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chǎng)內(nèi)(nèi)人來(lái)人往,空氣中混雜著火鍋和燒烤的香氣。
祁琳坐在旋轉(zhuǎn)(zhuǎn)的自助桌面前盯著那一盤(pán)盤(pán)被燈光打得更亮的肉,她吞了口唾沫,看向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蘇陌生。
就在一個(gè)(gè)小時(shí)(shí)前,她又一次成功的把李凱送進(jìn)(jìn)了神經(jīng)(jīng)病院,雖然不知道李凱醒來(lái)以后會(huì)(huì)什么樣的心情,但是現(xiàn)(xiàn)在,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那就好像是她背叛了自己的摯友,并用他的性命換來(lái)自己飽餐一頓。
看著眼前這頓豐盛的自助,祁琳實(shí)(shí)在是難以拿起筷子夾上一塊肉。
蘇陌生一大口將蘸滿醬汁的嫩牛肉塞進(jìn)(jìn)嘴里,看了看坐在一旁還在垂死掙扎的祁琳。
“我不信你不餓。”
祁琳瞟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蘇陌生,繃著嘴皺起眉頭。
忽然,一塊蘸著辣醬的牛排被筷子要挾著來(lái)到了祁琳的盤(pán)子里,祁琳嘴里的口水越來(lái)越多了,她看了一眼盤(pán)子里的肉,又看了一眼蘇陌生,只聽(tīng)他說(shuō)道:”我不知道你和那個(gè)(gè)神經(jīng)(jīng)病是什么關(guān)(guān)系,但是,作為一名老師看來(lái),他已經(jīng)(jīng)對(duì)(duì)你的人身構(gòu)(gòu)成威脅。而且我也不會(huì)(huì)怪你以現(xiàn)(xiàn)在這種態(tài)(tài)度來(lái)對(duì)(duì)我,畢竟和一個(gè)(gè)神經(jīng)(jīng)病呆久了以后出現(xiàn)(xiàn)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被害者對(duì)(duì)罪犯產(chǎn)(chǎn)生感情以及依賴心理】也很正常。不過(guò)你放心,像他那樣的神經(jīng)(jīng)病以后不會(huì)(huì)再出來(lái)打擾你了,畢竟市中心的醫(yī)(yī)院從來(lái)不留閑人。“
面對(duì)(duì)侃侃而談的蘇陌生,祁琳倒是一臉嫌棄他這種空談的模樣。
祁琳聽(tīng)著他那一番話,心中倒是有些擔(dān)(dān)心李凱的情況。
”不管他說(shuō)什么我都不會(huì)(huì)信的,我只信我自己。蘇老師雖然表面上對(duì)(duì)我很好,但根據(jù)(jù)我這么長(zhǎng)時(shí)(shí)間以來(lái)對(duì)(duì)他的了解,他不會(huì)(huì)做無(wú)用功,眼下,應(yīng)(yīng)該先順著他。既然他能把李凱送進(jìn)(jìn)去,那也能把他撈出來(lái)。如果軟磨硬泡都不行,那我就只能靠自己了。“祁琳想著,聽(tīng)著耳邊蘇陌生不停地嘮叨,翻了個(gè)(gè)白眼,默默轉(zhuǎn)(zhuǎn)過(guò)頭用筷子夾起盤(pán)子里的肉,一口吞下。
祁琳向來(lái)相信自己的感覺(jué),即便這么久以來(lái)她的感覺(jué)成為現(xiàn)(xiàn)實(shí)(shí)的幾率非常少,但她仍把這極少幾率的希望寄托在李凱身上。
等蘇陌生反應(yīng)(yīng)過(guò)來(lái),祁琳已經(jīng)(jīng)開(kāi)始往自己的盤(pán)子里送各種各樣的肉了。
蛋白質(zhì)(zhì)帶來(lái)的滿足讓祁琳的大腦在那一刻發(fā)(fā)出信號(hào)(hào):管它呢?!有肉吃就好!!
如果知道祁琳是這么想,此時(shí)(shí)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李凱就不會(huì)(huì)擔(dān)(dān)心了。
長(zhǎng)夜漫漫,李凱像是在極度疲勞中醒來(lái)一般痛苦,他看著自己身邊一堵堵光潔的白墻,神色慌張。
“剛才的事情......難道一切都是在做夢(mèng)(mèng)?”李凱一個(gè)(gè)翻身坐起來(lái),支起一條腿,用手將自己額頭上的汗液抹去“難道真的是在做夢(mèng)(mèng)?如果不是的話,那個(gè)(gè)傻子,她現(xiàn)(xiàn)在又會(huì)(huì)在哪兒?”
