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位面-玄武位面交界處】

　　盡管寧曦和長生殿三大圣神得知消息后也第一時間作出反應，但因為強烈的時差，導致待到他們做出有效回應的時候，白虎位面和玄武位面交界處已然是一片硝煙。

　　這兩大位面實力相當，白虎位面的神明生性驃勇善戰，玄武位面人多勢眾。

　　據后世回憶，這場戰役簡直是災難。

　　【《純元》史冊-白諾編】

　　熒惑紀元1年，白虎位面主神思想之神暮輕因長生君藍澈之死向玄武位面開戰。玄武位面主神人格之神黎麜應戰。混沌之神華泠崖也同樣身在玄武位面，但當時拒絕出戰。據說為了此事載惑還大著膽子跟華泠崖吵了一架，然而除了腦袋上多了一個包以外一無所獲。

　　白虎位面的以往戰爭中，敗率很低，主要是因為暮輕強大的武力值和他總是身先士卒的勇絕。自從兩位至親相繼離世后，他這種有些瘋狂的積極性變本加厲，在戰場上令人頻頻側目。

　　玄武位面，主要是靠神多。客觀來看。

　　那場戰役耗時不長，卻異常慘烈。玄武位面神明的勇敢來自于干掉對方一個主將，高興得要死。白虎位面神明的勇敢來自于失去戰友的悲哀和憤恨。

　　在往常戰役中，普通神明在外圈進行戰斗，混戰一團。而愿景們則在外圈的混戰之內形成一個小一點的，類似于競技場的空地。在里面作戰的愿景，無論敵友，都會盡最大可能不傷害外圈神明。外圈神明也盡量不要進入這個競技場。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是為了避免大規模傷亡，因為單單一位愿景所能造成的傷害值就夠外圈的那些隕落幾百回了。圣戰時所有神明恪守這種戰斗方式，而真正隕落的神明也就幾個。

　　然而這場戰役，敵我雙方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沒有這樣做。

　　這場戰役沒有策略，也沒有戰術，就是純粹力量的斗爭。

　　注：這場戰役在第二次圣戰犧牲名錄上填了近千個名額。

　　此冊嚴禁倒賣。

　　【白虎位面-玄武位面交界處】

　　暮輕拖著長劍就往身邊的載惑頭上砸，隨著令人眩暈的殘影，那鋒利的劍芒擦著載惑的臉頰而過。此刻載惑正在跟另一位白虎位面愿景作戰，嚇了一大跳，心想自己差點破相了，而且暮輕怎么會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自己身后……

　　這種奇快的作戰方式讓他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位神明。

　　長生君的作戰方式通常是快準狠，而暮輕則慢重毒。說毒主要是因為角度刁鉆，與他作戰的神明會發現他掄劍的方向歹毒到簡直令人發指，全都是指著死角或是弱點。長生君更講點情面（除了對華泠崖），總而言之跟他打過架的神明幾乎都會事后坐下來跟他喝個茶聊會兒家常（除了華泠崖），盡管那時長生君肯定一臉冷漠地擺擺手。

　　這兩位從性格到愛好完全不同的神明，竟在幾萬年前造就了一段曠世友情。真是令神費解。

　　載惑單手難敵雙拳，側個身避過另一位神明的攻擊，而此刻黎麜跑到了暮輕身后。載惑前面的白虎位面愿景急聲道注意，暮輕避過黎麜的攻擊，同時瞬間轉身，面向了幾萬年未見的至親。

　　不遠處一位愿景幾乎可以說是在屠殺下級神明，然而兩位主神都沒有動。

　　暮輕無愧于任何人，除了黎麜。

　　在他的生命中，暮輕很少扮演一位和藹可親的兄長，實際上，他壓根就很少有時間陪伴這個弟弟長大。黎歌和顏策隕落后，因為他更加年長所以受到的傷害更深。暮輕不允許任何神明對他談起這件事，也不允許任何神明提起黎麜，因為一想起那個滿身戾氣的弟弟，暮輕在感到懊惱的同時，也會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酸。

