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雙松閣出來,曹鴻拐進(jìn)(jìn)一個(gè)(gè)小巷,他四顧無人,才把手伸進(jìn)(jìn)口袋掏出一張紙條。
紙條是剛才海沫牽他手的時(shí)(shí)候悄悄塞在他手里的,他展開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晚上十一點(diǎn)(diǎn),和風(fēng)(fēng)路暖陽路路口東北角書報(bào)(bào)亭。
海沫的字跡行云流水,鋒芒畢露,在陽光下閃著光。
他盯著看了一會(huì)(huì)兒,把地點(diǎn)(diǎn)默默記在心里,然后掏出打火機(jī)(jī)把紙條燒成灰燼。
看著燃盡的灰燼在指尖滑落,他會(huì)(huì)心一笑。
他本就想,自己剛從逸風(fēng)(fēng)城回來,海沫就急急地找自己,一定是青龍會(huì)(huì)有急事。
而白天在雙松閣人多眼雜,海沫又怎么能把這么重要的事情輕易說出來呢。
依他來看,白天在雙松閣的聚會(huì)(huì)不過掩人耳目,而晚上的見面才是海沫此行來星光城的真正目的。
“鴻!”
熟悉的呼喚入耳,曹鴻驀然轉(zhuǎn)(zhuǎn)頭,望見那女孩熟悉的身影穿過人流向自己走來,眼中是掩蓋不住的驚訝。
沈秋念走到曹鴻面前,笑著:“你怎么在這里啊,我找你找了半天?!?p> “有什么急事找我呀,還找半天?!輩茗櫺χ?,不動(dòng)(dòng)聲色地把打火機(jī)(jī)放回口袋。
“我買了條項(xiàng)(xiàng)鏈給你,你看看合適嗎?”沈秋念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條項(xiàng)(xiàng)鏈,銀色的鏈子掛著黑色的菱形吊墜,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曹鴻看著那項(xiàng)(xiàng)鏈,驚喜得叫出了聲:“這是。。。給我的?”
沈秋念笑著把項(xiàng)(xiàng)鏈放到曹鴻手里:“嗯,送給你?!?p> “這很好看。不過,不會(huì)(huì)很貴吧?”曹鴻看著手中的項(xiàng)(xiàng)鏈,也笑著。
“不貴的啦,街上看到好看就買了。來,你戴戴看?!閉f著沈秋念踮起腳,想要把項(xiàng)(xiàng)鏈掛到曹鴻的脖子上。
“我來我來。”曹鴻接過項(xiàng)(xiàng)鏈戴上,笑著。
沈秋念看著曹鴻戴著項(xiàng)(xiàng)鏈,嘴角上揚(yáng)(yáng)勾勒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曹鴻不知道,那項(xiàng)(xiàng)鏈的吊墜里其實(shí)(shí)藏著一個(gè)(gè)竊聽器!
幾年前沈鳶一次醉倒在沙發(fā)(fā)上,她正好要去沙發(fā)(fā)上拿東西,看到沈鳶口袋里掉出了這條項(xiàng)(xiàng)鏈和一個(gè)(gè)耳塞狀的東西,她開始覺得好看就偷偷拿走了,后來她摸索了一陣才知道,原來這項(xiàng)(xiàng)鏈其實(shí)(shí)是一個(gè)(gè)竊聽器!
沈鳶后來問起這項(xiàng)(xiàng)鏈她只是裝傻充愣說不知道,而這項(xiàng)(xiàng)鏈卻被她偷偷保留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偷偷留下這項(xiàng)(xiàng)鏈,或許當(dāng)(dāng)時(shí)(shí)只是覺得好玩吧,沒想到現(xiàn)(xiàn)在竟是真的派上了用場。
她不可能每時(shí)(shí)每刻都跟在曹鴻身邊,這不現(xiàn)(xiàn)實(shí)(shí),也太危險(xiǎn)(xiǎn)太容易被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所以想用這個(gè)(gè)竊聽器監(jiān)(jiān)控曹鴻,收集他和綠綺在一起的證據(jù)(jù)。
等證據(jù)(jù)確鑿,她就要把這一切狠狠甩到曹鴻臉上!