擔(dān)(dān)心涌上心頭,他又翻身倒下去,不知所措。
李凱之所以會(huì)(huì)這么不知所措,是因?yàn)樵誆瘓彌白約罕渾姇灥哪且淮危麖募依鏘Я恕?p> 在災(zāi)(zāi)難發(fā)(fā)生的前一天,德斯忒町鄉(xiāng)(xiāng)還是一個(gè)(gè)安靜的小城。
德斯忒町鄉(xiāng)(xiāng)所在的世界里每一個(gè)(gè)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的一生是什么樣的,他們洞悉世間萬(wàn)物,他們擁有著時(shí)(shí)間。即便如此,人們卻絲毫沒(méi)有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擁有時(shí)(shí)間并可以改變時(shí)(shí)間的這個(gè)(gè)事實(shí)(shí),大家都安逸的活著,直到那一天的來(lái)臨。
八歲的李凱和德斯忒町鄉(xiāng)(xiāng)同齡的孩子們一樣生活在城市中一座座相同的別墅中,和不用過(guò)于辛勞的父母過(guò)著富足的生活,但李凱的生活中,卻少了一樣?xùn)|西:父親。
李凱喜歡坐在街邊看著盡然有序的飛行器高高低低的從街道上穿過(guò),這樣的樂(lè)趣,一坐就是一整天。
李凱并不是沉浸于飛行器的神奇之處,坐在街邊的唯一原因,是等待從編程所下班的母親。
這一日,李凱同往常一樣坐在街邊聽(tīng)著耳邊的喧囂,待太陽(yáng)漸漸升高,地面也被曬得滾燙。
汗滴從李凱的臉上,脖子上慢慢滑下,他的眼一直不停的看著街邊,直到那一縷裹著陽(yáng)光的金色發(fā)(fā)絲從他眼前飄過(guò),成熟麥子的香味蕩在李凱鼻尖。驚喜從他臉上跳出,他興奮地向正走來(lái)的母親跑去。
“媽!”少年笑得像是陽(yáng)光,朝著一身樸素白地女人撲了過(guò)去,衣裙隨著風(fēng)(fēng)飄起的那一刻,母親身上散發(fā)(fā)著薰衣草味的洗衣液香撲面而來(lái)。
母親穩(wěn)(wěn)穩(wěn)(wěn)的將他借住,抱他在懷里笑著:“哎呀,又是這么跑過(guò)來(lái),下次小心點(diǎn)(diǎn)。”
“媽,我聞到你身上有麥香!”李凱踮起腳尖四下找著,只見(jiàn)母親莞爾一笑,從身后悄悄拿出了裝著全麥面包的面包袋。
母親故意開(kāi)著玩笑,將面包袋從李凱面前迅速劃過(guò):“鐺鐺!!”
“啊!是面包!!”
人來(lái)人往的街道上,在那千篇一律的色彩中,李凱和母親追逐嬉戲的身影似乎打破了死寂沉沉的氣氛,一切都變得活躍起來(lái)。
李八歲大口大口的啃著全麥面包,母親欣慰的看著自己饞嘴的孩子,牽著他的小手走在街道上,忽然,她瞟道了李凱坐臟了的衣服,不禁皺起眉頭:“每天都坐在街邊等我回來(lái),是不是很無(wú)聊?“
李凱鼓著滿是面包的嘴,扭過(guò)頭看母親的時(shí)(shí)候開(kāi)心的笑著:”不無(wú)聊,不無(wú)聊,我能在街邊看到很多好玩的東西。“
”其實(shí)(shí),今天下午你可以去隔壁鄰居家串門(mén)。“
”不要。“
”為什么?“
”他們都說(shuō)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少了一個(gè)(gè)爸爸。“
李八歲說(shuō)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母親的腳步停住了。
他抬起頭去看母親,身邊急速飛過(guò)一列高龍車,卷過(guò)的風(fēng)(fēng)吹起母親兩鬢留下長(zhǎng)長(zhǎng)的發(fā)(fā)絲,李八歲看不清母親的表情。
”媽?“李八歲嘴角沾滿了面包屑,母親慢慢轉(zhuǎn)(zhuǎn)過(guò)身蹲下來(lái)用手指輕輕幫他擦去嘴角的面包渣。
等風(fēng)(fēng)停了,李八歲也看清了,在刺眼的光下,母親眼里的淚水一直在打轉(zhuǎn)(zhuǎn),可它卻不敢流出來(lái)。
”走吧,媽媽回家給你做飯吃。“
”嗯。“
在這個(gè)(gè)世界,每個(gè)(gè)人都有著自己的生活手冊(cè)(cè),上邊會(huì)(huì)記錄每天每個(gè)(gè)人需要干的事情,幾乎每個(gè)(gè)人的生活都是圓滿的,幾乎.......
