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未到，箭已至。
箭雨再一次爆發了，密密麻麻的箭簇朝黎歌飛竄而來，觸目驚心，每一箭都帶著致命的鋒芒，破空聲陣陣。
箭陣，覆蓋了整片空地。
“嗯哼！”黎歌目光不變，速度飛快，一往無前，腳下一踩，迎著雨點般的箭簇，一拳轟出。
“他居然不閃不避？！”蕭青云驚訝中帶著喜悅，這不是自尋死路嗎？難道他能夠抵擋那么多利箭的攻擊？
真是異想天開，別以為自己穿一件甲衣就真的能夠刀槍不入了。
“這絕不可能，要是他這都能夠完好無損的沖過來，我今后倒立拉屎……”
話音剛落，箭已經與黎歌身體接觸，噼里啪啦一陣，箭枝寸寸斷裂！
“咔嚓”斷箭聲不絕于耳。
蕭青云：“……”
樹林里，可以看見一道身影筆直的沖向人群，黎歌沒有留手，腳下發力。
數十米距離轉瞬即到，他只是簡單的伸出拳頭，似乎有氣無力，軟綿綿的拍向蕭青云身旁一名弓箭手。
這名弓箭手原本害怕得要死，但見黎歌出招雜亂，立馬猙獰的笑出了聲，刀往黎歌頭上砍去。
他居然想硬接黎歌一掌，借此直接砍死黎歌。
“想法與現實總有著不可彌補的差距，前提是你能接下我一拳啊……”
黎歌面不改色，手與弓箭手身上衣甲接觸的瞬間，“轟??！”一聲，這個弓箭手整個身軀化作沙包一般，狠狠的往后倒飛！
輕甲破裂，胸骨斷折，整個人鑲嵌進了身后林木的巨大樹身當中，大樹東倒西歪。
一拳之威，恐怖如斯。
“動手！”蕭青云頭皮發麻，拔刀的手顫抖不已，心底不由得暗驚：這是怎樣的速度？這是怎樣的力氣？
一拳把人打飛幾十米遠？！
不消蕭青云下命令，六扇門的武者們早就出手了，沒有花里胡哨的打法，直接就是拔刀而向。
樹林中，草叢間，風吹草動，眾人呈合圍之勢緩緩將黎歌包裹。
“哐當”
這是刀與身體接觸發出的撞擊聲，武者們數十把明晃晃的刀無一例外的往黎歌身上砍去，刀身卻又無一例外的被震飛。
黎歌表情平淡，手簡單地一抬。
“轟??！”又是一道人影甩飛，這次是直往天上飛，半晌落地，摔得肝臟破裂。
刀槍不入？硬氣功？！
“這不可能！”
前后左右，四名披甲武者提劍而上，順著氣勁，手中劍直直刺下，速度與配合運用到了極致，這是軍中無數次磨煉出來的形神聚合。
劍花一抖，閃無可閃，只能硬扛。
黎歌無奈的一笑，腳往地下一震，“嘭！”地面破碎凹陷，蜘蛛網般遍布身體周圍，四名武者一個重心不穩，震得七葷八素。
一腳，方圓數米凹陷？！眾人大驚。
然而黎歌已經出手了，這次四道身影被狠狠的踩入地面，死時瞳孔中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身上甲衣就跟紙糊一般，不堪一擊。
寂靜，死寂！樹林風吹草動，安安靜靜。
“??！敢殺我大哥，我跟你拼了”一個年輕的甲士似乎反應過來了什么，面色發狠，狀若瘋狂，不躲不閃，一刀直接砍上來。
“嗯哼？”黎歌一愣，身體一閃。
刀尖被黎歌夾在手中，只一用力，整把刀便被震碎，恐怖的氣勁飛散開來，刀片飛舞，碎片割得附近幾人鮮血淋漓。
“唔……唔”
下一瞬，年輕甲士被一只手捏住脖子，雙腳離地，臉漲得通紅，腿蹬個不停，眼見是不能活了。
安靜，掉一根針都能聽見的那種安靜。
“這…這不可能？！”蕭青云吞咽了一口唾沫，目瞪口呆，世間怎么會有怎么年輕的一位絕世高手！
要知道自己手下的武者們，他們可都是身經百戰的軍甲之士，武器也都是上好的百煉金鋼，幾個回合不到，居然就輸了！
這怎么可能？！他就是個怪物！
蕭青云在心底吶喊，奪過一把弩箭，對準黎歌，手在顫抖，他承認自己害怕了，但不能就這樣子見著自家兄弟被人殺害。
在外面混，有些東西還是比性命重要。
他走出灌木叢，用沙啞的聲音吼道：“放開他，事情由我擔著，我下的放箭命令，就讓我跟你決一死戰！”
“其他人都只是聽我命令而已，事情與他們無關！”
反轉，居然如此之快，自己前一刻來勢洶洶，下一刻，便要失敗投降了嗎？
戰斗就是如此，沒有花里胡哨的打法，短短時間便會定人勝負。
“如果就這樣子打下去，我們全部人都會死啊……”
樹林里，氣氛緊張窒息，悲傷壯烈，蕭青云就像一位戰敗的將軍，一步步走出人群，劍指黎歌，弩箭亦是在懷。
