邊,人多了起來,村民都嘰嘰喳喳的。公安民警驅趕著村民,叫道:離開現場,走遠點。村民還是往前擠著。
馮光玲擠不進去,就問民警,是誰喊她來的?民警也不知道,說:你是誰,我們不知道。
馮光玲問村民到底怎么回事,一村民說:有人要自殺。
馮光玲嚇了一跳,說:自殺?這么多人來看人家自殺。
好歹有人認識馮光玲,說:馮總,你來了,我們還在到處找你,怕找不到你。馮光玲說:你們找不到我,打我手機啊。
那人說:打了,你不接,可能人多沒聽見。馮光玲隨著那人繞了個彎走著。馮光玲說:到底出了啥事,這么多看熱鬧的。那人說:說來話長,簡單點說,就是因為要拆除養鴨大棚,養鴨戶和村里還有鎮上頂了牛,以死相威脅。
走到最前邊,這里聚集了民警、消防、縣鎮村三級干部。
那人指著一個干部模樣的人,說:這是鎮上的劉書記。
劉書記點著頭,握著馮光玲的手,說:馮總,我們終于把你盼來了。馮光玲說:你們叫我來,我也不解決問題啊。
劉書記微笑著說:我們都勸不下來,聽說她是你們的養鴨戶,我們實在沒辦法,才把你請來了。
馮光玲說:我們和這里早就沒有關系了,奧,人呢,在哪里,我先看看,認不認識?劉書記說:在屋頂上,兩個多小時,已經很危險了。馮光玲說:他們養鴨子就養鴨子,怎么會弄到這個程度?
劉書記說:這不是按照全市統一部署,凡是建在河邊影響環保和水源的,一律拆除搬遷,這個村大多數都要拆除,其他工作還好做,誰知碰上了這個難纏貨。
馮光玲說:拆除了不要緊,你們得給人家找個地方,他們還是繼續養鴨啊,不能一拆了之。劉書記說:給他們劃了地方,她不愿意去,說那地方不好。
馮光玲冷笑道:奧,這種難辦的事,你們想起我來了。劉書記嘆口氣,說:實在叫她逼的沒辦法了,人命關天不是,怕出人命啊。
馮光玲被人領到一處搭建起來的簡易屋子前,這座屋子有三四米高,七八米長,平時是養鴨人居住和放飼料的地方。
屋子周圍是公安民警消防等人員。只見屋子上蹲著一個女人,披頭散發的,右手拿著一把刀子,左手按著一個塑料桶。嘴里不時地吼叫著。
民警說:這個女人身上已經潑了汽油,塑料桶里還有汽油,她手里有個打火機,我們都不敢上,一上,她就威脅要自焚。
馮光玲揉揉眼睛,怎么這女人這么熟悉。這不就是那個去要錢,去鬧事,還把鴨子偷著賣了的那個女人嗎?
是的,在房頂上威脅要自焚的女人正是謝玉花。他的男人馬金良走路不穩當,正在房子周圍仰著頭,對著謝玉花吆喝著。
馮光玲走到馬金良身邊。馬金良看到馮光玲,沒有驚訝,只有垂頭喪氣,說:唉,馮總,你也來了,你看看我那口子,鉆牛角尖了,誰勸都不聽,這可咋辦啊?
馮光玲說:她是咋搞成這樣的。馬金良說:政府不是說要拆了我們的棚子嗎,她就瘋了似的,胡言亂語,說要殺人,沒殺人,自個跑到屋頂上要自殺。
馮光玲說:你們勸了也沒用嗎?那些養鴨戶呢,他們也不來勸勸?馬金良嘆口氣,說:還指望那些養鴨戶來勸,他們恨不能我老婆當擋頭,擋住不拆除了,都在看熱鬧呢。
鎮干部走過來,說:馮總,需要你出面了。馮光玲哼一聲,說:你們都不行,就把我一個女人往火上烤,我也覺得夠嗆,試試看看能不能行,再說吧。
馬金良聞聽,一把抓住馮光玲的手,說:馮總,你跑這么遠來,就是為了我那口子,我先謝謝您了。說著,就要下跪。
馮光玲趕忙扶著馬金良,說:大哥,別這樣,我也不是萬能的,就是個做買賣的,她能不能和我搭上腔,都還不知道呢。
馮光玲找了個最佳角度,望著房上的謝玉花,大聲說:大姐,你還認識我嗎?
