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天微亮,天微涼.
晨練回屋的小六雙臂扛槍,只穿了一件單衣的后背被汗水打濕.路過中院被刺客砸穿墻體的大洞,已經修復一半.
站定看向墻上未修復完畢的洞口,小六不禁回想起那灘爛肉尸體,稍微感到不適卻沒有了當時的恐懼.
靠著墻根坐下,長槍橫放在膝,小六整理起自己的思緒來.
來到這個世界已近六年,這個家對他而言可以說是從未有過的體驗.歡聲笑語,嚴厲教育,家人親情,在前世都沒有過這些經歷的小六非常知足.
在這個世界對他目前而言,不求以后大富大貴,能享受家庭溫馨就已足夠.習武成年后能夠再去闖蕩江湖圓自己的江湖夢,就是以后的目標.
這次家里突發的事件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以前的那個世界還是現在這個世界,都是弱肉強食,弱者就會挨打,會沒命.
趙止與趙戈雖然與他平時接觸甚少,但畢竟同在屋檐下兄弟一場,幾年的感情還是有的.
二人不幸被刺客殺害,得知消息的父親趙驍與大哥趙睿,快馬加鞭趕回來后,父母進屋談了一宿.第二天看見雙親憔悴的面龐,小六多少都能感受到那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心痛.
小六站起身來,堅定了好生習武保護家人的想法.不愿再看見母親那種悲傷的神情,不愿再有任何親人生離死別.
再次雙肩扛槍,小六朝著自己小院走去.當路過中院外上次大哥喝醉的亭子,瞧見里面坐了兩男一女正在對飲.
亭內三姐趙靜,余光瞟見趙青涯躲在外面鬼鬼祟祟往這兒瞧.側過身子朝外面招了下手“想喝就進來.”
知道自己被三姐發現,小六觍著笑臉把長槍放在一旁,迎著大哥二哥投來的目光,趕緊坐在一旁,盯著桌面發呆.
“老四老五純屬意外,沒想到外出而歸時,恰恰撞見刺客破門.”趙武端著酒杯,皺眉注視著杯中輕蕩的酒水“在這一點上,是我計劃中沒有預料到的,我有責任.”
趙睿亦端起酒杯與趙武碰了一下.拍拍二弟肩膀,趙睿搖了搖頭“此事不怪你.父親說了,老四老五本身就是玩樂性子,閑不住.回來的時候有這么趕巧,命也.”
趴在亭內欄桿上,俯身往外探出半截身子,趙靜伸手觸摸著池塘內還未盛開的荷花蕾,嘴唇微張,念念有詞.
小六端起一盞酒杯,淺嘗半口,平日里習慣性飲酒時嘴中嘖嘖聲沒有再出現.趙睿趙武無言再飲一杯.
趙靜坐回凳子上,身旁的小六正想對她張嘴說話,趙靜輕揉其腦袋“叫姐!”,“姐!”.“這次還好靠你拖延了一會時間,不然那個道士沒來之前,要是再出點什么意外…”趙靜看向面前的兩位兄長,端起杯子“咱家的花蕾還剩這一朵,說不定盛開之后比我們還艷.母親也肯定期待著那一天.”
趙靜再次與二位兄長飲盡杯中酒后,起身獨自離開.
一名家丁走近亭子外站定,稟報京城來使將至,趙驍讓他們都出府迎接.
跟著大哥二哥快步趕到前院大門,一架馬車已經停在門外,前后儀仗氣勢軒昂、井井有條.趙驍夫婦陪著一名錦衣老者,在門前侃侃而談有說有笑.正是帝都派來嘉獎此次邊關三軍卓越戰功的特使,內閣大臣唐啟明.
“唐閣老,幾年不見,還是這么硬朗!”趙驍差點想一巴掌拍在唐閣老肩上,被夫人李琳琳瞪了一眼,嘿嘿笑著將手放下.
已入花甲之年的唐啟明,個子不高,身形圓潤,性子較老頑童,在朝野中也常被人稱為笑翁.
唐啟明看見趙驍的動作就想笑,但又當著這么多人面不好表露,畢竟這次是作為欽差特使而來,得注重形象,一路上有點憋的難受.微微一笑道“趙郡尉,自六年前一別,就再沒見過,這次來除了完成陛下交付的重任,還得好好跟你說道說道.”
趙驍眉毛翹了翹,表情嚴肅卻不令人注意的悄悄靠近對方“我說笑翁,不就是當初在京城走的時候答應給你捎兩壇下河酒嘛,有啥好說道的,這次既然來了,管夠!”
唐啟明嘴角上揚,眼睛瞇起,鼻孔輕微收縮了一下“嗯,好說好說.”
懂的人自然懂,二人身旁聽清楚對話的李夫人掩著嘴偷笑.
“走吧,該進去宣旨了,正事要緊.”唐啟明從身后隨行官員手中接過裝有圣旨的精致楠木盒,在趙驍夫婦的陪同下,走進了趙府大門.
這一天,趙驍不再是郡尉,而是成了鎮北將軍,正四品,名副其實的趙將軍.
三軍嘉獎,立功者論功行賞,幽州更是免去一年賦稅,百姓無一不歡呼喝彩,高呼陛下萬歲.
特設白羽騎軍,擴建五千騎!這個消息讓幽州內凡是會騎馬想參軍的男子,都爭先恐后去搶著報名!誰家有兒入白羽,媒婆入門說婚娶!
之前負傷不能再次上馬征戰的老兵們組建教官團,專職負責訓練白羽新兵,老刀疤為教官團團長.
鎮關北被提拔為第一標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標長,趙睿任標長.可優先選擇軍中好手填充編制以及優先選擇牧場上等大馬.
按理說趙府得此大賞,理應大擺宴席好生慶祝一番,然而趙府內僅僅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家常菜.
吃完飯后,小六想著趁天還未黑,再去練練槍式.剛走沒多遠,就發現有個人跟著自己.
小六無奈搖頭,那個酒槽鼻道士又來了.這段時間這個道士一直住在后院,逮著機會就來要自己跟他學劍.
小六前世很喜歡江湖武俠不假,曾經夢想著仗劍闖江湖也不假,可如今自己已經學習槍法,就想一門心思將槍法練好,不愿再學習其他而分心.
張萬里不依不撓走上前來“我說小家伙,不再考慮考慮嗎,跟我學劍以后闖蕩江湖,那得多氣派多威武!”
小六懶得搭理,站在操場武器架旁組裝長槍起來.
“你說說,江湖上如何劃分高低之別?”小六突然問道這個困擾自己心中許久的問題.
張萬里一聽,來了精神“你跟我學劍,我就告訴你!”
小六翻起白眼,身旁張萬里望向夕陽,沉吟半晌,轉身認真看著小六“你想成為武圣嗎?”.
“砰!”一槍刺中木樁中心,小六不置可否.
“明天,跟我開始學劍.”張萬里丟下這句話后離去.
練完槍式回屋時,路過中院木亭,小六停步.
池塘里有一朵荷花蕾開花了.
看著如夕陽紅般的荷花,小六想起了之前三姐在此念出的那句詩詞.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武圣?嘿,來都來了,可不能辜負上天的好意!”夕陽下,池塘邊,余暉灑在身上像鍍了一層金邊的五歲男孩,暗自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