“鏗…鏘！”回答蕭青云的卻是統一的拔劍聲。
眾六扇門武者眼睛通紅，紛紛亮劍，步子也不踱，反而一步步將蕭青云擋在身后：“大哥，你走，要死也是我們做屬下的在前面！”
甲衣如墻，一寸寸阻擋，擋在黎歌面前的，是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
黎歌無語，面前上演著兄弟情懷，男人真情，甚至變故只是短短一瞬，但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原來我那么強大，強大得讓人奔潰絕望……”
黎歌一愣，心中有點不是滋味，他掐著年輕武者的手一松，武者倒地不起，身體抽搐。
或許已經死了……
“恩人，別放過他們，他們是朝廷的鷹犬，事后絕對會喚強者來報復恩人的……”
坑洞旁，蕭天下站在土堆下，他清楚的明白黎歌實力的恐怖，刀槍不入，力大無窮，別人擦著即傷，碰著就死！
宛若人形兇獸，不，兇獸都沒有這個年輕人恐怖！
“他們是殺人如麻的大惡人，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為了世人，恩人也應該將他們一個都不能留！”蕭天下煽風點火。
“呃……”
黎歌有些不知所措，其實他跟面前這堆人本來就沒有什么仇恨，只不過運氣使然，加上對面行為方式讓黎歌討厭……
但如果對面眾人不是壞人，而真的是好人呢？即便他們長得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
“住嘴！”人群里，蕭青云朝蕭天下吼道，隨即緩緩擠出人堆，手指著蕭天下。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有什么資格評價我的兄弟們？我的兄弟為朝廷效力，平定江山，平定江湖，何錯之有！”
“這就是你動手滅我滿門的理由嗎？”蕭天下不閃不避，出聲反駁道。
“呵呵，主上有命啊，就算我不動手，你覺得你全家能活下來嗎？頂著天劍門門主之子身份，好吧，哪怕你是個廢物，但你覺得你能夠安定生活嗎？”
二人口水戰又爆發了，嘰里呱啦扯罵一通，黎歌嘴角抽搐不已，站在原地看戲。
“天劍門養育你我，你卻背叛門派，引狼入室……”蕭天下怒罵。
對面的蕭青云笑了笑，譏諷道：“天劍門什么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欺詐，恃強凌弱者，舉不勝舉，你當年的待遇，你自己還不懂嗎？”
“但這不是你燒殺搶掠的理由，你助紂為虐，殺人如麻，為了權利不擇手段……”
“哈哈哈，為了權利？燒殺搶掠？”蕭青云就好似聽見了最好聽的笑話，他指著蕭天下，哈哈大笑道：
“你以為我是瘋子嗎？世界上有誰喜歡打打殺殺，我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何況……”
“何況這片世界本就這樣啊，只有強者才能生存，所以為了強大，這些事情我都愿意做，我不僅要強大，我還要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樹林里，一下子吵鬧了起來，迎著蕭天下仇恨的目光，蕭青云一字一句道：
“我也不想燒殺搶掠，我也想將世界帶向光明啊，所以，為了我所想要的光明，我只能先一步一步，將自己的位置放在最高處……”
蕭青云似乎認命了，面色凄苦，他負劍，手指著黎歌二人，繼續說道：
“這片世界讓我無能為力，所以只有為所欲為的權利，才能逆天而行，才能盡我所能，改變這片骯臟的世界！”
為了改變骯臟的世界，只有隨波逐流順應時代，改變自己，然后一步一步，改變全世界。
透過手中劍刃的劍光，蕭青云仿佛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相信真情，為了愛人什么都可以做，為了朋友兩肋插刀。
簡簡單單，胸無大志，也曾想仗劍走天涯，做一個人人尊敬的大俠。