謝玉花正警惕地看著周圍,手里的打火機靠著身子,不時拿出來,挑釁性地故意炫耀著。謝玉花顯然聽到了馮光玲的聲音,她低頭向著馮光玲這邊看來。
馮光玲趁機說道:大姐,你這是要做啥啊?謝玉花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機,說:我在玩火,你也上來玩玩?
馮光玲打著手勢,說:趕快下來吧,在上面不嫌累啊。
謝玉花晃晃腦袋,指著下面的人群,說:他們要我下去,你也要我下去,我誰的也不聽,都不聽。
馮光玲說:那你聽誰的啊?謝玉花說:我聽我自己的。馮光玲說:你男人老馬呢,你也不聽他的,你還有上大學的孩子嗎,你就是為了你自己和你的孩子,你也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啊?
一提孩子,謝玉花更加激動了,說:我那倆孩子,一個找到工作還沒結婚,一個還在上大學,哪樣不是花大錢啊,我們好不容易養個鴨子,掙倆錢,他們倒好,說拆就拆,拆了好啊,拿來一百萬,我立馬就拆,沒有錢,還想著讓我拆,呸,見鬼去吧。
旁邊的鎮干部說:這是全市全縣和鎮上統一的政策,又不是專門針對那個人的,已經專門劃了地方,你們可以搬了去啊。
謝玉花罵道:狗屁胡說,我們在這里礙著誰的事了,說讓我們搬走,你當是個板凳啊,說搬就搬,不聽你們胡咧咧,你們要強拆,那等我死了再說。說著,一只手把打火機舉了舉,另一只拿著刀子的手,也把汽油桶也舉了舉,還打開蓋子,把汽油又往身上倒了一點。然后說道:你們要是再胡說八道,看我先點了自己。
馮光玲說:大姐,你先冷靜冷靜,你原先是我們的養鴨戶,我們合作過,你的脾氣還是那么執著,這是好事,但也是壞事,你不想想你的家庭和孩子嗎,還有這個病怏怏的老伴,哪樣不需要你啊,死是很簡單,一忽兒的事,可是,沒有了你,留下他們,生活不更艱難嗎?
謝玉花說:唉,你也別勸我了,我們之間的事還沒整明白呢,法庭還在找我們,要我們還你錢,沒有了合同鴨,好歹養個社會鴨,還不讓我們養了,我們有屁錢啊,還要供孩子,法庭還要我們還你錢,錢從哪里來啊,嗚…
謝玉花越說越激動,竟然抹著眼淚,嗚嗚哭開了。
馮光玲說:這些都不是事兒,只要你下來,有事好商量。
謝玉花卻突然又焦躁起來,把打火機舉起來,說:咋,你也來勸我,要我答應他們的條件,沒門,除非我,我死了,哼。
馬金良說:孩子他娘,你咋就這么固執呢,人家馮總都來和你說說了,你還這樣,唉,干嘛呢,不就是少喂點鴨子的事嗎。
謝玉花罵道:你個病秧子,你懂個屁,你不去找找那些當官的說說,還在這里對我胡哇哇。
鎮上的干部說:我們都在這,政策也和你說明白了,已經給你們重新劃了地方,比在這里還好,你下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謝玉花叫道:我才不信你們的鬼話,在這里叫著養鴨的是你們,現在又要著拆了的,也是你們,反正弄著一扇嘴,就是放屁的事,誰還信啊。
村干部也在說:大妹子,都是養鴨的,人家都答應了要搬走,你也去,還是在一塊多好啊,趕緊下來吧。
謝玉花哼道:你們當官的,除了忽悠人,還能干啥好事,我們鴨子賣不出去,你管過嗎,我們缺錢,想著貸點錢養鴨子,你們誰管來,現在要趕我們走了,你們想起我來了,呸,滾遠點。
現場勸說陷入了僵持中。馮光玲對鎮干部說:看見了吧,我勸也白搭,她就一根筋,誰也沒辦法。
馬金良卻在哀求著馮光玲,說:馮總,你好歹來一趟,你是我們原來養鴨的主戶,你的話比我們都管用,求求你再試試,我怕她一時想不開,真要點了火,可就麻煩了。
鎮干部也說:馮總,我們把你叫來,也是難為你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她身上已經潑了汽油,我們勸說不管用,也不敢上去,一上她就點火。
馮光玲說:我也聽見了,她的要求很簡單,就是不能把她的鴨棚拆了,這河邊就是他們六七家鴨棚,又不礙事,不拆不行嗎?