晚上十一點(diǎn)(diǎn)半,曹鴻準(zhǔn)(zhǔn)時(shí)(shí)來到了約定的地點(diǎn)(diǎn),過了一會(huì)(huì)兒,海沫也到了,她一身黑衣,披肩長發(fā)(fā)在腦后束成干練的馬尾。
她沒有佩戴ID卡,這是青龍會(huì)(huì)成員見面的規(guī)(guī)矩。他們不會(huì)(huì)問也不會(huì)(huì)知道對方的真名,對對方的了解僅限于彼此之間的代號(hào)。
海沫見了曹鴻抿唇一笑,她什么都沒說,只是示意他跟著她走,他會(huì)(huì)意,什么都沒問,只是靜靜地跟著。
看著曹鴻和海沫消失在道路的盡頭,躲在墻角偷看的沈秋念氣得渾身顫抖。
曹鴻跟著海沫穿過菜場來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屋,海沫用鑰匙打開門鎖,回頭對曹鴻笑著說:“這是一個(gè)(gè)弟兄以前的家,現(xiàn)(xiàn)在他已經(jīng)(jīng)搬走了。這里我檢查過了,絕對安全。”
曹鴻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跟著海沫走了進(jìn)(jìn)去。
房間很小,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桌上放著一臺(tái)(tái)鋪滿灰塵的電腦。
曹鴻跟著海沫在椅子上坐下,他看著她,開門見山地說:“說吧,綠綺,這么著急找我,什么事???”
“青鋒,五天前,也就是你走了之后我們在逸風(fēng)(fēng)城的基地遭遇襲擊。但是和以前的襲擊不一樣,這次對方的攻擊目標(biāo)(biāo)是我們停放在地下室的飛船。她先是悄悄潛入我們基地,但是沒有動(dòng)(dòng)其他東西,只是對飛船動(dòng)(dòng)手?!?p> 曹鴻四年前給了青龍會(huì)(huì)一艘飛船,青龍會(huì)(huì)一直很好的保存著,因?yàn)楹D潰鞘塹厙蟶獻(xiàn)詈笠慌_(tái)(tái)能達(dá)(dá)到這種接近光速速度的飛船了。
至于這飛船從哪里來,曹鴻不說,她便也不問。
“那現(xiàn)(xiàn)在呢,飛船怎么樣了?”曹鴻的心里一個(gè)(gè)咯楞,青龍會(huì)(huì)有飛船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青龍會(huì)(huì)里也只有幾個(gè)(gè)核心成員知道。
“受到了一些損毀。”海沫低著頭,不敢看曹鴻的眼睛。
“你們能修好嗎?”曹鴻的聲音還是淡淡的,平靜得沒有一點(diǎn)(diǎn)波瀾。
“好像不能。”海沫如實(shí)(shí)回答。
“那我下次回去的時(shí)(shí)候給你們修。”
“青鋒,這架飛船,是銀鷹嗎?”海沫有些好奇。
“嗯。算是吧。。。那襲擊基地的人抓到了嗎?”曹鴻應(yīng)(yīng)了一下,就轉(zhuǎn)(zhuǎn)移了話題。
海沫搖了搖頭。
“是幾個(gè)(gè)人?”曹鴻皺了皺眉,他知道青龍會(huì)(huì)的實(shí)(shí)力,他沒想到襲擊基地的人竟然還能全身而退。
“一個(gè)(gè)?!?p> 曹鴻更驚訝了:“只有一個(gè)(gè)人?一個(gè)(gè)人悄悄潛入我們的基地,還能全身而退?”
“是一個(gè)(gè)女人。青鋒,我知道你不信,我給你看視頻。”
說著海沫把一個(gè)(gè)U盤插入電腦,打開了一個(gè)(gè)視頻文件:“這是我們基地的監(jiān)(jiān)控。”
畫面里一個(gè)(gè)黑衣女人越過圍墻輕巧地翻進(jìn)(jìn)院內(nèi)(nèi),她穿過草坪,擊暈了崗哨,然后直奔放飛船的地下室,并且開始?xì)娘w船。
就在她搞破壞飛船的時(shí)(shí)候青龍會(huì)(huì)的人來到地下室將女人包圍,他們爆發(fā)(fā)了槍戰(zhàn)(zhàn)。
女人身形矯健,動(dòng)(dòng)作靈敏,她擊殺了幾個(gè)(gè)青龍會(huì)(huì)成員后成功將包圍圈撕開一個(gè)(gè)口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是誰?”曹鴻指著屏幕上那個(gè)(gè)女人的身影。
“不知道。我們動(dòng)(dòng)用了所有的關(guān)(guān)系,但是還是查不出來?!?p> “她的背景呢?是哪邊的人?”