可是自己似乎變了啊？為了權利變得可以不擇手段，變得無惡不作，這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是愛人的背叛，同齡人的欺凌，長輩的嘲諷，以及自己所見的世態炎涼吧，那個時候自己就發誓要改變這片世界。
坑洞旁的蕭天下家破人亡，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站起了身子，面對瘋狂的蕭青云，喃喃道：
“這不過是你為自己的殘忍找的一個理由罷了，作惡之人，哪有這么多的理由，江湖氏族樂善好施，你卻滅人滿門！”
“我也曾面對生活的苦難，但我何曾作惡人間？”
二人針鋒相對，話語激人，理由嗎？蕭青云卻不以為意，他站在數十人面前，面對自己的兄弟，朗聲道：
“我曾經見過災荒，無數人流離失所，無數人易子而食，而江湖門派呢？位高權重者，大魚大肉，門中弟子人人錦衣玉食……”
“朝廷開倉放糧，發布賑災令，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又是怎么哭窮，裝傻的呢？不僅暗中奪糧食，甚至抬高糧價，制造動亂”
蕭青云繼續說道，語氣很沖。
“請問天劍門曾經咋樣子對待你跟你母親的？你問我為何要滅天劍門？！為何滅江湖氏族滿門？”
“江湖氏族，表面樂善好施，背地里全是齷齪的交易，欺男霸女，霸占一方，占人錢財，我六扇門便是解決這些偽君子最鋒利的刀！”
古木下，二人針鋒相對，蕭天下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難道我家破人亡，還得感謝你嗎？”
森林中，家國情懷，江湖動亂，被二人的話語一個個抖了出來。
黎歌腦闊痛，什么江湖啊，天下啊，他都不懂，他不事情太過于復雜，何況自己還有要事處理，但他有自己的人生觀。
黎歌腦闊痛，對面這個家伙該不會是瘋了吧？聽他們的對話，明明是干壞事，對面這人卻還一副振振有詞的表現。
黎歌無語道：“世道再如何混亂，這都不是你干壞事的理由，真正向往光明的人，怎么可能和黑暗同流合污？”
“你懂什么！我又沒有說我是好人，我只是感慨，當初多愁善感的我，如今已經成功的變成了一個惡人而已”蕭青云笑了。
蕭青云笑得淚流滿面，就好似找不到知音的那種無奈，他似乎已經不打算逃了，惡狠狠的對黎歌罵道：
“如果人群中全是十惡不赦的壞人，這個時候，你做一個好人只會死得連渣都不剩，如果你想要改變人群，讓壞人都變成好人……”
“這個時候，你只能與他們同流合污，甚至只有將自己變得比他們更加兇惡，更加可怕，你才有強迫壞人成為好人的資本，因為善良的羔羊，只配被狼群吃掉！”
蕭青云神采飛揚，面色通紅。
“樹，越是向往高處的光亮，它的根，就越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的深處！”
“所以，如果能夠達成我的理想，燒殺搶掠，滅人滿門又如何！”
“既然在你們眼里，我們是壞人，你應該就不會放過我們一個人了吧？”蕭青云指著黎歌，哈哈大笑。
黎歌漠然，其實沒有誰對誰錯，動手的那一刻就不能收手了，因為彼此已經結仇，無關善惡，他張開手，喃喃道：
“放心，你們死后，我可以替你們完成你們想要完成的事情，改變這片人間，用事實告訴你們，絕對的實力下，善人也能改變惡人”
他指了指蕭青云和蕭天下，說道：“你們二人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你們實力不夠，這就是你們的錯誤！”
參天大樹下，六扇門眾武者緩緩合圍，蕭青云站在人前，活動筋骨。
“你就這么肯定，你能夠殺了我們全部人嗎？”
蕭青云手緩緩抬起，指揮著六扇門眾武者：“兄弟們，我曾經答應過你們榮華富貴共享，但不好意思，我失信了，今天我們一不小心可能回不去嘍”
“但既然走不了，那咱們就最后并肩作戰一次吧！兄弟們！”蕭青云高聲喝道，指著黎歌。
“殺了他！”
“遵命，大人！”六扇門武者語氣鏗鏘有力，甲胄與刀劍共鳴，動作整齊統一，齊齊應道。
“愿隨大人赴湯蹈火！刀山火海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