而像李凱這樣的孩子,這樣的家庭,總會(huì)(huì)引來(lái)他人異樣的眼光。
可李八歲沉浸在母親溫暖的愛(ài)里,期待著每天母親下班給他帶來(lái)手冊(cè)(cè)里他沒(méi)有見(jiàn)過(guò)的食物,這是他生活中最美好最幸福的依賴。
午餐后,母親拎起手提包悄悄地從門(mén)前走過(guò)。看到坐在躺椅上曬得十分舒服地李八歲,她欣慰地笑了,滿是傷痕地手慢慢將門(mén)關(guān)(guān)了上去。
李八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過(guò)來(lái)的時(shí)(shí)候陽(yáng)光依舊是溫暖的。
他伸了個(gè)(gè)懶腰,慢慢從躺椅上挪下去,看了看自己打開(kāi)的大門(mén),心里不由得一陣空虛。
”又走了。“李八歲自己喃喃著,走到門(mén)口悄悄彈出了頭。
街道上依舊秩序井然,就在這時(shí)(shí),一個(gè)(gè)黑衣男子闖入了李八歲的視線,那一刻,兩人對(duì)(duì)視了。
李八歲霎時(shí)(shí)間感到一股惡寒撲面而來(lái),不由得把身子縮了回去,嚇得他直冒冷汗。
”剛才那個(gè)(gè)人是誰(shuí)?“李八歲害怕著,也同時(shí)(shí)好奇著。
就在他又一次試探性的把頭伸出去,那一刻,一陣貫穿全身的疼痛是他失去了知覺(jué)和行動(dòng)(dòng)力,李凱的眼逐漸閉上了,他還沒(méi)有等到下午母親下班后給他帶來(lái)的食物,還沒(méi)有依偎在母親懷里好好睡上一覺(jué)。
再次睜眼的時(shí)(shí)候,身邊已經(jīng)(jīng)是一片漆黑了。
身邊坐著那個(gè)(gè)男人,他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槍,一聲一聲的扳動(dòng)(dòng)搶板,卻遲遲沒(méi)有按下。
李凱害怕得向后退去:”你是誰(shuí)!?我為什么在這里,我媽媽呢?“
李八歲可憐又無(wú)辜的看著男人,男人慢慢抬起頭來(lái)看他,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瞪得李八歲害怕。
”你想出去看看嗎?“男人的語(yǔ)速很慢,連聲音十分沙啞。
李八歲雖然不知道男人為什么會(huì)(huì)這么問(wèn),但他現(xiàn)(xiàn)在的確是想要跑出去,瘋狂的跑出去,回到自己的家里,撲到母親懷里讓她好好安慰自己。
”我......“李八歲瞥了一眼身旁的窗戶,他慢慢站起身。
從那冰冷的鐵欄中看去,外邊的世界似乎十分恐怖。
”你最好還是別出去了。“男人說(shuō)著,嘆了口氣,慢慢站起身。
”為什么?“
男人沒(méi)有說(shuō)話,那一刻,離開(kāi)沒(méi)有意識(shí)(shí)到自己的問(wèn)題是多么的無(wú)知和愚蠢。
當(dāng)(dāng)晚,李八歲在滿是廢墟的街道上狂奔著,去尋找家的方向,可在一片片廢墟中,他迷了路,什么都看不到,就是從那天起,他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李凱忽然從夢(mèng)(mèng)中驚醒,他不知自己是何時(shí)(shí)睡著的。
身下的床是冰冷的,那唯一能給予他溫暖的被子被他壓在身下。
似乎是得到了安慰,他慢慢鉆進(jìn)(jìn)被子里,看著窗外漸漸亮起來(lái)的光。
“她......還好嗎?”
空蕩蕩的房間里,李凱的思緒早就飄到了外面的世界。
而此時(shí)(shí),坐在一片狼藉前的祁琳在飽餐一頓后,忽然想到了一個(gè)(gè)可以把李凱從神經(jīng)(jīng)病院就出來(lái)的點(diǎn)(diǎn)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