“不知道。我們一路追蹤,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最后到了星光城,在星光城,所有線索都斷了?!?p> 曹鴻和海沫又把視頻反反復(fù)(fù)復(fù)(fù)看了好幾遍,還是毫無頭緒。
“青鋒,這個(gè)(gè)人現(xiàn)(xiàn)在還在星光城,而且她知道飛船的事情,對我們青龍會(huì)(huì)應(yīng)(yīng)該是了解的。不過她選擇來治安最好的星光城的我還是挺意外的,她這樣的能力,但是在星光城還是難免束手束腳。。?!焙D雜種溝乜粗茗?。
“你的意思是說,她來星光城是沖我來的?”
海沫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
曹鴻看著海沫,挑了挑眉,嘴邊噙著一抹輕狂的笑意:“她傷不了我的,就算來十個(gè)(gè)我也不怕。不過,就算她不來找我,只要她還在星光城,我就一定會(huì)(huì)去把她揪出來。犯我青龍會(huì)(huì)者,雖遠(yuǎn)(yuǎn)必誅?!?p> “如果你查出來她是誰,一定要告訴我,我?guī)藖硤幚?。青鋒,你不要自己去和她動(dòng)(dòng)手。”海沫看著曹鴻,有些擔(dān)(dān)憂。
“為什么?現(xiàn)(xiàn)在是怎么了,難道連綠綺都不相信我了?”曹鴻笑著,不以為意。
“青鋒,你是要在星光城長久待下去的,如果處理得不干凈會(huì)(huì)留下把柄。你這兩年回來少,應(yīng)(yīng)該是想和青龍會(huì)(huì)撇清關(guān)(guān)系吧。既然這樣,你就得干干凈凈的,殺人放火的事情還是留給青龍會(huì)(huì)吧,我們出了事,回逸風(fēng)(fēng)城就好。你要是被查出來,那星光城肯定待不下去了?!?p> “而且,這個(gè)(gè)人很危險(xiǎn)(xiǎn),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只是擔(dān)(dān)心。青鋒,你要知道,你對我和青龍會(huì)(huì)都很重要。其實(shí)(shí)我不恨你,真的一點(diǎn)(diǎn)都不恨。你要好好的,畢竟你是我在這個(gè)(gè)世界上最后的。。。。。。親人了?!焙D粗茗櫍捴袔е儆械惱\懇和認(rèn)(rèn)真。
她靜靜的說著,心竟有些隱隱的痛。
琉璃的燈火映在她的眼里,為她那璀璨的水眸鍍上了一層晶瑩的流光,曹鴻看了,竟覺得有些不真實(shí)(shí)。
“你放心好了,我會(huì)(huì)保護(hù)(hù)好自己的。不過這個(gè)(gè)人,我一定會(huì)(huì)去查清楚。”沉默了一會(huì)(huì),他才開口,他靜靜地說著,竟覺得滿嘴苦澀。
“時(shí)(shí)間不早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海沫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青鋒。。。”
曹鴻回望了海沫一眼,挑了挑眉。
“青鋒,你叫什么?我說的是。。。真名。”她看著他,有些吞吞吐吐,因?yàn)樗?,青龍?huì)有規(guī)(guī)定,成員之間用代號(hào)相稱,不能叫真名,她這樣的請求是違反規(guī)(guī)定的。
曹鴻盯著她看了一會(huì)(huì)兒,忽然笑了,眉眼間的冷銳凌厲隱去,只剩下一種如春風(fēng)(fēng)般溫暖的柔軟:“我叫曹鴻。”
海沫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她深深地望著他,在心底默默地記下這兩個(gè)(gè)字。
“走了?!彼創(chuàng)叫α艘幌?,淡淡的丟下兩個(gè)(gè)字,推門離開。
過了一會(huì)(huì),海沫才緩過神追出去,對著曹鴻的背影喊著:“曹鴻,我叫海沫!大海的海,泡沫的沫!”