　　失去摯友讓他被憤怒席卷，卻忽視如果開戰，這位從小無依無靠的弟弟的感受。

　　“黎麜。”

　　作為白虎位面主神，我于心無愧。

　　作為你的兄長，我無與倫比地悔恨。

　　暮輕心中隨著雙方舉起兵刃沖向彼此的動作而隱隱作痛。

　　隨著大劍和短刀碰撞的脆響，這兩位主神伴著對彼此的仇恨和愛纏斗著。

　　暮輕恨極了黎麜，因為他助紂為虐，歸屬邪神一派。而邪神之首華泠崖殺害了自己的摯友。黎麜恨極了暮輕，因為他原諒了殺害了母親的神明，幫扶外人，以及，無論在心里承不承認，暮輕對于他的偏見和輕視。暮輕也愛極了黎麜，因為他可是這個小家庭最小，也最可愛的孩子，此刻他的腦海中仍能浮現當年二人在槐樹下玩耍的場面，槐花瓣仿若生靈一般環繞著他們，席卷著他們沉入最溫柔的夢，無論黎麜是否長大，暮輕都想像一位真正的兄長那樣愛著他，說愛很難，他不會表述。黎麜也愛極了暮輕，暮輕小時候對他的愛像一碗溫潤的清酒，細膩而讓神微醺，即使是他也不愿意完全忘卻，去真正將暮輕摧毀。

　　沉默的愛混雜在了兩人相撞的兵刃上。甜蜜而痛苦得讓人落淚。

　　在他們周圍的愿景都盡量遠離，這兩位主神的神力已然形成了令神難以靠近的風暴，而風眼便是他們纏斗的身形。如同當年圣戰時，藍澈和華泠崖的對峙，一善一邪。黎麜的短刃快到形成殘影，在暮輕的劍上留下一道道劃痕。而暮輕的重劍揚起飛沙，讓這位以速度著稱的邪神難以靠近。

　　大力將黎麜掀翻在地，暮輕的剪影在風眼折射出的光的照映下，分外嚴肅而冷硬。眼前浮現出藍澈神魂消散的場景，重劍提起，一揮而下——

　　“哥。”

　　重劍那快到閃現出光芒的鋒刃剎那間停了下來。

　　“你說什么？”顫抖的聲線。

　　竟然是一聲“哥”。

　　上一次黎麜這么叫他還是好幾萬年前，暮輕出發去找藍澈救他母親前。黎麜那時小小的，像個團子似的，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地叫他哥。那時暮輕心軟的要化成一灘水了，此刻也是。

　　一把短刃插在了暮輕的右心口上。

　　剎那之間。

　　暮輕完全沒反應過來。他甚至都沒感覺到疼痛，只是直愣愣地盯著心口上那把刀，和一股一股往出冒血的傷口。

　　黎麜也完全沒反應過來，那聲哥是他心里最柔軟而充滿溫情的地方出來的，而那一刀是他心中最黑暗而充滿仇恨的地方出來的。

　　暮輕咳了一口血，肺部的強烈刺痛感讓他無法呼吸，簡直難以忍受。而黎麜又一下子仿佛被打回了第一人格，那個單純善良，溫和儒雅，深愛他哥哥的人格。

　　暮輕此刻已經神志不清，神明的鮮血珍貴而稀缺，損失一點點都是極度的浪費。神明的力量來源于血脈，尤其是主神，在創造或繼承位面的時候，此位面所有生命的呼吸和脈搏，他們的希望和祈愿，喜怒哀樂生老病死，自然的花開花落，四季更替都混雜在主神的血液中，深刻地鐫刻在主神的骨髓里。每丟失一滴血，就是數萬生靈的心愿沒有被聽到，數萬可能發生的災難無法預估。主神之所以神圣而崇高，是因為他們身負難以想象的巨大責任的同時，還能將福澤、愛與光明、希望遍布整個人間。

