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歡姐姐你為什么要在石頭和樹上刻‘土’字啊?”暒晏歪著頭表示不解。
崔允歡笑而不語。
正巧白瑾泰從街上買東西回來,暒晏便跑過去問他。
白瑾泰看了一眼握著小刀蹲在樹下的崔允歡,板著臉說道:“她在做記號,而且那不是‘土’字,是‘十一’。”
說完,將剛買的吃的扔給暒晏,氣呼呼地進屋休息了。
雖然他們找到了一個不算小的鎮子,但擔心會與梅娘一行人撞見而暴露行蹤,只得在鎮外一間破屋里歇腳。
崔允歡每走半個時辰都要拿些東西做上記號,她知道李城殤一定在找自己,這些記號不但可以表示她還活著,更能為他帶路將他領到自己身邊。
這一路白瑾泰與崔允歡頗有默契地都選擇沉默不語,可悶壞了暒晏,只好在一旁自言自語個不停。
“暒晏,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跟你家公子的?我怎么從未見過你?”崔允歡瞧他實屬無聊地快癲狂了,于是找了個話題跟他隨便聊聊。
有人給起了頭,暒晏的話匣子一打開可就關不上了。
七年前,九皇子白瑾泰去侍衛營挑人,一眼相中了年紀最小的暒晏,從此暒晏便成了他的貼身小侍衛。白瑾泰對暒晏很好,暒晏年紀小不懂宮里規矩總是惹禍,白瑾泰處處替他出頭,自那時起暒晏心里就有了此生跟定這個主子的信念。
暒晏還告訴崔允歡,白瑾泰有個相好的,平時總喜歡一個人躲書房里畫那個姑娘的畫像,所以當他見到崔允歡時一眼便認出她就是主子的心上人。
朝里屋望了一眼,確定白瑾泰還在休息后暒晏偷偷在崔允歡耳邊說道:“告訴你一件事,不過你得答應不能和主子講是我說的。”
在得到崔允歡的保證后,他八卦兮兮地說:“白帝城有一家遠近聞名的青樓,名為春宵樓。”
暒晏還沒說完,崔允歡就知道他接下去要說什么了。
“春宵樓有位萌萌姑娘,樣貌倒是與姐姐有幾分相似,不過姐姐莫要生氣,主子只有思念姐姐的時候才去找萌萌姑娘。”
崔允歡笑了,清澈的大眼睛瞇成了兩道彎彎的拱橋,她問道:“把你主子的事都告訴我了,不怕他生氣?”
“怕呀,但是姐姐總要與我們一道回宮的,事先告訴姐姐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主子真的特別在乎姐姐,我可不想看你們因為這檔子事鬧別扭。”
之后暒晏又雜七雜八說了很多,話語里滿是對白瑾泰的崇拜及仰慕。崔允諾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她不得不感嘆,曾經那個玩世不恭無法無法的九皇子在這七年間飛速成長,已然成為了白帝能夠獨當一面的左膀右臂。
“咳咳……你們在聊什么?”
白瑾泰從里屋走出來,他本想小睡一會兒,可外面兩個人聊得太過興起,尤其是暒晏說個不停,擾的他睡意全無。
見他來了,暒晏趕快閉上嘴巴,拍了拍崔允歡的肩,“噓”,他示意崔允歡別把他說的告訴白瑾泰不然他就完了,接著匆匆忙忙跑去生火準備晚飯。
暒晏出去了,屋里突然變得十分安靜。
“我去幫忙。”單獨和白瑾泰在一起的感覺怪怪的,于是崔允歡找了個借口就要往外跑。
白瑾泰一把抓住她的手,凝望著窗外透入的夕陽余暉,他開口說道:“你才和暒晏認識多久就與他相談甚歡,而面對我竟連一個字都不愿意說。”語氣中除了不滿還有失落。
“不是不愿意說,只是不知從何說起。”
崔允歡出去了。
白瑾泰伸出手去抓從窗外照進來的光線,本以為抓到了,可攤開手掌,掌心里什么都沒有。
“藥都喂了嗎?我可不想半路聽到鬼哭狼嚎的聲音。”梅娘握著小皮鞭雙手叉腰指揮卜力等幾個大漢從地窖里往上運東西。
“哎哎哎,你們就不能小點兒聲?哐哐當當的,要把所有人都叫起來看我們在干什么嗎?”
李城殤跟著他們回到了沙拉塔曼集市的客棧,此時已是深夜,鎮上的人早就進入了夢鄉,他攀上客棧的高墻暗地里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難怪不讓人進后院,原來這里有個地窖。”李城殤回想起那天誤闖客棧后院被莫加拿菜刀趕出去的畫面,果然有貓膩。
大漢們從地窖里一個接一個地往外運一些黑色布袋,李城殤數了數剛好有大小不等的十個。
他們將布袋一字擺開,莫加走上去把口子一一解開,只見一個個腦袋從里面露了出來,小到三四歲的孩童大到十六七的少女都有,他們呼吸平穩沉沉地睡著。李城殤仔細看了很久,可就是不見崔允歡。
莫加伸手探了一下每個人的鼻息,探到其中一個孩子時,停頓了一會兒,他望了一眼梅娘,搖了搖頭。等探完所有人之后,莫加走到梅娘身邊耳語了幾句。
梅娘來到剛才那個孩子身邊將他抱入懷中,對著其他人說道:“你們繼續。”便抱走了那個孩子。
梅娘抱著孩子出了鎮,李城殤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鎮外的一片胡楊林,此時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這些胡楊長得真好,李城殤心中贊嘆道,如此大片茂密的胡楊林在沙漠之中實屬罕見。
梅娘哼著小調輕輕拍打孩子的背部,就像母親哄孩子睡覺那般,。
一炷香之后,她將孩子放下,從樹下抽出一把鐵鍬,對著空地就是一頓挖,直到挖出一個大坑。
孩子雙眼緊閉,沒有一點兒血色,也沒有絲毫氣息,就靜靜地躺在坑里,任由梅娘將沙子一抔一抔蓋滿全身,最后與大漠融為一體,不見了。
梅娘往埋葬孩子的地方插上了一支小風車,她在樹下坐了很久,滿目哀切,彷佛不再是李城殤認識的那個風風火火周旋在眾人之間的客棧老板娘,而是一個失去了摯愛的可憐人。
沙漠的太陽從升起的那一刻開始便是灼熱滾燙的,金燦燦的胡楊林在陽光照射下繁密而刺眼。風車轉啊轉啊轉,遠處梅娘婀娜的身姿在黃沙之中留下了孤獨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