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gè)長大的人總是憶起幼時(shí)所惦記的飴糖,但當(dāng)(dāng)再次把那塊糖嚼入口中時(shí),卻又沒了幼時(shí)的那份味道。
此刻的錢谷大抵也是這么種意思。當(dāng)(dāng)他翻開手中那本《葵花寶典》的第一頁后,對(duì)武學(xué)(xué)的熱情瞬時(shí)被一盆涼水潑了個(gè)干凈。
“欲練此功,必先自宮?!?p> 八個(gè)字眼促使錢谷默默的把《葵花寶典》放回原處,在楊胖子低聲的嗤笑中緘默不語。
他又從儲(chǔ)柜上拿過另一本,奈何上面的文字卻生僻怪誕,縱使錢谷讀了上千上萬本書,也沒認(rèn)(rèn)出上面幾個(gè)大字究竟表達(dá)的什么意思。
看笑話的楊胖子這時(shí)止住笑聲,好心的說:“錢小爺,學(xué)(xué)武一途天賦毅力缺一不可。功法秘笈都是輔助,適合才是最好。你若想學(xué)(xué),我大可以把我所修的給你試試?!?p> “你學(xué)(xué)的秘笈是什么?”
“《清心咒》”
“聽名字不錯(cuò)...”
“唉,跟你先看的那本《葵花寶典》一個(gè)類型,它是肉體上的閹割,貧僧這本是心靈上的絕育......”
“.........”
對(duì)于楊胖子的葷話,錢谷僅僅只能報(bào)以一笑。他本無心,情欲情緒近乎于無,若在修上一本《清心咒》,怕是會(huì)立地成佛。
且販命術(shù)(shù)未曾學(xué)(xué)會(huì)前,錢谷是不會(huì)修武的,以免犯什么忌諱?,F(xiàn)(xiàn)在來翻這些秘笈不過是滿足一下好奇心。
他又從柜上找出一本《草字劍譜》,拊開上面的灰塵,開篇便是“天意,人意,草意,劍意...”這等讓人云里霧里的字眼,但錢谷覺得這本總算是譜正經(jīng)(jīng)了些,不至于《葵花寶典》這么荒唐,開篇就讓人自宮......
楊胖子見錢谷靜坐看書,也不再做打擾,眼神觀向四周,藏不住的火熱。心里卻罵上一句娘的,聽聞天下寶物百萬,盡藏錢家閣樓。雖有夸張之意,但今晚算是見了世面。
他又瞥了眼錢谷,心想投胎忒是個(gè)技術(shù)(shù)活兒了。這紫玉閣不過是錢家冰山一角,諾大的錢家將來都是這位錢小爺?shù)模磥砘畹煤貌蝗繽短ネ兜暮冒。?p> 可憐我胖爺,尋死覓活的才能拿八件,這一比較,簡直人比人氣死人!
楊胖子現(xiàn)(xiàn)在只想仰天長嘆一聲,不過他雖顧影自憐,但手上卻沒半點(diǎn)含糊,逮著邊上的物品一陣搜刮。但并未趁錢谷沉浸書中就偷拿偷藏,而是從其中精挑細(xì)(xì)選出那么幾件塞入自己懷兜。
由此可見楊富貴雖然長得一副土匪樣貌,實(shí)際上也曾經(jīng)(jīng)當(dāng)(dāng)過土匪,但不影響他是個(gè)注重信諾的人。
...
...
閣窗外月光微寒,略有些困乏的錢谷起身合上秘笈。
現(xiàn)(xiàn)在不知是深夜幾時(shí),該在這里待了有小半個(gè)時(shí)辰,錢谷環(huán)(huán)顧一圈四周,卻不見楊胖子。
他皺皺眉,紫玉閣雖說沒有觀滄樓能容近千人的寬闊,但因物品雜亂繁多,在這深夜里與迷宮無異,若是走失,又不能大喊大叫以聲辯位,否則招來侍衛(wèi)(wèi)或者守閣人就麻煩了。
正欲去尋一下,灑落墻邊的月光卻突然涌現(xiàn)(xiàn)出一道影子。
錢谷剎那間屏住呼吸,頓住腳步。這道影子可不是楊胖子,比他要消瘦的多,能夜晚自由出入紫玉閣的只有這里的守閣人。
難道是聽到什么動(dòng)靜了?
