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氣仿佛又轉(zhuǎn)涼了幾分,還夾雜著一些北風(fēng)的呼嘯,淅淅瀝瀝的雨傾斜著打濕了一眾人的衣裳,帶月有些吃力地給林見溪打著傘,開口勸道:“娘娘,我們還是宣個轎子吧,您身上都要濕了。”
林見溪一直看著漫長宮墻的眼睛這才回過神,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眾人,有些愧疚道:“你們都濕成這樣了,不如我們先在前面那殿里歇一會吧,等雨小一點再去。”
帶月身側(cè)的站著一個侍女,名喚汐容,眸色清澈,白皙的臉上因為被冷雨打著有些泛紅,她輕聲道:“娘娘,前面是瓊妃娘娘住的錦瑟宮。”
林見溪有些疑惑看向帶月。
帶月這才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對她搖搖頭:“娘娘,瓊妃娘娘是戴罪之身。”
“不能進去么?”
一眾人面面相覷,皇后只是規(guī)定了不得讓瓊妃再出錦瑟宮半步,但并未規(guī)定外人不能進入,只是后宮那些娘娘都無人去觸那個霉頭,所以顯得格外冷清。
林見溪笑道:“進去躲躲雨罷了,你們這群小姑娘想必也都是身子骨差的,別都被我連累病了。”
說話間眾人已經(jīng)到了那宮門口,陳舊的朱紅色大門被大雨洗刷著,恍惚間掃過還以為滴了血流下。
林見溪正伸手欲推開,一個略細的聲音卻打斷了她。
“娘娘可有什么要事?”
因這雨聲過大,她還真沒有注意到前面快步走來了兩個太監(jiān),手里似乎還提著一個箱子。
林見溪和善道:“沒什么事,不過是想借瓊妃娘娘的地躲躲雨罷了,你們是她宮里的人么,幫我去通報一聲也好。”
那兩個太監(jiān)對視一眼道:“瓊妃娘娘最近受了風(fēng)寒,不大想見客,太子妃還是請回吧。”
其中一個太監(jiān)抬著眼睛偷看林見溪,想著這太子妃可真是不知好歹,冷宮也敢闖,又想了想最近聽到的那些傳聞,不覺語氣也變得不客氣了些。
“瓊妃是戴罪之身已經(jīng)入了冷宮,太子妃您剛進宮,還是不要染這晦氣,快走吧。”
林見溪臉色冷了些皺眉道:“我只是想在此地躲個雨,有什么晦氣不晦氣的,這門又沒上鎖,瓊妃娘娘既是受了風(fēng)寒那我不去打擾她就是了。”
她不顧那兩人阻攔用力推開門,里面的場景比之前自己看到的其他宮殿只能用蕭瑟二字來形容了,但依稀還可以看出昔日的繁榮,偌大的園子此刻蠻生著雜草,精細雕刻過的亭臺柱子上爬滿了藤蔓,石地板上積了不少落葉,浸著雨水。
林見溪看見這般凄涼的景致確實怔了一刻,后宮失寵的妃子下場就是這般么。
“我們?nèi)テ钚菹⑵嘆禿茫心驍_了瓊妃娘娘。”林見溪輕聲吩咐道往里走去,她想象著住在里面的女人應(yīng)該是一個被深宮幽禁到有些瘋魔的女人,披頭散發(fā)滿目怨氣,難道自己幾十年后也會這般么。
那偏殿許是很久未用過了,積著不少灰塵,林見溪坐下后看見汐容手中還抱護著一個籠屜,導(dǎo)致她外衫幾乎全濕了。
“你怎么濕成這樣了。”林見溪走過去接過她手里的籠屜放在桌上,發(fā)現(xiàn)那籠屜除了提手上淋了些水珠,其他地方竟是一點也未濕。
她這才想起來這是昨日那郡主給她的松子百合酥。
“你這么護著一盒點心做什么,要是濕了咱們大不了改日再送。”林見溪當(dāng)真覺得不值,她的侍女為了一盒點心淋著秋雨成這樣,看著都心疼。
汐容有些羞怯地笑道:“娘娘,要是這點心送去皇后娘娘開心,就會更喜歡您了,您日子也會好過些。”
“我現(xiàn)在日子過得不好么?”林見溪笑道。
“可是我經(jīng)常看到,娘娘您愁容滿面的。”她脫口而出,卻被帶月瞪了一眼。
林見溪握著那籠屜的手緊了幾分,她昨日在夢里又看到了謝云川滿頭白發(fā)的樣子,他站在那畫中高山上的宮殿里,眼里沒有一絲情感。
眾人這邊說著話,卻突然聽到這偏殿的窗外傳來輕扣的敲打聲,帶月神色一暗往前走了一步攔在了前面。
“什么人?”帶月出聲呵道,林見溪卻有些驚訝地看向帶月,總覺得娉婷走了之后她變了些。
那窗戶被推開一條縫,露出一雙怯怯的眼睛:“我是瓊妃娘娘的貼身婢女百和,有一事想求太子妃娘娘。”
林見溪拍了拍帶月讓她放松些,又柔聲對著窗外道:“既然是瓊妃娘娘的婢女,又為何要這般躲藏著說話。”
“因為……如果被發(fā)現(xiàn)的話,瓊妃娘娘又要被罰了,奴婢恐怕也是死罪難逃。”
林見溪微微皺起眉:“是什么事情?”