鎮干部說:馮總,你可能不知道吧,這是省里的要求,我們市更進了一步,凡是建在河邊或者水源地,影響環境和水源的,一律拆除或搬遷,沒得商量。
馮光玲說:如果是一律拆除搬遷,工作難度,唉,不是很大嗎?鎮干部嘆口氣,說:唉,那又有啥辦法,誰叫我們干著這個呢。
現場是一片噪雜。盡管幾個民警驅趕著村民,但還是有不少村民圍在現場,指指點點。謝玉花可能是站累了,也蹲累了,干脆坐了下來。
馮光玲走又走不得,只得硬著頭皮,又來勸謝玉花。馮光玲說:大姐,都快晌午了,太也熱了,要不給你弄點水喝,再吃點飯,吃飽喝足,你好有勁和他們繼續熬啊。
謝玉花咽口唾沫,說:你這話說的還差不離,俺是干渴了,喝水,喝點也好,吃飯就算了。
有人把一瓶礦泉水遞給馮光玲。馮光玲舉了舉瓶子,說:大姐,我上去給你吧。謝玉花說:把水扔上來。
馮光玲說:你倆手都忙著,騰不開手,我上去給你喝水啊。謝玉花說:還用著你這個大經理來給我喝水了,我自己有手,不用,你扔上來就是。
馮光玲堅持要爬梯子上屋頂,謝玉花急了,站起來,一腳就把梯子蹬歪在了地上。馬金良說:人家馮總好心好意,你這是干嗎,耗費這么多人守著你,還勸你,你識相的話,就自己下來,別出洋相了。
謝玉花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一個無用的家伙,還不是指著我,沒我,你早死了,孩子也沒人管,還在這里和他們一樣沒事找事,我愿意出這個洋相啊,還不是叫他們逼的,今天一招,明天又一招,那招不是對著我們老百姓的,我們日子安穩一點,他們就來攪合,趕著我們走,還叫我們活不活啊?
鎮干部說:我們這么做,也都是為了大多數群眾好,搬走了,比在這里環境好,你們集中起來搞養殖,污染還能集中治理,再說交通比這里方便,都是好事,你怎么就不信呢。
謝玉花跺一腳,說:我們好不容易弄起來的鴨棚,說拆就拆了,還有這屋呢,我們費了多少事,花了多少錢,你們動動嘴,說沒就沒了,這些都是錢啊,你當是土坷垃?
馮光玲說:那你就在屋頂上吧,這么多人陪著你看熱鬧,你的臉真大啊。
謝玉花說:是啊,我就是要他們都看看,我的鴨棚不是隨便就能拆的,你不是也來了嗎,你來了,我的臉更大了,這里都裝不下了,你看往哪擱吧。
馮光玲說:那么大的臉,了不得了,哪里都盛不下,那就放腚溝里吧。
謝玉花罵道:姓馮的,你才沒臉狗腚,還弄著法庭判我們賠償你兩倍,我們一倍也沒有,鴨棚沒了,你的錢更沒門了。
馮光玲說:你本來很聰明,也很能干,但就是好裝瘋加魔,你越這樣,別人越瞧不起你,不如有事說事,別動不動就發瘋還要自殺。
謝玉花呸道:你才發瘋來,我啥時候要自殺了,我是沒錢還你,你還為這個記恨我嗎。
馮光玲說:我都不想那些了,你愿意還錢就還,不還就等著,我又不急躁,倒是你,你還忘了到我那里發瘋了嗎,說要把你寶貝男人弄到我那里去,叫我養著,這么好的寶貝男人,你丟了多可惜啊。
謝玉花笑了,說:他就在你身邊呢,你看看能值幾個錢,怎么也能頂上你的錢了吧,送給你,以后,你別整天問我還錢了,中不中?
馮光玲看看馬金良,說:這個寶貝東西,能值好多錢,給座金山也不能換,你還是留著,每天給你出金子,不然,就不叫馬金良了。
謝玉花說:如果真能出金子,我也不用每天起早貪黑喂鴨子,還是社會鴨,你也不給我們合同鴨,你狠不狠啊你。
倆人說話的時候,因分散了謝玉花的注意力,位于謝玉花背后的幾組人馬,早就悄悄的按好梯子,準備登上屋頂。
馮光玲已經注意到了這一切,于是和謝玉花保持著良好的通話。
這時,有兩個民警已經悄悄登上屋頂。下面的人都瞪大眼睛,等著看下面將要發生怎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