錢谷定在原處,身體緊貼著墻面,不敢發(fā)(fā)出絲毫多余的聲音。
他幼時(shí)曾見過守閣人,是一位頭發(fā)(fā)密長不修邊幅,又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且他的聲音十分可怖,又充滿磁性,像是棲身山洞里不見天日的蝙蝠發(fā)(fā)出的桀桀聲。
雖然只見過守閣人一次,但他的形象卻在當(dāng)(dāng)時(shí)年幼的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所以幼時(shí)錢鐘也總拿守閣人嚇唬他,說什么谷兒你若在頑皮就把你扔去守閣人那兒之類的云云。每逢此時(shí),錢谷都會(huì)當(dāng)(dāng)當(dāng)(dāng)乖乖孩子。
“不好,楊胖子不會(huì)被抓了吧?”錢谷心中暗驚,這下慘了,守閣人是個(gè)死守規(guī)(guī)矩的性子,每次抓到的偷盜者都會(huì)交給魏七,魏七又會(huì)移交給東廠。
東廠對(duì)于偷盜者的刑法堪稱慘無人道,凌遲車裂一類的輕車熟路,胖子進(jìn)了東廠估計(jì)身上的肥肉都得少百八十斤。且,他還真有段時(shí)間沒聽到楊胖子的動(dòng)靜了。
想到此處,錢谷決定還是表明身份認(rèn)(rèn)栽較好,胖子好歹算是恩人,那天被莫心憂襲殺陰溝里沒翻船,在這里接受謝禮明道里翻車就不好了。
錢谷深呼一口氣,一腳邁出,準(zhǔn)(zhǔn)備開口救人。
只是這步子剛跨出去,錢谷就傻眼兒了。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守閣人,是他娘個(gè)帶著黑面罩身材瘦小的賊!
錢谷眨巴一下眼,確認(rèn)(rèn)不是守閣人后,猶疑問道:“你....是誰?”
那賊眸子幽幽發(fā)(fā)著綠光,直勾勾的盯著錢谷,并未答話。。
錢谷注意到他左腳前,右腳后,脊背微弓,這是典型發(fā)(fā)力前的動(dòng)作。
錢谷眉梢微蹙,已經(jīng)(jīng)有無數(shù)(shù)的前車之鑒證明錢家宅邸是龍?zhí)痘⒀ǎ粽嬗心憗礤X家紫玉閣盜竊的不是傻子,便是亡命之徒。
而眼前之人明顯更偏后者,兩人此時(shí)距離也不過半丈,對(duì)錢谷而言這個(gè)距離十分危險(xiǎn),不說自己本就有傷在身,就算沒有傷勢(shì),這賊突然發(fā)(fā)動(dòng)進(jìn)攻錢谷也跑不掉。
就在這危機(jī)時(shí)刻,錢谷眉頭突然松開,眼露迷茫之感,問道:“你也是賊?”
一個(gè)“也”字,用的那是相當(dāng)(dāng)機(jī)敏。
所謂同行遇同行,兩眼淚汪汪。
那賊果不其然愣在原地,保持的進(jìn)攻姿勢(shì)也略微松懈。
錢谷又繼續(xù)(xù)小聲道:“你偷你的,我偷我的,沒問題吧?”
那賊眼光一凜,隨后點(diǎn)點(diǎn)頭,緩慢撤步后退。
既然是同道,那就互不打擾最好,若是驚動(dòng)了錢家的守閣人,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就當(dāng)(dāng)錢谷心里松了口氣時(shí),耳邊卻聽轟的一聲巨響,回過身,只見楊胖子正操著大跨步飛奔而來,沿途撞落無數(shù)(shù)寶貴之物,又見他一臉急切緊張之色,口中還叫喊著:“錢小爺,跑!這閣里他娘的有個(gè)老妖怪?。?!”
“亡者生.....亡者死......亡者生...亡者死....呵呵..”只聽一個(gè)幽蕩蕩的聲音突然回響在整棟閣樓里。
錢谷面色一怔,立馬就知道楊胖子口中的老妖怪是誰了。
守閣人。
錢谷正要開口解釋這其中的誤會(huì),楊胖子卻如見了紅絲綢的瘋牛沖來,臂膀一揮,把錢谷夾在胳膊下就死命兒的跑,仿佛后面是索命的黑白無常。
這一幕似曾相識(shí),卻苦了錢谷,楊胖子胳肢窩下一股子的狐臭味兒把他熏的兩眼發(fā)(fā)暈,簡直堪比毒氣,算是徹底沒了說話的能力。
此刻楊胖子又看見那身材瘦小的賊,竟不忘問上一句:“同行?”
那賊點(diǎn)頭。
楊胖子朝身后努努嘴:“你若不想死,貧僧勸你趕緊逃?!?p> 語閉,在不多說,楊胖子夾著錢谷一路狂奔,那賊聽勸后也跟在他的身后,從墻檐上三跳兩跳,很快便沒了影子。
在他們離開的同時(shí),紫玉閣最深處的黑暗中。
一個(gè)單薄的人影漸漸浮現(xiàn)(xiàn),他衣衫襤褸,頭發(fā)(fā)披散著像是深海里的菖蒲,四肢又被長長的鎖鏈拷牢,且手中握著一本不知書名的書,他此刻并未看書,而是露出一雙毫無光彩的眸子盯著幾人逃走的方向,喃喃道:“我有預(yù)(yù)感....我要.....自由了.....呵呵...”