海沫站在風(fēng)(fēng)中,望著那背影愣愣出神。
“我知道?!?p> 仿佛過了很久,少年清淡的聲音才順著風(fēng)(fēng)飄到她的耳中,海沫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傻傻的癡笑著,高興得像個(gè)(gè)沒長大的孩子。
那笑是發(fā)(fā)自內(nèi)(nèi)心的是純粹的,沒有一絲做作和偽裝,就好像以前那個(gè)(gè)沒有沾染過鮮血沒有背負(fù)(fù)過重任的少女,清甜可人,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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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滿梧桐樹影的街道上,曹鴻一個(gè)(gè)人低著頭靜靜地走著,晚風(fēng)(fēng)吹來,微涼,他把手抄在口袋里。
他其實(shí)(shí)早就知道綠綺的真名叫海沫了,現(xiàn)(xiàn)在想來,他認(rèn)(rèn)識(shí)(shí)海沫已經(jīng)(jīng)有三年了。
四年前,那時(shí)(shí)青龍會(huì)(huì)剛組建不久,還處于發(fā)(fā)展階段。
在一次火并中他被圍困,左沖右突沒能撕開包圍反而受了傷,幾個(gè)(gè)并肩作戰(zhàn)(zhàn)的戰(zhàn)(zhàn)友被沖散,他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而那時(shí)(shí)一個(gè)(gè)在青龍會(huì)(huì)底層打雜的年輕人救了他,那人就是海沫的父親,名叫海楓,代號(hào)“流云”。
他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個(gè)(gè)年輕人的心中有著和他一樣的熱血和闖勁,于是在他的授意下,海楓很快便成了青龍會(huì)(huì)的骨干之一。
大半年后,海楓介紹了一個(gè)(gè)女孩進(jìn)(jìn)入青龍會(huì)(huì),那個(gè)(gè)女孩代號(hào)綠綺,正是海沫。
這個(gè)(gè)姑娘身上有和海楓一樣的果敢和執(zhí)(zhí)著,很快便受到了組織的重用。
一年多之后的一個(gè)(gè)夜里,海楓約他喝酒,他欣然赴約。
那一晚,海楓不斷地給他倒酒,酒瓶散落了一地,兩個(gè)(gè)人都喝醉了。
海風(fēng)(fēng)湊近他,低聲說,綠綺的真名叫海沫,是他的女兒。他這些年為青龍會(huì)(huì)賣命黑白兩道得罪了不少人,怕保護(hù)(hù)不好自己的女兒,只能讓她加入青龍會(huì)(huì),想通過青龍會(huì)(huì)的勢力保全她。
海楓靜靜地說著,他的聲音很輕很沙啞,仿佛帶著淡淡的憂愁。
那天海楓說了很多很多,最后還拉著他的手,叮囑他,叫他一定要保護(hù)(hù)好海沫。
他答應(yīng)(yīng)下來,那時(shí)(shí)的他對海楓的話沒介意,全當(dāng)(dāng)酒后真言。
只是他沒想到,第二天海楓便出事了。
海楓帶了十幾個(gè)(gè)人去找與青龍會(huì)(huì)對立的幫派興云會(huì)(huì)火拼,海楓沖上去直接殺了興云會(huì)(huì)的幫主,但是很快也被興云會(huì)(huì)的一群小弟亂刀砍死。
他記得那天他醉酒醒來時(shí)(shí)得到的已是海楓的死訊,他看著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體想到了昨晚海楓說的話,頓時(shí)(shí)后悔不已。
他后悔自己沒覺察出海楓話里的異樣,他后悔自己宿醉一夜在海楓被圍困的時(shí)(shí)候沒有去救援。
或許在他的心底,海楓不僅僅只是并肩作戰(zhàn)(zhàn)的戰(zhàn)(zhàn)友,更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他愣愣地望著海楓的尸體,眼中有了水色,但那淚最終還是沒有流下來。
他沒有哭的習(xí)(xí)慣。
海沫走到他的跟前,什么都沒說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個(gè)(gè)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