那百和的聲音里帶上些急切的啜泣聲:“還請?zhí)渝錟飫?wù)必救救我家主子,她現(xiàn)在發(fā)著高燒昏迷不醒,那些狗奴才卻只肯給她拿一些土方藥材,怎么也不肯請?zhí)t(yī)過來。奴婢斗膽,求太子妃娘娘幫忙去請?zhí)t(yī)過來!”
“昏迷不醒?”林見溪有幾分吃驚,方才那兩個太監(jiān)說的明明是受了些風(fēng)寒,還百般阻撓她進來。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娘娘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去正殿看看我家主子。”
那婢女看著她的眼神懇切無比,林見溪起身對著帶月道:“帶月你去太醫(yī)院請個太醫(yī)過來,我去看看瓊妃娘娘如何了。”
帶月應(yīng)了正要往外去,百和卻有些焦急地再次開口道:“娘娘,那些太醫(yī)要是知道了是來錦瑟宮,怕是怎么也不肯出來臟了手的,您恐怕要親自前去。”
林見溪沉吟了一刻,看向帶月道:“去請徐太醫(yī)來,先說是我身體有恙,出來后路上再告訴他來錦瑟宮。”
帶月點點頭快步去了。
林見溪對著百和指了指門外,那百和看著她眼里似有感謝之意,輕輕將窗戶合上了。
林見溪站起來走到偏殿外,那兩個太監(jiān)正站在正殿外守著,見她出來,其中一個賠著笑走上來道:“娘娘是要走了?”
林見溪笑道:“確實是要走了,趕著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那太監(jiān)眼里笑意更甚:“那奴才就不送了。”
“但是我想在走前,先去看看瓊妃娘娘,她身子既受了風(fēng)寒,我這個后輩來了不去看看總說不過去。”
果不其然那太監(jiān)臉色沉了幾分:“瓊妃娘娘說了,不想見客,娘娘還是走吧。”
林見溪繼續(xù)溫柔笑著,喚了聲汐容道:“我這里剛好拿來了一屜點心,想著親自送給瓊妃娘娘小表誠意,進去放下道聲安就出來,不會耽誤娘娘太久的。”
那一直站在門口未動的太監(jiān)冷哼了一聲:“一個冷宮娘娘罷了,怎么敢勞動太子妃送點心,奴才幫您送進去就好。”
他說著就要去接汐容手里的籠屜,還頗用了幾分力氣,汐容看了林見溪一眼緊緊握著不松手,一時之間兩人僵持著。
“放肆!”林見溪聲音倒從未如此大過,在這安靜蕭瑟的宮中確有幾分懾人。
那太監(jiān)忙松了手跪下。
“誰給你們的膽子,我進去看瓊妃娘娘,若是打擾了她,她親自怪罪我就是了,輪得到你兩個奴才在這里攔我。”她說話間已是壓抑了幾分怒氣了。
“目中無人,給我跪下掌嘴!”
她說完徑直去推那正殿的門,里面的家具陳設(shè)皆是最樸素的。她雖做好了些心理準備,但到了后廂看到躺在床上裹著一層薄被的瓊妃,還是心下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