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斜靠在床頭，腦子一片暈眩，手機里慕梔暖傳來的文字逐漸模糊，文字錯綜交疊在一塊，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所有東西在眼前旋轉著，他就像是坐在一個圓滾滾的大球上，顛來倒去的，十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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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汪！汪汪汪！”慕小白跳到床上，有兩只手輕輕拍著莫白用力按住太陽穴的手掌，純真清澈的大眼睛覆上一層濕潤，似乎是感受到了莫白的難受，它嘴里一直嗚咽地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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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安安靜靜地走動，過了約莫二十多分鐘，莫白這才緩沖了過來。因為藥物對他而言，已然成了一種應付，而并非能如往日般將他從疼痛中拯救出來，所以他并沒有將藥物帶過來。無論是貧血、出血、骨痛還是頭疼，都像是將他置身于生死邊緣中，時間在這漫長而痛苦的疼痛中，尤其顯得重要。他盡可能讓自己無時無刻都保持一份體面，而不至于太過狼狽，因為或許下一秒，他就要離開這人世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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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著的時候，得不到的體面與尊嚴，無論如何，死去的時候，總該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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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莫白換上上一身干凈修身的十分得體的衣服，帶了些酒和點心往山的方向走，去有他爸爸媽媽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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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一開始，他是埋怨的。他埋怨老天的不公，埋怨命運的殘忍，埋怨這到處充斥著虛偽與污垢的世界。但是，現在的他，早已淡然接受了命運給他的一切。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終于可以團圓了，他終于可以見到自己的媽媽了，那個因為他而難產離開人世的媽媽。或許在那個世界里，沒有貧富差距，沒有所謂的世俗倫理，沒有他人的異類眼光，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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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天，越往山上走，風漸大，莫白攏了攏外套領口，一只手拎著東西，一只手半插在口袋。慕小白安靜地跟在身后。其實，這個地方對慕小白而言，應該也是熟悉的，只是這份熟悉中夾雜著回憶里的恐慌、無助與絕望罷了。回想起當初，如果他沒有來到這里，也不會遇到受傷的它。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吧，也或許是因為爸爸媽媽覺得他太孤獨了，所以把這只小天使安排在他的人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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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狗狗都是十分忠誠的，只要認定了一個主人，便只會忠誠于他一人。他不敢也不愿想象，當他離開這個世界后，慕小白該有多難過。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希望自己先離開它，因為他明白那種感受究竟有多痛苦，他真的不愿讓它再次被舍棄，再次經歷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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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慕梔暖回來后，慕小白能夠盡快忘記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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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知不覺間，莫白來到了莫富貴與林秀蓮的墓地。因為太長時間沒被打理，所以墓地長滿了青青綠綠的小草。看著別人的墓地被打理得干干凈凈的，而自己父母的墓地卻長滿了雜草，莫白深深陷入一陣的愧疚與自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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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媽媽，對不起，小莫太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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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白將身上的薄外套脫了下來，平鋪在一旁的小樹下，而后將帶來的東西放在外套上。一系列動作完成后，他走到父母的墳墓前，用白皙的雙手將叢生的雜草，幾棵幾顆這樣用力地拔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墳墓前的一塊小地方終于被清理得干凈許多。莫白將帶來的酒與杯子取了過來，給莫富貴倒上一杯。安靜地坐在墳墓前，微風拂來，發梢微微揚起，將汗水融入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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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媽媽，小莫來看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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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還在猶疑著要不要在去找你們之前，來這里看看你們的。但是，我怕如果我不提前來跟你們告別一聲，你們會生我的氣。我也怕自己去的那個世界里沒有你們，到頭來我仍舊是要孤零零地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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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病了，在兩年多前就確診了，是急性白血病。”

　　“不過你們別擔心，也別難過。對我來說，其實生與死已經不那么重要的。或許，我與這個世界本就格格不入，我是一個誤闖進來的生命吧。可是，即便是這樣，我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我努力說服自己去熱愛這個冰冷的世界，我努力說服自己要好好活著，我努力將自己身上僅有的能給予別人的東西都交了出去，我努力讓自己低調地活著，我努力讓自己不要成為別人生命中的一個重要角色，我努力讓自己獨來獨往地接受所有的孤獨與寂寞。可是，我好像還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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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還記得梔暖嗎？就是我十八歲那年，跟我回到十里，在你們面前告我狀的小女孩。我所有的衡量中，唯獨她讓我失去了方寸。我盡量讓自己不要對她產生那么大的影響力，盡量不要讓自己成為她生命中的一個重要角色，盡量退出她的世界。可是，一切好像都不再在我的控制范圍內了。我不知道當她回到蘇城，滿世界地去找我時，該有多難受有多無措。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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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應該這兩個月就會回來了，她現在很優秀。她昨天跟我說，她畫展上的所有東西早已籌備好了，回來不久就能舉辦自己的個人畫展了。”莫白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繼而說：“她昨晚給我發來了視頻通話，我把它掛掉了。我現在這副模樣，讓誰見了都像是一個茍延殘喘的可憐人，我又怎么能讓她看到這樣的我呢。所以，我騙她說手機壞了，這段時間都無法通話了。爸爸媽媽，你們說，我這樣做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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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自己活不久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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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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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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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來了，就不打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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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著的時候，我無法投入你們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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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去的時候，總該要與你們在一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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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也怕很孤獨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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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怕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