　　暮輕在潛意識里似乎聽到了黎麜的呼喚聲，焦急的呼救。

　　但他實在太累，累到沒有辦法再睜開眼睛去看他深愛的弟弟了。

　　這位驕傲，英明而深情的白虎位面戰神，在真正的暗夜到來之際，在他至親的臂彎里，停跳了他真摯的心。

　　【彼岸】

　　暮輕上車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藍澈。

　　這位故去的神明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傻？為了我跟你弟吵成這樣！最后一刻的心軟卻讓你隕落。真是令人費解！

　　但藍澈什么都沒說。

　　“謝謝你，暮輕。”

　　藍澈腦海里閃過無數個譴責暮輕傻的句子，然而最終閃爍了無數遍復雜的目光，說出了這么個無比偏離中心的話，但這是他的真心。

　　你是不是傻！為了宇宙犧牲自己！？這件事明明可以用不是那么慘烈的方式解決的！

　　但暮輕什么都沒有說。

　　“藍澈，我不后悔的。

　　暮輕腦海中糾結了半晌，但最后也只說了這句完全不符合意境的話，但這是他的真心。

　　電車開向死者之鄉，帶走了另外一個倔強的靈魂。

　　【現世-平行空間】

　　一個平淡無奇的，處于主序星階段的恒星從地平線上升起，照亮了這個同樣平淡無奇的城市，開啟了平淡無奇的一天。街邊的乞丐在破爛堆里伸了個懶腰，剛起的白領把鬧鐘從床上扔到墻上，工人吻別妻子，學生拿起便當背起書包，老師拿起昨夜備課的書籍。夜燈一個一個熄滅，燈紅酒綠的Bar和KTV中走出幾個爛醉的酒鬼，幾個便利店開了門。

　　江渡翻了個身。

　　她做了個奇怪的夢。

　　這個夢兜兜轉轉不見盡頭，不像她正常做的夢那樣，要么一醒來就知道是無稽之談，要么在夢中把自己笑醒。這個夢里有單純到可愛的人，有糾結到繁雜的人。幾段難以描摹的感情，一對被使命和大義分開的愛人，一對被俗世割裂的夫妻，一對被命運和生死分離的師徒，一雙被善惡之別反目的兄弟。一對有著相似理念的仇敵，兩位惺惺相惜的曠世奇才。

　　江渡即使閉上眼睛，都能聽到冷硬的下命令的聲音，背景淡然而悲壯的戰火聲，或是流水邊清澈而低沉的悲歌，清亮激昂的抗爭的聲音，低沉嘶啞的不甘的聲音，執迷不悟的不肯放手，胸腔中噴薄而出的愛意，輾轉一生終得所獲的大夢初醒，謎底揭露的喜悅和哀切。江渡仿若置身于一個空靈透徹的箱子中，箱子四周的壁上奏出純粹而透亮的靈魂，各自訴說著自己愛與恨，善與惡的故事。

　　“江渡。”

　　“啊，哥。”

　　“你也做了那個夢嗎？”

　　“嗯。”

　　“我覺得這不是個夢。”

　　江渡看著她哥哥深邃而悠遠的瞳孔，心中再一次感嘆江洲眼睛的好看。

　　清晨第一束陽光灑在江渡烏黑的長發上，折射著柔和的光，仿若這個女孩子的心一樣美麗而溫柔，那雙同樣烏黑靈動的眼睛卻不失俏皮和活潑。

　　這個十五歲的天才少女自信地看著她的天才哥哥，亮聲道：

　　“是的，我也不覺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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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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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后事，包括：

　　1，千清的身世之謎。

　　2，九無疆的陰謀。

　　3，熒惑紀元諸事。

　　4，江渡與江洲諸事。

　　5，.........

　　且聽第二部《何以渡洲》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